薛品伦终于注意到了契芙的异样,他转头看向她。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痛苦?看得他也跟着难过起来了。

    「不,我已经答应过要娶你了,所以我会留下来。」他这句话说得如此自然,一点都不勉强,教他自己也颇感讶异,他竟然会想要留在这个落后地方?

    「如果你不必娶我,那你是不是就不会想留在这里了?」天!她的心为什么会如此的难过呢?

    「这……」这可问倒他了,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他比较想待在哪里呢?他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回答不出来。」

    听他这么说,契芙松了口气。「没关系,暂时这样就行了。」最起码,他没有很明快地告诉自己他不想待在厥耶。

    「咦?你怎么都不吃?」薛品伦注意到她只准备了一副碗筷。

    「这些东西我吃不惯。」她像个挑食的孩子般,皱起眉头。

    「吃吃看嘛,很好吃的。」他大方的将自己的碗筷递向她。

    要她……用他的碗筷?契芙羞红着脸道:「不,我真的不想吃……我看你吃就行了。」

    薛品伦见她拒绝,遂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夹了一小口饭送到契芙面前。「来,就吃一口,你不吃的话,那我也不吃喽!」

    哪有人这样威胁别人的?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不过,那一口白饭在薛品伦手里,看起来倒是很好吃的样子。

    「来,嘴张开,我喂你。」

    看着薛品伦温柔的脸,契芙不由自主的想顺着他。

    「怎么样,很好吃吧?」薛品伦像是在哄孝般,对着契芙一笑。

    天!真不敢相信……她吃了!而且是用他的筷子……

    契芙红着脸用手轻掩自己的唇,感觉到心跳正在加速。她这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要再吃一口?」

    看着他仍像个没事人般,契芙不禁有些惶恐。他……没有和她相同的感觉吗?

    「契芙,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呢?」

    怎么办?自己是如此地在乎他,但他呢?他怎能如此自然地用他的筷子喂她吃饭?

    「你常常对别的姑娘这么做吗?」

    「做什么?」薛品伦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喂她们吃饭啊!」契芙的眼底写着伤痛。

    薛品伦恍然大悟,「不,才没那回事。」他这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你是唯一的一个啦!」

    唯一……一个?听见他这么说,契芙的心就像是要飞上了天一般。她主动地给了薛品伦一记特大号的拥抱。

    「你……」薛品伦受宠若惊的望着她。

    「吃饭吧!」契芙笑道。

    薛品伦有些迟钝地转向桌子,呆呆地低着头扒饭。刚刚,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甚至可以打赌,他现在的脸一定像透了一颗红苹果。

    「你觉得冷吗?」

    「嗯?」契芙突然这么问,让薛品伦有些愣住。「不会啊!」

    契芙伸手向薛品伦的脖子,「不冷就别把毡领翻起来呀,瞧你把自己给裹得,这样小心会生病哟!」

    「不!」意识到契芙的动作,薛品伦惊跳了起来,赶紧伸手要护住自己的颈子。但契芙早已先一步的看见了他那隐藏在毡领下,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颈项上的白棉布。

    「你……」

    「我睡午觉时扭到了脖子,所以向巧焰要了些白棉布来固定……」

    真是有够烂的理由!有人扭到脖子要用白棉布来固定的吗?薛品伦暗怪自己欲盖弥彰的行为。

    「把手放下来。」契芙起身走向他。

    看着她有些发怒的脸,薛品伦在心中大喊不妙。

    「我……真的没什么啦……」他已退至墙边。

    「放开。」

    在她的逼视下,薛品伦只有乖乖的松开手。

    已干的血渍自白棉布内透到白棉布外,让契芙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是我弄的?」契芙望向薛品伦。

    薛品伦不敢再扯谎,只有默不作声。

    「你为什么都不说?」契芙生气自己竟然真的伤了他,也生气他对她的隐瞒。

    「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自责。」

    就这样?他这个……「笨蛋!」契芙大声骂道。

    「我……」

    薛品伦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便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笨蛋、笨蛋、笨蛋!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要是那支箭上是淬有毒的,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我……我道歉,你先别哭了吧!」薛品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眼前的泪人儿,只有先陪不是了。

    「受伤的人是你耶,你道歉个什么劲啊?」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契芙便止不住奔流的泪水。

    薛品伦无措得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摆哪儿好了。看着胸前的契芙哭个不停,出于本能的,他用双手环住她的肩,轻拍地哄道:「别哭……别哭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回应他的,是契芙更大的哭声。

    薛品伦只好闭上嘴,就这么轻拥着她,让她哭个尽兴。真看不出来,平时这么坚强霸气的她,竟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而且,她平日看来神采奕奕的,没想到却有着如此细瘦的双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契芙的哭声已转为抽噎,待薛品伦发觉时,他怀中的可人儿竟然已经哭累得睡着了……

    ***

    「公主,派驻在纳婪国的使节骨盟回国,说有事要觐见。」府总管依旧是那一张一号表情的脸。

    契芙自案桌上抬起头。「叫他进来吧!」

    府总管微微一颔首,领命转过身。

    「府总管……」契芙出声叫住了正要踏出书房的府总管。

    「公主还有事要吩咐?」府总管恭谨地弯着身。

    在这里处理了一上午的公事,契芙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一个人。「薛品伦现在在哪儿?」

    「他在练习场练了一上午的箭。」虽说他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脸孔,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嗯,没事了。」她示意府总管退下。

    府总管退下后没多久,便进来了一个年约五旬的驼背老人。

    「臣骨盟叩见公主。」他弯身合手,算是行礼。

    契芙不悦地蹙起眉。这个骨盟总是仗着他曾为厥耶国立下赫赫显功,而不将她这个公主看在眼里。

    「骨将军不在纳婪尽使节之责,未经通报就突然回国,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契芙话中有话的暗指他擅离职守。

    好张刁蛮的利嘴!骨盟在心里啐道。

    「契佐王不在国内吗?」他也摆明了不屑和她这个黄口小儿谈国家大事。

    太过分了,竟敢瞧不起她!「很不巧,契佐王才离开厥耶不到一个月,若是骨将军能先捎封信,或许契佐王会等骨将军回国之后再到江南去。」她又在指责他先斩后奏。

    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好歹!他对她客气,她竟然坐大起来了!

    「不要紧,臣可以等契佐王回来。」说完,骨盟转身就要走。

    「慢着!」可恶,他说走就走,那她算什么啊!?「骨将军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不,我还是等契佐王回国后再亲自禀告他好了。」

    契芙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她更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如果骨将军回国却无事禀报的话,就是擅离职守。那么,我就不得不请骨将军在大牢里等契佐王回国喽。」

    「你……」真是气死他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爬到他头上!

    「怎么样,骨将军考虑清楚了吗?」看着他气红了的脸,她在心里直喊痛快。

    骨盟袖子一甩,「这事恐怕公主作不了主。」

    「契佐王不在,所有的事就都是由我作主。」她不容他置疑她的权威。

    骨盟瞪视着一脸无所畏惧的契芙,不得已只有开口道:「纳婪国向来是漠北各国竞相结盟的大国家,近来臣听说纳婪有意与我国的敌对国家,也就是阜竺国结盟。这件事臣也已向纳婪国王求证,纳婪国王表示,若公主愿意嫁到纳婪,那么纳婪国将会保证永远站在厥耶这边。」

    这……骨盟可真会打如意算盘呀!若是她嫁过去,稳定了两国的邦交,那么他自然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其实从她满十五岁起,各国的使节就不断地回国提亲,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要她嫁给谁都没关系,但是,她就是不想顺着骨盟的意!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理想人选。

    「你现在就可以回纳婪去拒绝纳婪国王的要求了。」

    「什么?」骨盟挑眉。

    「我不是已经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了吗?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退下了。」

    那女娃竟然三言两语的就要粉碎他等待了许久的机会?「臣以为,公主实无权力下这决定。」

    这老头子怎么还不死心?「就算我不能作主好了,难道说你真的认为那个年逾半百、妻妾成群,却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纳婪国王会通过契佐王的选婿标准吗?」嫁给路边的乞丐也比嫁给那个老色鬼强。

    「可是纳婪是个大国家,臣以为契佐王会考虑的。」

    要怎么说他才会听呢?她快被他烦死了。「算了,你要等契佐王就去等吧!」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骨盟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只见他作了个揖,恭谨地道:「是,臣告退。」

    讨厌的老头!契芙瞪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手中的奏章一合,「害得我连做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站起身,嘴角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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