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冷宫闲妃
    已经被抓来好几天了,自从月祁钰上次走后,如心就再也没有见他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他受不了她的说教,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动摇,还是,他压根就讨厌她这个叛国的妹妹,再也不想见。

    反正,他没有来,而如心,依旧每日都活在惴惴不安里。她不知道宫玄宸怎样了,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到底如何。

    此番,她被抓,想必两方终是拉开了对决。

    这几日如心被软禁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能去,没有陆子衿的药,她害喜得厉害,每天都干呕,根本就吃不进什么。小厮都是男人,送来的饭菜就走人,才不管你吃不吃。

    幸而,有江渔。

    是的,此刻仍要庆幸还有这个朋友。尽管,是她将自己抓来的,但知道薛虎以孩子为要挟后,如心也就原谅她了。对女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为了孩子,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哪怕是出卖朋友。

    出卖......如心想,她和江渔之间,还用不了这么严重的词。毕竟江渔将她掳来,却也并没有伤害她。

    但对于此事,江渔似乎比如心还在意,每每见如心的时候,都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

    这一日,江渔又开始自责,如心无奈,“没事了,我也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我没有怪你了,只要永彦没事就好。”

    说着,逗了下床上的孩子,永彦比永灏大一岁多,可是,看着永彦,如心还是止不住想起永灏。

    离开宫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好不好,宫玄宸好不好?

    “如心,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江渔欲言又止。

    如心逗着孩子,没太在意,“说吧,什么事啊?”

    “是......是关于内奸的。”江渔不安极了,上前冲如心说,“皇上身边的人,除了小太监,还包括安旭,都是薛虎的人!”

    如心心底猛地一颤,紧张的回头问,“你说什么?安旭是内奸?”

    “对,就是他,那天他分明看见我带你走,却纹丝不动,还有,我经常看见他来这里,跟薛虎和宫玄......”

    “砰——”门被宫玄濯一脚踹开,他冲上来,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甩了江渔一耳光,“贱人!你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吗,居然敢背叛我!”

    说着,又要打江渔,如心猛地推开他,“宫玄濯,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如心的指甲抓伤了宫玄濯的手背,宫玄濯扬手就欲打她,却被随后进屋的薛虎抓住,“吴王,你可不能打我的人!”

    宫玄濯不想与薛虎翻脸,忍下怒意,瞪着江渔,“还不给本王滚回屋去!”

    “别去!”如心拽着江渔,不许她去,“以后渔儿就和我住一间房了。”

    “是吗?江渔!”宫玄濯冷声问。

    江渔立即抱起永彦要走,如心拉着她,“小鱼儿!”

    “你别管我!”江渔甩开如心的手,面对宫玄濯,只能顺从,她反抗过,结果是加倍的打罚。她怕了,对他,只能顺从。

    月祁钰也跟着进屋,正将江渔堵个正着,见她脸颊红肿,顿时就怒不可遏的冲向宫玄濯,他拽起宫玄濯的衣领,上去就要揍他一拳。

    “薛虎!”宫玄濯低吼一声。

    薛虎立马就阻止了月祁钰,“吴王是我们的盟友,你怎么能对他大打出手呢?”

    “国师,你也看见了,你看见他打我妹妹,怎么不管?”月祁钰冲动易怒,这点和宫玄凌很像,江渔拽着他的衣角让他算了,可是,依旧平息不了他的怒火。

    薛虎语气还算平和,“这是人家吴王的家事,你这做哥哥的,也不能管得太宽!松开手,五皇子!”

    月祁钰紧拽着宫玄濯的衣领不松,“哼,既然是家事,现在就是江家的家事,国师你最好别管!”

    “月祁钰!”薛虎没功夫陪他胡闹,“我叫你一声五皇子,是尊重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这样下去,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有种伤吴王试试,我看你们兄妹俩怎么出得去?”

    “你......”月祁钰从跟着薛虎的那天起,就是骑虎难下,他的双眼充血,瞪着宫玄濯这混蛋,难怪江渔宁愿成乱党,也不要回王府!

    “哥,我不痛,一点都不痛,算了、算了......”江渔哀求着,再这样下去,哥哥寡不敌众,终是会吃亏的。

    看见月祁钰的处境,如心心里也是一个劲的泛酸,那血脉相连的亲情,终是割舍不下。她上前握住月祁钰的手,“松开!”

    月祁钰依旧是不松,“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你豁出去了又怎样?你死了,别人还要活呢!就算是为了江渔以后好过,你也给我松手,听见没有,松开!”如心怒吼一声,月祁钰看了眼哀求的江渔,终是松开了手,“渔儿,我们走!”

    他气恼的拉着江渔离开,如心知道,他气的不是宫玄濯,而是他自己!是他误信了薛虎,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山穷水尽,连妹妹都保护不了。

    “总归是做了皇后的人,就是比那些疯妇要懂道理。”宫玄濯语句轻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如心趁其不备,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响亮,就连走出去的月祁钰都听见了,回头朝这个方向望来。

    宫玄濯没有想到如心这么大胆,怔愣着半晌没有反应,如心则捂着肚子躲到薛虎身后。宫玄濯终于知道疼了,面露狰狞的要打如心,果然,薛虎挡在身前。

    只听薛虎说,“这是我复月党的公主,你不能打她!”

    宫玄濯嚣张,“公主算什么,你们复月党的五皇子还不是被我揍了几回,一个公主算什么?”

    “她不同!”

    “有什么不同!”

    “就是不同!”

    “你!”宫玄濯要气炸了,“好吧,我不打她,不打,反正宫玄宸要死了,她也活不长!”

    “你说什么?谁要死呢?”如心推开薛虎,站在宫玄濯面前,“你给我说清楚!”

    “哼,现在知道急呢?还是让咱们的安大侍卫来好好跟你讲讲吧!”说着,宫玄濯悠闲的坐在桌旁,端着茶杯道,“安旭,进来吧!”

    如心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心中一直祈求,不可能、不是安旭,不是!

    可是,结果还是令她失望了,当安旭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有种天崩地裂之感。如果安旭是复月党,那么宫玄宸呢,他该怎么办?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安旭,这样一个内奸在身边,他该如何去防?

    “安旭见过王爷,见过国师。”安旭恭敬的冲二位行礼,又假仁假义的说,“见过公主!”

    “本宫是皇后!”

    宫玄濯讥笑,“原来只要诱惑大,什么人都可以叛国,就连公主也不例外!”

    如心不理会风言风语的宫玄濯,目光死死地盯着安旭,不敢置信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你是皇上的人啊,怎么能和复月党在一起,皇上还那样信任你,你怎么能辜负他?”

    安旭一脸无谓,“有共同的敌人自然就能在一起,现在我和复月党一样,以诛杀宫玄宸为己任,你说,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可是,可是,他不是你的敌人啊!”

    “他是!他杀了锦瑟,他就是!”

    如心脑袋一空,“你喜欢锦瑟?”

    安旭撇过头,不说话。如心只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安旭都背叛呢?玄宸、玄宸,你该怎么办,你还好吗?

    薛虎也坐到宫玄濯身侧的椅子上,冲安旭道,“昨夜可曾顺利?”

    “想必国师已经听见满城风雨了,就算不出门,那些小太监已然给您回禀了吧!宫玄宸这几天,心神不宁,和庆王频繁吵嘴,加之长久未眠,掉以轻心,我想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昨日,差一点就成功了,但请国师放心,他心口中了我一刀,当场就血崩,绝对活不出几日!”

    虽然以上实情,内线早已回禀,但薛虎仍是装作第一次听一般,大喜抚掌,“做得好,安旭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宫玄濯急道,“我道听途说了一些,说他现在是奄奄一息,还下令传位,传给谁呢,宫玄凌?”

    安旭摇了摇头,“不是,是他的长子,宫永奕!”

    宫玄濯太得意,以至于笑喷,“哈哈,两岁出头的娃娃当皇帝?他宫玄宸做出这种决策,不死,也是神经错乱。安旭,这次做得好,等本王夺回帝位后,定不会亏待你!”

    “安旭斗胆,恳求赐封一品护国公!”

    宫玄濯起先是一愣,旋即暗笑,宫玄宸的人也不过如此,和他一样,眼里都是些权势。

    “好好好,没问题,只要你助本王夺取江山,别说护国公,并肩王也不成问题。”宫玄濯想象身穿龙袍,赐封众人的情景,就心花怒放。

    安旭抱拳,“谢王爷!”

    “安旭啊。”薛虎道,“现在局势,你怎么看?近卫军还在你手里?”

    “是,宫玄宸将近卫军统领一职暂时交给了我,近卫军全都驻扎在城里,要进宫,也是易如反掌。只等待国师和王爷号令,依安旭所见,最好早日行事,如今,皇上危在旦夕,宫中乱成一锅粥,庆王也无应对之策,御林军远赴北疆,一时也赶不回来。我想,此时起事,事半功倍!”

    宫玄濯连连点头,“此时确实是良机,可是,总要想个名号。”

    “还要什么名号,近日我就召集所有在外的兄弟回来,待时机成熟,全部杀入皇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薛虎嚣张的说道,“以前不敢召回弟兄,是怕出纰漏全军覆没,这次就不同了,宫玄宸已是大势已去,还愚蠢的抽掉了宫中护卫,我看他这是存心找死。哈哈,难怪兵书说,杀敌不如攻心,没想到一个皇后的功力这么大,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这匹烈马!”

    薛虎很是得意,回头看向如心,这才发现,她不知在何时已然晕倒。整张脸都惨白得吓人,他着急的大喊,“快去喊大夫!快去!”

    宫玄濯不屑,“喊什么喊,死就死了呗!”

    “不行,她不能死,不能死。”薛虎慌张不已,如心若死了,他该如何像她交代啊。她唯一的请求,就是保证如心活命,他怎么能辜负?

    薛虎忙将如心抱了起来,朝门外跑去,让懂医术的兄弟赶紧给她看看。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宫玄濯和安旭面面相觑,讽刺道,“神经!”

    ******

    他心口中了我一刀,当场雪崩......

    要杀他,轻而易举,活不出几日......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宫玄宸死了!宫玄宸死了!死了!死了!!!

    “啊——”如心惊坐起来,吓出了一身汗。她摸了摸脸,才发觉湿漉漉的,竟然哭了。

    “玄宸......”她轻呢一声,抚摸着肚子,心里七上八下。屋外好吵,她迷迷糊糊的推开窗户,惊见竟是安旭。

    安旭!安旭!

    如心猛地想起昨日的一切,他们三个在房里谈论如何杀宫玄宸,她只觉得当听到他们说宫玄宸必死无疑的时候,天旋地转,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是假的,可是,当看见安旭的时候,她就再也忍不住,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安旭,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如心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安旭忍着怒意,承受着。

    “你这个叛主弃义的狗奴才,枉皇上还那么信任你,你去死,去死......”如心发起疯来,踢打都不能解恨,看见安旭腰间的佩剑,“唰”的一下给抽了出来。然而,还来不及刺出,就被安旭轻轻松松的夺了回去。

    他冷笑,“玩够了吗,公主?”

    如心气得说不出话,他指了指如心的脚,“公主没穿鞋,太失礼了,要不要属下帮你去拿?”

    “你给我滚!”如心又踹了他一脚,差点没折了自己的大脚指头,痛死了。可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更痛吧,玄宸,玄宸......

    安旭要走,如心拦着他问,“皇上到底怎么呢,你把他伤成什么样?”

    安旭很是骄傲,“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你!”

    “公主若是乖乖配合,或许他临死前,我们还可以让你见他一面,否则,你们现在就是阴阳永隔!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安旭告退!”

    安旭绕开如心往前走去,如心气恼的回头,掠过安旭却看见另一个人,哦,不对,应该说是两个人。

    清晨的阳光下,薛虎推着一个小型轮椅,里面坐着一个人,看着很像孝的推车。可是,不是,里面坐着的,分明是个大人。虽然看不出别的肢体,但,那张脸,太过狰狞,太过熟悉!

    如心不敢置信的捂着嘴,泪水却无法抑制的奔涌而出,她的腿仿若钉在了地上,一步都动不了。就这么看着薛虎推着车而来,看着那个轮椅上的人,慢慢地靠近她。

    终于,他们停在了如心的面前。

    薛虎说,“知道为什么要掳你出宫吗?就是因为她,就为了让你们母女团聚。我不会杀你,就算是为了春竹我也不会杀你,如心,你当真就不认识我了吗?”

    如心怔愣的看着轮椅中的春竹,又抬头看了看薛虎,摇了摇头。

    薛虎苦笑,“若我把胡子剃了,或许你还有点印象。其实,我们是有一面之缘的。”

    如心看着他,依旧不解,薛虎道,“你知道什么是死士吗?”

    如心一惊,父皇在世的时候,就相传有死士。具体有多少人不知道,但他们毕生效忠父皇,且和皇上要同生共死!

    “我就是死士!”薛虎轻声说。

    这句话在如心心底掀起不小的涟漪,她冷漠道,“显然,你不合格,若你是死士,你早该死了。”

    “是,我确实不合格,我贪生怕死、贪恋权势,这就是我!”

    “我没兴趣了解你!”如心蹲了下来,刚止住了泪,却又流了出来,“娘,你去哪里了啊?为什么在宫里我找不到你,娘、娘......”

    比之那一日,现在的春竹虽然难看,但至少干干净净。用很好的锦缎裁剪合体的衣服,其实她的衣服也很简单,就是个直筒。

    春竹不能说话,却也是落泪。如心抱着她,越发哭得厉害。

    “你就不好奇她?”薛虎道。

    如心抱着春竹哭成泪人,她以为今生再也看不见娘,可是,现在又觉得不看更好。.看着娘亲这么痛苦的活着,有时候,她会不孝的以为,死了,会更好。

    “走吧,去房里,她也不能晒太多太阳。”薛虎说着,奇怪的是,有春竹在的时候,他的语调也变得格外温柔。

    如心顺从的起身,走进了房间,赤着脚跑出去,磕破了皮,她痛得直蹙眉。

    回到房间里,穿好了鞋,薛虎又推这春竹进来了。他将春竹从轮椅里抱了出来,让她舒服的靠在被子上,他对她一直很温柔,如心看在眼底,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面如罗刹的男人,竟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如心站在一旁,尽管她是如此的想靠近娘,却也不忍打扰他们。似乎,现在,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薛虎为春竹梳头,虽然那已经是长短不一的杂发,他都梳得很用心。

    他说,“春竹也是死士,不过,你不能说她不忠。她不死,是为了抚养你,而我,才是真正的贪生怕死。她是你母妃的婢女,可是,你不知道,曾经你母妃答应要将她许配给我的。不想发生了兵变,春竹带着你走水路逃走,她将你举在头顶,她自己却走在刺骨的寒冰里,她这一身病,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我制造了夕云宫大火,再出宫寻你们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从那一天,我们就这样错过了。不想这样一错过,大半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当薛虎说“错过了”三个字的时候,如心的心也被狠狠扎了一下。人生最痛苦的,莫不过物是人非,错过一刻,错过一生。

    如心常常想,如果当日薛虎没有垫后,而是和春竹一起走,他们会不会就是新的三口之家。或许就不会有复月党,也不会有后来是是是非非。她也许永远只是秋月的女儿,而不会想起今日的一切。

    那场兵变,如心自尽未遂,却失去了记忆,或许就连上苍都希望她忘却,可惜,事与愿违,该记起来的,终究还是记起来了。

    “后来再遇见她,是在宫里,她已经、已经成了人彘。”薛虎的语气依旧平静,那些经历大喜大悲的人,就是如此吧,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再起波澜了,“我一直想找机会救她出来,可是,那时候太难,天天有人看守春竹。我只能派人留心,直到那一天皇贵妃将她扔进湖里,她以为春竹死了,却不知她吉人自有天相,身为死士,尽管她不会武功,身体却是强健的,水下憋气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是皇贵妃心肠歹毒,或许我们还不会有今日的团聚。”

    果真是皇贵妃,如心暗恨,她没有冤枉她,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娘,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如心坐到春竹身边,多想母亲的手可以抱抱她啊,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她倾身搂着春竹,“娘,以后我和玄宸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求您让他一条生路吧,两方化干戈为玉帛,多好的事。”

    安静的春竹却在她怀里挣扎了起来,一口咬在如心肩头,虽然不重,却足以让如心松开她。

    春竹的目光阴狠,如心心生惧意,“娘,您怎么呢?”

    “如心,我是看在春竹的面子上,才救的你。你别得寸进尺,宫玄宸非死不可。你娘就是为了杀宫玄宸时,你别在那碍事,才让人将你抓回来。”

    “你胡说,我娘根本就不能说话,怎么能下令?”

    “你太小瞧死士了,你娘用嘴含着笔杆都可以写,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如心心陡然一慌,本以为娘是救星,没想到她却比任何人都恨宫玄宸。她要他死,不惜将自己抓来,说什么保护她的安全,她才不信。

    怪不得月祁钰说,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谁要抓她,果然,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娘。没想过她还活着,可是,她活着,却是连通薛虎来复仇。他们,这次要杀的不是宫长华,而是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什么时候,杀戮才能停止。为什么娘是死士?为什么都到了今天这幅模样,她还执迷不悟?

    “不必了,我不想看。”

    “你不觉得幸福吗,有两个母亲爱你?”

    如心苦笑,她这一生,有这么多母亲,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不幸。

    “如果娘真的爱我,就解散复月党,别杀宫玄宸!”如心盯着春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春竹的头是可以动的,她坚决地摇了几下。如心明白,身为死士,一个“忠”字,她就不会放过当年参加逼宫的宫玄宸。只是,如心一直以为娘是没有仇恨的,今日才发现,她的仇恨比任何人都深。

    如心冷漠的站开身,“你这个虚伪的人,你根本就不爱我!”

    薛虎恼急,“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她,你知不知道,那天为了救你,她给皇贵妃写信,口都磨破了皮!”

    “给皇贵妃写信?”如心狐疑道,“些什么信?”

    “皇贵妃她是......”

    “咿啊......”尽管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春竹还是情急的喊出打断薛虎的话,她不要让如心知道真相,这辈子,她算计如心的日子也不少,如果可以,就为她保留这最后一个秘密吧,也是为了她好。

    “不说了、不说了......”薛虎推着春竹出了门,她扭头看着如心,心底满是怅惘。

    如果如心知道,错过宫玄凌,嫁给宫玄宸,一切都与她有关,如心又会做何感想?如果说,长久以来,她只为报复那些对桓仁帝不忠的人,不惜看如心和吟沫母女成仇,甚至几度险些让如心送命,不知道,如心会不会又转而对她恨之入骨呢?

    要知道,吟沫抓春竹的时候,她还没有成人彘。吟沫嚣张的说出她的计划,要怎么怎么折磨宫玄宸和如心的时候,春竹也就是冷眼旁观,甚至大感欣慰。只是后来,当她想说出真相,让吟沫痛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皇贵妃命人把她弄成了人彘,让她守着那个秘密到死,呵,幸而最后她还是说了,如心得救了,吟沫终其一生,都是个悲剧,她该痛快了吧!

    可是,当肢体残躯换来报复的时候,她没有尝到所谓的快感,只有痛,无尽的痛。她也曾想过甘为秋月,和如心好好生活,奈何世事弄人,宫家兄弟,皇贵妃纷纷闯入她们的生活,她们想逃,都无路可逃。

    这场复仇之路,没有人笑到最后。原来活下来的,才是最可怜的人。

    如心虽然开心和她的重逢,可是,当知道她一意孤行要杀宫玄宸的时候,这个女儿还是无法接受。

    罢了罢了,她春竹本来就没有女儿,这最后的心愿,就是杀掉逼宫的最后一人,宫玄宸!

    如今他已是命在旦夕了,她要他多活一刻,活着看自己辛辛苦苦夺来的江山,是怎么拱手让人的!

    *****

    自从见了春竹以后,如心的禁令就解了,她可以自由行走,却就是无法出门。

    她去看过江渔,发现她不只脸上,胳膊上也有伤。月祁钰似乎也知道了,虽然没有再和宫玄濯正面冲突,心里却越发的不满,对整个复月党都不满。

    江渔以前多么开朗,自从嫁给了宫玄濯,就没见她怎么开心的笑过。现在还受虐待,如心看着心里难受,可是现在大伙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心只求能有机会逃出去,她要带着江渔和永彦一起逃,再也不能过这样的生活。

    因为安旭已经暴露,现在就住在江府,这是个废弃的宅子,又被朝廷查封,根本没人回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好长时间了,完全没有暴露的危险。

    偶尔,他们谈事情,也会装模作样的叫月祁钰过去,显然只是个摆设。但如心和月祁钰不仅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更是失散的兄妹,渐渐地,他眼中那莫须有的仇恨少了,更多的是对妹妹们的关心,他现在只希望江渔和如心能幸福。

    所以,对如心,他是有问必答。

    有月祁钰传话,如心已经知道了些外面的情况,宫玄宸重伤在床,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还有好转的势头,复月党按捺不住了,人马已经全部召回,准备随时起事。

    宫玄宸性命保住了,这点让如心稍稍安了些心,可是,复月党和吴王联手谋反,宫玄宸重病在床,如何抵御?

    还听说为了找她,京中兵力四分五裂,都已派往外地。这也是薛虎等人选在此时逼宫的原因,整个皇宫显然是座空城。

    那一夜,集结所有兵力,薛虎同众兄弟喝完壮行酒后,斗志颇高的要杀入皇宫。如心推着春竹站在柳树下,淡然道,“娘啊,他们都要去送死了,你开心呢?”

    尽管她知道春竹不能说话,却还是要说,“你相信薛虎,我也相信我的丈夫,我劝你们悬崖勒马吧,再这样下去,只是自寻死路!”朝廷兵强马壮,又岂会怕几个逆贼?再说,就算是一座空城,她也相信宫玄宸。他说过,要相守一辈子的,被安旭刺杀,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行,是不是,玄宸?

    众人喝完酒,将酒碗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噼里啪啦的。

    薛虎已经事先交代好了围攻路线,这会儿,将自己的人马兵分六路,各个宫门进行围捕。

    薛虎亲自带队,安旭同行,吴王随后紧跟。

    临行要出发,宫玄濯为了牵制宫玄宸,想绑上如心,却被薛虎阻止。只因他曾答应过春竹,无论如何,要保住如心的性命。他怕如心被吴王带走,此人心狠手辣,如心是凶多吉少。

    因薛虎极力反对,宫玄濯便作罢,领兵趁着夜色随着大队伍而去。

    看着满院子里的人都已离去,如心心底陡然不安起来,她想跟去,可是,不是被绑的形式。该怎么办才好?真的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大部队虽然离去,却也有一部分留守兵,想来是负责看管如心等人。现在在这里,处处受制于人,虽然复月党并没有虐待关押她,可是,软禁也一样让人备受折磨。特别是,明明知道宫玄宸有难,却无能为力。

    夜深了,如心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低头才恍然想起还有春竹。她现在身子差,见不得太阳暴晒,也不能湿气侵染了。

    如心正要将她推进房,却被江渔悄悄扯了下衣角,她面色凝重,似有话要说。可是,旁边正站着个侍卫,这就是江府的悲哀,哪怕说个话,都难。

    在这里,薛虎、宫玄濯,是禁止她们私下讲话的。

    “哎呀!”如心捂着肚子装疼,靠在江渔身上。江渔立即喊那个侍卫,指着春竹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推薛夫人进去!我扶公主进去!”

    侍卫不情不愿的上前推春竹,如心“哎呀、哎呀”的靠在江渔身上,只听她小声说,“子时,后院见。”

    如心心跳陡然加速,这是要带她逃离吗?她又惊又喜,被江渔扶进和春竹同住的房后,依旧止不住欣喜。

    “哎呦!”她蹙着眉头,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痛苦,侍卫却并没有过多管她死活,而是让江渔回去,就此,将两人又隔开来。

    回房,春竹也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恐怕是在等胜利的消息,而如心也不想睡,却早早的熄灭了房内的灯。

    她躺在春竹身边,脑中想的全都是“子时”、“子时”,也不知道江渔有什么办法带她离开呢?

    终于挨到了夜半,院子里,除了三三两两的巡逻侍卫和站哨的人外,有些已经睡下了。如心观察了许久,等巡逻的侍卫过去活,才蹑手蹑脚的拉开房门。尽管春竹醒着,却也无力阻止如心。如心本想带着娘一起逃离,可是,她身怀有孕,身子本来就差,根本抱不走春竹。

    她狠了狠心,反正春竹现在是薛夫人了,这里有人伺候着,比什么都好。如心猫着身子走了出去,怕发出声音,赤着脚,一溜小跑冲向那再熟悉不过的后院。

    后院一片寂静,都是些花花草草。

    记得以前来相府,这里是她们必玩的地方,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描绘着天空云朵的形状。那时候,真的很美好。如今,婉儿已不知去向。而她们,如心和江渔,却在逃亡。

    不知道巡逻兵什么时候会过来,如心的心扑通扑通,她躲在草丛里,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午夜死寂一般,如心等了好久,都不见江渔来,眼看子时都过了,她到底是怎么搞的?

    “沙沙、沙沙......”

    正想着,耳旁传来脚踩在草地上细碎的声音,如心心猛地悬了起来,偷偷探出头,瞧见是个女人身影,小声唤,“渔儿、渔儿......”

    “如心!”江渔连忙跑来过去,如心道,“怎么现在才来?”

    “永彦,一直闹,我怕出来惊动别人,就给他灌酒了。”

    “你......”如心对她很是无语,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孩子脸烫烫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事,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心问,“你让我来干什么?是不是有办法出去?”

    “嗯,哥这几天,偷偷在院角凿了个洞,我们待会就从那里......”

    话还没说完,外面猛地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如心和江渔吓得又钻进草丛中,只听外面有人喊,“将如心给本王带出来!”

    宫玄濯回来了?!!

    如心捂着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他怎么去而复返?

    因宫玄濯带着兵而来,长长的一排,只要如心和江渔一动,他们就会发现。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紧抱在一起,屏息凝神。

    “不好了不好了,王爷,人不见了。”

    “什么?”宫玄濯大怒,握着佩剑气冲冲的踹开房门,屋内,除了春竹再无旁人。

    “人呢?”宫玄濯冲春竹大吼,明知道是个不能说话的废人,他却怒不可遏的问,“说,人在哪里?是不是你把她放呢,说!”

    春竹望了他一眼,眼神很是犀利。有随从上前小声道,“王爷何必和她过不去,他是薛虎的人,我们还是去别处找!”

    “薛虎的人又怎样?今晚,我就要薛虎命丧黄泉!”说着,竟提剑一下刺死春竹,“什么死士,不堪一击!”

    随从吓得目瞪口呆,“王..王爷,她她她死了!”

    “死了就死了。”宫玄濯不以为意,瞪着床上睁眼而死的女人,觉得毛骨悚然。要怪就怪你跟谁不好,跟薛虎。平日里仗着自己兵多,没少压制他,今天所有恩恩怨怨,就一并解决了它!

    “王爷,若是国师回来、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宫玄濯冷笑,“他还有机会回来吗?我们的队伍慢悠悠的去,让他和宫玄宸打个鱼死网破,我们在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王爷高明!”

    “高明个屁,还不给本王找人去,若找不到......”

    宫玄濯正发着火,又听那边说,“王爷王爷,王妃和小王爷也不见了。”

    “什么?”宫玄濯怒急攻心,“这两个该死的女人,给我找,你们在院子里找,你们,跟我出去找!”

    正说着,忽而想起一阵啼哭。

    隐隐约约,听得不甚清楚,然而宫玄濯却敏感的跑了出来,冲站在院子里的人问,“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没有。”众人摇了摇头。

    草丛里,如心捂着江渔的孩子,差点,差点就让人发现了。

    江渔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如果再被宫玄濯抓住,她只有死路一条。

    “如...心......”她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们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墙角有个洞,待会一起跑起来,冲出去!”

    “嗯。”如心刚一点头,江渔就抬手捂着孩子的口,抱着他,跑了起来。

    “是她们、她们在哪!”士兵一阵高呼,一拥而上。

    为了给洞口掩护,放了不少杂草,弄这些耽误了时间,眼看士兵要追了上来,江渔将孩子忘如心怀里一塞,“快点,你先出去!”

    如心一惊,“什么?”

    “我是吴王妃,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不同,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快点跑!”

    那一刻容不得多想,如心抱着永彦,钻过那个洞。因为是月祁钰偷偷凿了,也不敢弄大动静,这个洞也不大,刚好容一个稍胖一点的女人过。

    如心抱着孩子刚刚好,可是,还没有钻过去,士兵就拥了上来,只听江渔大吼,“谁都不许过来,我是吴王妃!”

    众士兵不敢动,宫玄濯拨开人群,下令,“替本王杀了这个贱人!”

    “渔儿!”如心吓得惊叫一声,抱着永彦钻了出来,急忙道,“渔儿,快过来,快点!”

    尽管宫玄濯挥着剑,一副要杀她的样子,却并没有实际行动。江渔一赌多年的夫妻情分,哪怕他拿剑指着她,她也要钻过去。

    “找死!”宫玄濯带血的剑毫不迟疑的刺下,江渔只进去了半个身子,进了不是,退也不是。

    “啊——”

    江渔吓得惊声尖叫,剑却被人猛地挡下,她大喜道,“哥!”

    “快走!”月祁钰挡在宫玄濯剑的同时,反脚将洞中的江渔踹了出去,“对不起,渔儿,哥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哥!哥......”

    江渔在洞口大叫,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月祁钰一个人,却要面对一整支部队。

    “哥,你快出来,哥......”江渔痛哭失声,如心将江渔拖了开来,“没用的,洞口太小,他出不来。”或许挖洞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结局,为了两个妹妹,他这回真豁出去了。

    里面刀剑相抵的声音,叮叮当当,洞口一直有人企图钻出来,却都没有成功。江渔一直在哭,如心抱着永彦,还要拖着她,身心疲惫,“小鱼儿,你不能辜负了哥的期望,他这么做,还不是想让我们活着?!你快点给我起来,抱着你自己的孩子!”

    如心肚子实在太痛了,她将永彦塞给江渔。看着孩子,江渔才算恢复了点理智。抹了抹泪,和如心相扶着,离开江府。

    “月祁钰,你敢擅自离队?”宫玄濯怒不可遏。

    “你都可以撤军,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他一直留心观察着宫玄濯,就知道没有带走如心,他不甘心。却没想,他居然让薛虎打头阵,偷偷撤了自己所有的兵。

    如若不是宫玄濯欺人太甚,他和江渔也不会被逼上绝路。不过现在也好,她们都自由了,他早该这么做。一直以来,是他太软弱了。他生平只想泛舟湖上,闲云野鹤的活着,不想生在了相府,更是帝王之子。这些,他都无力承担。但愿下辈子,他为一介布衣,四海为家。

    “哼,薛虎想和我平分天下,他想得美,他算老几,不过是个奴才9有你,前朝的余孽,也别想活命。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杀宫玄宸吗,我今天就让你死个瞑目。杀锦瑟,确切的说不是宫玄宸,而是薛虎,是他向我告密,出卖了你们,哈哈......”看着月祁钰心如死灰的模样,宫玄濯甚感得意,这场战局,注定是他胜。不用他费尽心思,这前朝余孽就自动落网,很好很好。

    月祁钰怎么也没想到是薛虎,一直以来,他只觉得薛虎刚愎自用。却不想,他竟然出卖了自己人。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他姓薛,跟他们算哪门子自己人?

    是他糊涂,是他愚蠢,受人利用!

    “你们留下,好好招呼五皇子!”宫玄濯说罢,带着剩余兵力欲出门追如心。

    “不许走!”月祁钰已经是杀红了眼,挡在宫玄濯跟前,这以卵击石的愚蠢行为,让宫玄濯不屑,他退后,一挥手,“全上,杀了他!”

    顿时就有人涌上,将月祁钰层层围上。宫玄濯冷眼旁观,看他做困兽之斗,虽然月祁钰几度想冲突重围杀他,可是,都是徒劳。只消片刻,这个鲜活的生命就倒在了宫玄濯的面前。

    月祁钰,凌泓然,呵,死了,就什么都不是!

    这么多士兵,只是轻轻一刀,就足够将他凌迟了。

    傻啊傻,本是有机会逃离复月党的,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就是送死!对这些找死的人,宫玄濯从来都很大方。送他们上路,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士兵探了探他的鼻息,冲宫玄宸恭敬道,“王爷,他死了。”

    宫玄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吩咐道,“割下他的首级,带上!”

    “是!”

    *****************

    呼呼......呼呼......

    江渔和如心亡命的跑着,跌倒了再起来,风声在耳旁呼呼作响。如心捂着肚子,尽管肚子很痛,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只能跑,没有目的的只知道跑。

    后院的另一面是一块荒野,其实大宅子一般都是背面靠城外。如心和江渔什么话也说不得,现在江渔也不哭了,她们连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力气干别的。天太黑了,她们根本看不清路,也看不到方向,就这么一通乱跑。

    “啊!”如心一不小心踢到路边的石墩,跌倒在地。

    “如心、如心......”江渔连忙将永彦放在一边,如心捂着肚子,紧蹙着眉头,咬着牙说不出话。

    “如心,快起来,快起来......”江渔想要抱起如心,她却一个劲的摇头,“不行,我不能动了,肚子好痛,我好怕、好怕......”

    “如心,没事的,你坚强一点,快点起来,我扶你,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再休息,好不好?”江渔努力将如心抱起来,如心只觉得肚子疼得太厉害了,比怀永灏的时候,痛多了。她好怕,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好怕。怀永灏的时候,虽然去了芸镇,可是,并没有这样跑过,现在亡命的跑,身子吃不消。

    “你先走吧,我歇会再走!”如心真是没气力了,满头大汗。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我们要一起......”江渔说着,努力抱着如心。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如心惊恐的喊着,远处亮起了火把。江渔本累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惊见那火把,顿时吓得呼吸一滞。

    “我们快走,快走!”江渔慌了,抱着永彦,拉如心起来。

    如心挣脱开江渔的手,“你走吧,快走,他们不追到我是不甘心的。你带着永彦走,随便在哪里生活,永远别回盛京了,快走!”

    “不行,我们一起走!”

    “他们来了,你别傻了,你带着我,走不了的,快走......”如心惊声喊着,“来不及了,你快点,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

    江渔劝不动如心,也来不及了,连忙翻身躲进了路边的深水沟。

    如心瞥了她一眼,累得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要来便快点来吧,这样跑下去,累死,还不如一刀痛快!

    如心望着漫天繁星,大跑之后,内心反而一片安宁。她的气息渐渐平缓,她轻抚着肚子,也让腹中的孩子平静下来。

    “跑啊,怎么不跑呢?”头顶上方,突然出现刺眼的光芒,如心知道,他们来了,终于来了。

    宫玄濯将火把交给随从,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心,又回望了四周,“江渔和永彦呢?”

    如心不说话,也不看他,宫玄濯恼到极点,“赶拐走本王的儿子,我看她是不想活了。说,她到底在哪里?”

    如心慢慢爬了起来,抱膝坐在地上,让肚子里的孩子更好的在她双手、双腿的保护下。

    她说,“你不是来抓我的吗,现在,抓到我了,还问东问西干嘛?”

    “我不过是想给她看一样东西,既然她不在,你看也是一样!”说着,将一包东西扔到如心脚边。

    那血淋淋的东西,如心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她胃里一阵翻腾,忍着吐意往后退,不安地将脸埋在臂弯里。

    “怎么不敢看?听说你父皇就是这么死的,这也算是一种传承啊!”宫玄濯拽着如心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当那血淋淋的东西布兜里拿出来的时候,如心血液都凝固了,浑身仿若被针扎一般,痛不欲生。那血肉模糊的人,她知道是谁!

    “是不是很眼熟?”宫玄濯笑,“本来是张很俊的脸,可惜啊,兄弟们的刀太急,砍着砍着就成了这样,你就凑合着看吧,应该还有月祁钰的影子吧!”

    如心紧咬着牙,盯着那头颅,脸色惨白,宫玄濯很满意,可是这女人没哭,这点他很意外。

    “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宫玄濯松开她的下巴,顺带甩了一耳光,“怪不得对大姐也下得了手!”

    如心知道他说的陆冰,没有吭声搭理。

    “你以为不吭声就没事呢?现在父皇也死了,我也不怕说,那孩子是我的,是我的,怎样?”宫玄濯恨到极点,“是不是你,是你告密了吧?那天和玄凌躲在夕云宫的人,是你对吧!”

    “不关我的事!”

    “你还敢骗我?!!那晚,你求见了父皇,她立即就被赐了毒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女人!太狠毒了!连身怀有孕的大姐都不放过,现在,又拐走我的王妃和孩子,说,他们在哪,不说我今天也不绑你进宫了,我在这里就打死你!”

    如心想起了江渔每日诚惶诚恐的生活,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还有,江逸然拼死为了她的自由。

    江渔不能回去,孩子更不可以。他们都不属于宫玄濯,都不属于他!

    “你不说是吧?!”宫玄濯的手下移,如心惶恐的捂着肚子,“你要干什么?”

    “你知道的!你不说,我就送的孩子,下去给冰儿陪葬。”

    如心吓得喉咙哽咽,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知道,我跟他们跑散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个该死的!”宫玄濯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强行捏开如心的嘴,塞进了一颗药丸。

    “咳咳......”被他灌下,卡到了喉咙,如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你给我吃的什么?”

    “让宫玄宸生不如死的东西!”

    “什么?到底是什么?”

    面对如心的追问,宫玄濯将如心甩到地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酷道,“你们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和孩子,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永彦在哪,那贱人在哪?”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说的......啊——”如心惨叫一声,宫玄濯毫不留情的连踹了她肚子两脚,“我说过,这是你自找的!”

    血,顺着大腿蜿蜒流下,身体上的痛再也掩饰不了心底的痛。如心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疼得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孩子、孩子......她的孩子没有了。

    她知道,上苍不可能永远厚爱她。给了永灏,就没有淼淼,永远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如心伏在地上,无助又绝望的默默流着泪,她觉得身体都掏空了,有血在缓缓淌下,就如同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她迷茫着望着夜空,星星那样美,可是,可是,她似乎再也看不见明天的了。

    宫玄濯寒着脸说,“当你杀死冰儿和她腹中胎儿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会有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说......我说......”如心捂着肚子,轻声呢喃,“我说渔儿在哪,我说......”

    “早说不就完了,何必自讨苦吃。”宫玄濯不以为意的说着,俯身问,“说吧,在哪?”

    呵,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区别?你恨我杀了陆冰,我终究难逃厄运。

    “他们在、在......”如心微弱的声音,宫玄濯听不清楚,刚一俯身,如心就抱住他,拼尽全力,狠狠地咬住他的耳朵。

    她尝到了咸腥血的滋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宫玄濯的。宫玄濯吃痛的大吼,她却着了魔一般,不肯松。

    孩子没有了,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砰——

    宫玄濯一掌打在她胸口,如心嘴角溢出血,昏厥了过去。

    “该死!”宫玄濯痛得想捂耳朵,却又不敢碰,血涓涓留下。他一把掐着如心的脖子,目露凶光,这个女人,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女人。是她杀了陆冰,是她杀了他们的孩子,他要她死,要她死!

    很快,如心的脸就被他掐得通红。他却忽而松开她,吩咐道,“将她带上,薛虎也该差不多了吧,我们进宫,助他们‘一臂之力’!”

    “是。”两士兵上前来抬如心,只见她裙摆下都是血,不安道,“王爷,她会不会死?”

    “你管她会不会死,抬进宫给我三弟殉葬!”宫玄濯说着,心中有种大快人心之感。

    “王爷,这......这头颅怎么办?”

    宫玄濯瞥了一眼月祁钰的头,无比厌恶的一脚踹飞,直直地落入附近是水沟,他大声道,“走!咱们回宫善后!”

    很久很久,外面终于没有声音了,江渔捂着嘴这才敢哭出声来,她看着落在脚下的头颅,抱着永彦哭得肝肠寸断。

    哥......如心......

    ****

    夜半,薛虎派兵围攻皇宫,宫内所剩兵力不堪一击,节节败退。

    复月党一行,势如破竹,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他们一路杀到华清宫,抓了病榻上的宫玄宸,又绑着他一路到达大殿。当着皇帝的面,薛虎猖狂的坐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逆贼跪地向薛虎高呼万岁。

    宫玄宸怒目看着,就差点没气出血。

    “怪不得都想当皇帝,这龙椅还真舒服!”薛虎笑着,冲殿下被绑、有气无力的宫玄宸道,“本来我是想亲手杀你来着,可是,你那好二哥,说要亲自送你上黄泉路,那我们就只有再等等咯。不过啊,你也别急,很快,我就会送你兄弟下去和你团聚,哈哈......”

    “你什么意思,二哥?你说吴王?”宫玄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吴王是我朝王爷,岂会和你们这群乱党同流合污?”

    “呵,你以为我们怎么能这么容易的进宫?没有吴王的皇宫地图,我们岂会这么轻易的就找到华清宫,抓到皇上呢,哈哈,这样说来,吴王还真是立了头等大功,杀了他,太不够朋友了!”薛虎猖狂得意,从龙椅上走下来,安旭一直跟在起身后,就像当初跟着宫玄宸一样。

    宫玄宸撇过脸,不屑看他们,薛虎却说,“宫玄宸啊,你那二哥还真是人精,这会儿还不来,他指定是以为我们斗得两败俱伤,来坐收渔翁之利。呵呵,这次他失策了,皇宫根本就是座空城,一个兵都没有,何来两败俱伤?我说宫玄宸啊宫玄宸,你也忒傻了点吧,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哈哈,太可笑了,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撤走身边所有的兵,你简直是愚不可及!”

    宫玄宸闭着眼,似乎已经绝望了。

    薛虎得意,拔出自己的匕首,擦了又擦,他的兄弟在四周起哄,让杀了宫玄宸,杀了宫玄宸!

    薛虎停在宫玄宸面前,狂妄道,“我本来想把你留给吴王的,可是现在,我觉得这样太麻烦!而且,他到现在还没来,太不讲义气了,所以,我决定,将他关在宫门外,哈哈,来人,速去关闭所有宫门!”

    “是!”立即有叛军响应,退下。

    薛虎将刀在宫玄宸身上比划,“你说,是抹脖子快呢,还是捅心口快呢?”

    “你说呢?”

    “捅心口?”薛虎的匕首划在宫玄宸的左心房上,又快速的摇了摇头,“不不不,上次安旭捅你那么深,都没有捅死,这一次,我想改用抹脖子,看你怎么活!”

    “是吗,抹脖子?你准备好了?”

    “哼,死到临头,话都不会说呢,是你准备好了吗?”

    “是啊,薛虎,你准备好了吗?”

    “是你......”薛虎握着匕首开始激动,刚要矫正宫玄宸的说辞,忽觉脖子一阵冰凉。他侧眼一瞥,“安旭!!!”

    宫玄宸笑,“朕没说错吧,是你准备好了吗?薛虎、薛国师、薛大将军,嗯?!!”

    薛虎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安旭一剑抹了脖子,直到薛虎倒地,众人才明白过来,忙抽家伙起身,不想还没靠近宫玄宸,就被冲进来的士兵团团围住。

    里面有御林军、近卫军,然而,薛虎的兵也不少,两方对阵,互不退让。

    “皇上!”宫玄凌进来,慢悠悠的解开宫玄宸的绳索,问,“护国将军李将军已经带兵入宫了,就在殿外,问皇上是否来个瓮中捉鳖?”

    一听还有援军,叛军人心惶惶,开始不安。

    宫玄宸拍了拍衣裳,身上除了肩膀那点皮外伤,别处可是一点都没伤着。他摆了摆手,“不必了,杀鸡焉用牛刀,就让李将军在外候着,殿内不过区区几个毛贼,不足为惧!”

    “是。”宫玄凌领命退下,殿外空如一人。哪怕宫玄宸早做打算,也调不回城外的兵。这一出将计就计,也是宫玄宸被安旭刺杀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起先宫玄宸故意骂他,就是为了造成庆王和皇上不和的假象,让叛军掉以轻心。

    让安旭叛变是假,调走御林军、近卫军也是假。宫玄凌真是不知道,宫玄宸到底哪件事是真?现在,那身伤也是假,就是在胸口放了块挡板,而挡板前绑了个血袋。想起那天在寝宫里,自己哭成泪人,宫玄宸却悠哉游哉解血袋,宫玄凌就恨,丢大人了。

    出去关宫门的几个叛军已经被刚才潜伏在外的宫玄凌杀掉,他现在站在夜色里,城门未关,吴王随时可能带兵攻进来。如若和里面的里应外合,那他们就彻底输了。

    一起来,还可以唬一唬,最怕他们这一前一后的来。

    宫玄凌满心不安,只希望宫玄宸里面快点。

    殿外,宫玄凌心急如焚,殿内,静若寒蝉。

    叛军被困在中间,与御林军、近卫军几乎是刀剑相抵了。宫玄宸把玩着自己的佩剑,悠悠的吩咐两军统领,“安旭、陈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处决逆贼,难道这几个人,还要李将军进来帮你们不成?快点,莫让李将军笑话朕身边的人无能!”

    “皇上!”安旭忽而跪地,“请皇上饶他们一命!”

    “安旭,你疯了不成,居然替乱党求情!”宫玄宸大发雷霆,“你这样,朕也当你是乱贼,一并杀了!”

    “皇上息怒,属下为他们求情,自然有属下的道理。这些时日,属下与他们同吃同住,他们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只是受了薛虎的蛊惑才误入歧途,还请皇上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其实好多并不是前朝的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已经够苦了,还被薛虎骗去给他卖命!现在薛虎已死,他们应该重获新生,且他们并非什么正归军,我等就算杀了他们,也胜之不武。”

    “呵!”宫玄宸冷笑,“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你替他们求情,他们未必领情啦!安旭,朕看你还是省省吧,再多言,视同乱党。既然他们也无悔改之意,庆王,宣李将军进殿!”

    宫玄凌在殿外,心底一凉,李将军,哪来李将军啊?

    叛军已经有人开始动摇,安旭说得没错,他们有好多根本不是月朝的人,就算是,那些恩恩怨怨十二年了,早就忘了。

    宫玄宸又道,“李将军一直提议朕招抚复月党,朕觉得这个提议好,可是,你们一个个就是执迷不悟,非要到今天这地步,人头落地才甘心吗?安旭的话,朕信,朕相信你们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向善,归顺朝廷呢?现在,只要你们有心归顺,朕绝对是既往不咎,只望你们以后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说实话,朕也不想大开杀戒,毕竟皇后身怀有孕,朕也想为孩子积点德。皇后,你们应该知道,就是复月党的公主,连她都归顺了,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我等怕皇上此刻说招安,下一刻就将我们全杀了。”有人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宫玄宸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都是我夏朝的子民,朕为什么要杀你们?更何况,连前朝公主,朕都能接纳,让其母仪天下,你们只是区区小民,又怕什么?”

    说起皇后,这些人就安下心了,毕竟前朝公主可是最大的杀头罪,反而当了皇后,这样的结局,自然是复月党喜闻乐见的。

    他们一直由薛虎统领着,思想当然终日受其灌输。此刻薛虎一死,安旭又替他们求情,这些叛军就算不买人情债,也该知道,内有御林军、近卫军围攻,外有李家军,他们再傻,也不愿拿性命开玩笑。

    “我愿意追随皇上!”叛军中有人扔下剑,跪地求饶,“还请皇上给草民一个机会,定当痛改前非,为国效忠!”

    “很好!”宫玄宸扬眉道,“陈林,此人就收入你御林军吧,切不可因其过往,而有所芥蒂!”

    “是,属下遵旨!”陈林跪地领旨。那刚入编的人更是欣喜万分,没想到能进御林军,这正规军可不是他们那土匪。

    众人皆以为肯归顺,就能入近卫军或是御林军,欢喜不已,纷纷跪地认错,请求皇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安旭和宫玄宸相视一笑,宫玄宸故作深沉了咳了两声,才说,“御林军、近卫军,这都是朕身边虽亲近的军队,要绝对的忠心,你认为你们有吗?现在朕也不需要你们表忠心,至少也得有点诚意吧!吴王拥兵造反,且挟持皇后,你们都说忠于朕,该如何个忠诚法啊?要知道,他掳走的皇后,同样也是你们的公主!”

    “我等明白,吴王造反,格杀勿论,誓死保卫皇上!”

    “很好!勇猛杀敌者,必有重赏!”宫玄宸说罢,朝殿外喊,“让李将军退下,给新军让路!”转头冲曾经的叛军说,“拿起你们的武器,现在就出去,让朕看看你们的忠诚!”

    “属下遵旨!”众人纷纷握拳而出,此时的宫玄濯已然进宫,迎面杀来的却是自己人,他还没搞清状况,两方就厮杀起来。

    宫玄濯的兵力本来就比不上薛虎的,这样斗起来,势必处于劣势,宫玄濯一进宫,就被打昏了头,想要撤退,才发现宫门紧锁,这无异于瓮中捉鳖。

    而宫玄宸、宫玄凌以及陈林、安旭、众大臣在城楼之下,看着楼下互相厮杀的好戏。

    御林军、近卫军不伤一兵一卒,就让两方厮杀起来。宫玄宸总算能长舒一口气,对安旭道,“安旭,你速速出宫,去江府接皇后回宫。”

    “属下遵命!”

    “陈林,你带御林军下去,助新军一臂之力,尽快诛杀反贼。”

    “是!”

    城楼之上,宫玄宸看着宫玄濯腹背受敌,想起了当初自己,何尝不是腹背受敌,前有薛虎,后有宫玄濯。

    当他们开始收买安旭的时候,宫玄宸就开始布这个局。就等着今日,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一个都不少。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没想到他们收买安旭还不够,还要掳走如心。一切都在宫玄宸的计划之中,可是又有很多事情超脱了控制。

    是薛虎和宫玄濯轻敌了,安旭和宫玄宸自幼熟识,几十年的生死自交,又岂会那么容易背叛?如果身边没几个可以只得信赖的人,未免也太悲哀了。

    现在,挡路的绊脚石都将除掉,心里该开心的,可是,为何会隐隐不安?

    安旭说如心在江府,有薛虎、月祁钰护着,一切安然。可是,为什么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仿若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了陈林的加入,很快吴王的党羽就被诛杀殆尽,吴王被活捉,宫玄宸俯视城下,问诸位大臣,“历年来,谋反叛逆者,该当何罪?”

    “皇上,杀无赦!”

    “那朕岂不是要大义灭亲呢?也好,今天各位大臣都在,就给朕做个见证吧!”宫玄宸和宫玄凌并肩下楼,大臣们也跟着下去了。宫玄濯被众人压制着,依旧不甘的咆哮,“宫玄宸,你无耻,居然收买人心!”

    “人心是收买不了的,是他们有心向善,忠于朝廷,你何必嫉恨?你若还愿归顺,说不准,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说着,冲陈林道,“陈林,剩余的这些人,你挑几个去御林军,留几个给安旭的近卫军,以后你要严加管训,一视同仁。”

    “是!”

    “先下去吧!”宫玄宸看着那些“叛军”,本是庞大的队伍,和宫玄濯厮杀下来,虽然将敌军歼灭殆尽,自己也伤亡惨重。活下来的,所剩无几。

    可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而宫玄宸,也只能接受这样少量的叛军,而且必须分到各个军队,打散,才能破坏他们的凝聚力,便于管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曾是叛军。能让他们活下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开恩。

    闲杂人等都已退下,现在压着宫玄濯的是近卫军,而宫玄宸身后站着的,都是当朝大臣。

    宫玄宸道,“考虑好了吗?可愿归顺?”

    “哼,归顺,说得好听,你不就是找法子折磨我吗?”

    “既然你要这样想,朕也无话可说。”

    宫玄濯不甘,“有一点我想不通,你明明派出了所有御林军,为什么陈林和御林军都在?”

    “如果穿军服的百姓都是御林军的话,那赶明儿朕给全城百姓都发一件军装。”

    宫玄宸轻轻松松的说着,宫玄濯终是透彻了,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

    陈林从来就没有带领御林军离开过,那些离开皇宫的御林军都是假扮的。

    “哈哈哈......”宫玄濯狂笑起来,“宫玄宸,我是输了,可是,我只是输了一次,你却输了一辈子。”

    宫玄宸不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去江府的安旭,急急忙忙回来了,“皇上,皇后不在江府。”

    “什么?”宫玄宸一惊,却见宫玄濯得意的笑了,他一着急,也不管什么帝王身份了,拽着宫玄濯的衣领道,“快说,你把人藏到哪里呢?快说!”

    “你愤怒吧,杀了我吧,我就不说!你知不知道,能在死前看你这幅模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疯了!”宫玄宸狠狠揍了他一拳,“说不说,再不说,我一剑杀了你!”

    “你杀了我也没用,你找不到她,找不到她,哈哈,一国皇帝居然这样沉不住气,在这里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你还敢教训我?”宫玄宸怒不可遏,一切都在掌握中,惟独如心,一直都想掌控,却状况连连。

    终于看见宫玄宸也有无法掌控发狂的事,宫玄濯得意极了,猖狂的笑着,哪怕宫玄宸掐着他的脖子,他也无所畏惧。

    “皇上、皇上......”众大臣上前拽开皇上,这样做实在太失仪。

    “他是皇上,顾及多多,我可不是,二哥,你今天说了,念兄弟情,或许还给你留给全尸,如若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宫玄凌的剑已然抵上了宫玄濯的脖子。

    “呵,七弟,跟着老三你果然越来越心狠手辣了,连亲哥哥都敢动手?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就算是死,你们也别想赢我!”宫玄濯说罢,竟掏出随身短匕首,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阻止。他就这么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身份,他倒在血泊里,宫灯地倒映下,格外惨烈。

    宫玄宸,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宫玄濯死了,宫玄宸、宫玄凌还是没问出如心的下落,城门口忽而传来喧哗之音,“皇后,是皇后......”

    宫玄宸飞奔而去,只见高高的城门之上,一个赤脚衣衫褴褛的女子被人五花大绑的挂在城楼上,仿若重刑犯悬尸示众一般。

    是如心、是她!

    她闭着眼睛,绳索勒破了她的衣裳,浑身到处都是沾着血,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安静。

    宫玄宸的心跳陡然停止,大吼,“玄凌、宫玄凌!”

    已在城楼上的宫玄凌手都开始颤抖,他紧拽着绳索,小心翼翼的将如心放了下去。宫玄宸在下面稳稳地将如心接住,整个人抱着她瘫软在地上。

    面对众人逼宫,他都不曾慌过。可是惟独如心,这个人,这个情,不是朝政权势,可以去算,可以步步为营。她总在他的意料之外,总能轻易让他心乱如麻。

    “如心、如心......”宫玄宸抱着她,焦急地大喊“传太医,传太医......”

    漆黑的夜里,如心宛若死人一般,躺在宫玄宸的怀里。宫玄宸怎么喊,她都无法回应,他心痛的看着她,这才发现她腿脚的血已然凝固。

    “如心——”

    寂静夜空,他苍凉悲戚的嗓音划破长空,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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