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阳这一次将大家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论功行赏,而且现在大事未成,行赏也未免太早了些。.这一次,他是想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怎样才能尽快攻破御城同时又避免大动干戈。不管怎么样,御城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不能因为夺权而大兴杀戮,如此暴君,终有一天会踏上沐锦基的后尘。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积极的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沐逸绅则悠闲的品着茶,饶有兴趣的望着不远处修建围墙的工匠。最后,沐锦阳询问沐紫凝的意见,这个妹妹早就让他刮目相看了,所以他想听听她的想法。

    即使是在这样的诚,沐紫凝都没有摘下面纱,众人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疲惫。“太子哥哥,紫凝是一介女流,并无甚智谋,只是碰巧做了点有用的事罢了。关于攻城一事,我没有任何看法,另外……”空洞的双眼慢慢聚焦,最后停驻在沐锦阳脸上。“最近身体不太好,总是觉得累,所以想找个地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现在有沐锦阳回来主持大局,那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那一片静谧的山山水水,她已经向往很久了。

    “身子不适?可有叫人诊视?”沐锦阳关切的问道,是真心关心沐紫凝的身体。他本来答应了父皇要护她周全,没想到一番周折后还是让她受尽了苦,这实在是他当兄长的失职。

    沐紫凝点头,表示已经找人诊视过了。可实际上,身子不适只是她找的一个托词,而看到她起身欲离席,沐锦阳也明白了,她只是不想再参与这些纷争罢了!

    沐锦阳起身送她。“既然如此,那就找个清静之处好好养养身子,这段时间着实是辛苦你了!”

    “嗯!”沐紫凝淡淡应着,转身就走,非音和非墨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沐逸绅依旧悠闲的捧着茶,看着名义上的主仆三人走出两步,然后随着沐紫凝的驻足而停下。“你们别跟着我!”沐紫凝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影卫的使命是辅佐当朝天子,跟着我做什么?”

    “影卫的使命是服从主上的命令。先帝将我们交予主上,有生之年便唯主上马首是瞻!”非音出声纠正,誓忠一般双手抱拳单膝跪于沐紫凝身后。

    “有病!”沐紫凝漠然轻嗤一声,又重新往前走,非音非墨起身跟上,然而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见一道紫影晃过,一把利剑已经一左一右的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约摸丈外的两个影卫手中拿着剑,却只剩下剑鞘。

    沐紫凝的动作快点肉眼几乎无法捕捉,这一击非墨尚且可以躲过,非音却是躲不过的。她的武功进步得太快,如今已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要取非音的命可谓是易如反掌,然而非音自始至终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相信沐紫凝不会对她下手,而且就算沐紫凝要她的命,君要臣死臣也没有不死的道理。

    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屠骅和司马承,沐逸绅和沐锦阳倒是显得十分镇定,并且心照不宣的猜测起沐紫凝下一刻会怎么做。依照她现在的脾气和对自由的追求,应该会想尽办法甩掉这些跟屁虫吧?那么,会用什么方法呢?

    咻咻两声,两把剑准确入鞘,沐紫凝的反应让那两个准备看好戏的男人大跌眼镜。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妥协了,因为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终究,沐紫凝还是没有甩掉影卫,不过她把非墨留了下来,让他带着人继续相助太子,同时寻找非央。此次离开,她只带了非音一个人。不过以她现在的身手,又有非音在旁,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她了。

    沐逸绅没有去追沐紫凝,也没有问她想去哪里‘休养’,因为,他已经猜到她要去哪里了!|“小王爷,你当初让非央带话,说将山人居赠与我,可还算数?”劫走沐云怡后的一个晚上,她潜进宫里找他,什么都没说,就问了这么一句。

    “那是自然!”他答,“随时恭候!”

    然后她说,等我什么时候累了,就去那里,看风起,看花落。他想,这个时候,她应该是累了!

    如沐逸绅所料,沐紫凝寻找的休养之处正是山人居。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挂在中堂的蓁儿的画像换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丹青。画上题跋曰:伊人月下戴红妆,不知伊人为谁伤,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呵呵,竟然不是沐紫凝,而是海棠。看来,这个小王爷的眼睛还真是够毒的,品味也很独特。

    去往山人居路过洛邑郡的时候,沐紫凝和非音顺道买齐了所有的生活所需,包括床被细软柴米油盐,满满当当的装了一马车,结果辛辛苦苦的把所有东西搬到山人居才发现,这里的生活所需应有尽有,就连存放在阴暗处的芋头都还十分新鲜,也不知道是不是沐逸绅提前叫人准备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到了山人居的第一个晚上,沐紫凝睡得格外香甜。无梦无魇,一觉天明。第二日,和非音一起合力将楼上楼下收拾了一遍,跟非央打了一整天都没觉得累的她,这收拾个屋子竟被累得呼呼喘气,最后瘫坐在椅子上连腰都直不起来。第三日,两人又乘快马去城里买了些女儿家需要的东西,偶然看见一老妇人在卖花。沐紫凝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盆牡丹,欢欢喜喜的抱回山人居去了。

    那个老妇人说,那盆花是牡丹中的一个珍稀品种,名叫火焰奴。火焰奴,形归牡丹,丰盈而饱满,花蕊似金,粉重而香气远溢。花色红似火焰,热烈而豪情万丈,宛如一团燃烧的烈火,炽热而疯狂,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连人的心神都点燃噬尽。

    这是沐紫凝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火焰奴,之所以说是传说中,是因为她曾听莫扬提起过。那个时候,她挺着大肚子,沉浸在对未来最美好的畅想里。是莫扬无意中提起的,说这花蕴含着飞蛾扑火般的爱意。她不明白,既然爱,又为何会是飞蛾扑火。现在她明白了,原来爱,也有那么多的无奈。哪怕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却还是只能按照定好的命运走下去。

    这盆火焰奴抱回来的时候,花儿开得正艳,光是看着都觉得欢喜。然而当沐紫凝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篮子花瓣,随手一撒,尽数飘落湖中。片片红焰,却是丝丝残败。

    “你还真是辣手,这么美的花,你也忍心弄成这样!”院外的石桌上,非音正在择菜,见此情形笑得有几分戏谑。

    风起,花潮翻涌,清香扑鼻而来。沐紫凝阖目深吸,笑了。清清淡淡的,竟连笑都带着秋凉。

    “在我眼里,有什么是不美的?但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败的?亲手毁掉,总比看着它日日衰败要好!”沐紫凝抓起一把残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满脸的陶醉。

    她原本的爱情,不美吗?当初在鹭湾的那段生活,不美吗?可是如今呢?除了脑袋里触之不及的记忆,她还有什么?

    情再美,终会遗忘;花再美,终会凋败。若是时间一定要把所有的美好都从她手中夺去,那她宁愿亲手毁掉。说不定在这毁掉的过程中,她还能发现别样的残殇之美,正如她和莫扬,正如那段再也追不回来的过去。

    她真的已经放下了,然而放下的却终究只是那些恩怨,却放不下他。她本以为,只要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相见,便再也不想念,所以在路过阜阳的时候,她都没敢有半刻的停留,就是怕与那个不敢相见的人不期而遇。可是,终究还是忘不掉啊,有些东西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磨都磨不掉。

    “怎么变得这般感伤了?”非音疑惑的挑眉,不经意的将需要扔掉的菜根扔进了洗菜的篮子,察觉后赶紧将篮子里择好的菜挨着检查了一遍。

    “没有感伤呢!”沐紫凝故作无谓的笑了笑,却在转身之际忽然就红了眼眶。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女人坐在房顶上喝了一大坛米酒。米酒虽无其他佳酿那么醇厚的口感,劲却很足。没过多久,两人的酒劲都上来了,非音打开话匣子,说起了她和非影的过往,说起了她对他的失望,还有歉疚。

    “你知道吗……”非音突然拉住了沐紫凝的手。“你知道吗,他是为了我,是为了我才会走上错路……那个傻瓜,他以为我很在意脸上的这道疤,所以想尽办法去找可以去掉这条疤的人。鬼见愁死了,他又找不到浪子医仙,唯一找到的人就是迷谷医仙香弄。可是那个女人说,要想她帮忙,他就得帮沐锦基拿到帝君玉玺……你不知道,他是那么敬重主上的人,他肯定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怪我!”

    非音在哭,沐紫凝却在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从她手里挣脱,又灌了一大口米酒,被呛得直咳嗽。然后非音听到她说:“你醉了!”

    “你后悔过吗?”非音问她。

    “后悔什么?”她的眼神有些迷蒙!

    “离开他!”

    “哦!”她笑,“都忘了呢!”她还是撒了谎,看来她还没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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