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刚蒙蒙亮,赶来上朝的诸位官员在金銮殿门口站成了两排,不论文武,每人脸上都摆着一副无奈的面相,其中就属户部尚书的脸色最为难看,户部管的就是赈灾拨款,可西江这次的情况实在是控制不住。

    水坝倒塌造成水灾也罢,工部的人大可再去将水坝修上,若仅仅如此,他们户部只需拨些赈灾款下去即可,可现在西江不仅是水灾,还突发了瘟疫,从西江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派过去的御医死伤无数,瘟疫仍是束手无策。

    听闻就连水丞相的小儿子也染上了瘟疫,倒在府邸只剩一口气吊着,如此严重的疫病,何人敢去赈灾?

    大臣们一声不吭的站在金銮殿外,半刻钟后,太子肖琰宸和肖岚枢、肖钰擎三人前后脚来到皇宫外,三人虚伪的打了个寒暄,才亦步亦趋的来到金銮殿外。

    肖岚枢如今就在户部就职,他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可现在出了大事,他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的考虑,仍然不得其法,朝廷这些年开支太大,户部本来就没有多少钱,此次西江又不知要拨出去多少钱和粮食。

    最主要的是,就算钱和粮食拨下去了,疫病治不好,那些东西不也是白白给了死人,肖岚枢看见户部尚书那张老脸便脑袋疼,啧了一声站住,任由户部尚书看他,他反正是不动的。

    肖钰擎和肖琰宸在吏部就职,此事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关系,肖琰宸完全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左右皇帝不可能在如此凶险的状况下,派自己的儿子前去赈灾,至于远在西江的丞相一家,太子巴不得他们死在那里,也好解决他的心腹大患。

    肖琰宸的身上半点看不出紧张的模样,悠闲自得的站在最前面,睨了一眼身边烦躁的肖岚枢,低低笑出声来,“三弟不必如此担心,这满朝文武上百人,总会想出计策,皇弟想不出,父皇想必也不会责怪皇弟的。”

    肖岚枢冷着脸讽刺,“皇兄倒是悠闲,半点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我自然不能和皇兄相比。”

    太子眯了眯眸,舌尖往上抵了抵,老三母亲早亡,往日寄养在皇后膝下,老三母亲生前受宠,乃是被皇后悄悄害死,不知道肖岚枢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处处针对他和皇后。

    太子心中早有不爽,仔细思索一番,是时候该给肖岚枢一个教训,叫他知道得罪自己是个什么下场!

    肖钰擎安安静静的站在太子身后,冷眼旁观肖岚枢和太子发生的冲突,心中却对西江之事想了无数对策。肖岚枢有勇无谋,太子有恃无恐,二人都对此事没有办法,若是他能想出应对之策,必能一跃至人前,风光大盛。

    半晌后,金銮殿殿门大开,众人按次入内,皇帝自左侧而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皇帝昨日思索了许久淑妃的计策,已然想出一番法子,如今脸色也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他在龙椅上坐下,示意众位大臣起身,他环视了一周,问:“今日早朝,朕不说旁的,仍是西江之事,如今已经过了半月,还没人想出应对之法吗!”皇帝拍了拍扶手上的金龙,“一群废物——”

    “陛下息怒——”大臣们诚惶诚恐的跪下,户部尚书的额上已经渗了汗。

    “吴庸!”

    户部尚书狠狠闭了闭眼睛,跪着从人群中挪出来,“臣、臣在。”

    皇帝睨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这户部尚书干什么吃的!半月过去什么都想不出来,朕留着你何用!”

    “回皇上,臣、臣这几日都在想赈灾之策,一丝一毫都不敢耽误,臣、臣觉得当务之急是派出御史前去救灾,可、可臣找不出适合之人啊。”吴庸满头大汗,半月前派过去的御史死在了西江,自那之后,再无人敢去。

    皇帝也担忧派人前去是白白送死,也不知该派谁前去。可如今,皇帝眯了眯眸,语调沉沉道:“西江之事已有半月之久,若是继续拖下去,必定死伤无数,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民心,朕昨日仔细思索了一番,仅派去一个御史还远远不够。”

    皇帝话音刚落,跪在下面的大臣便猛地领会了皇帝的意思,众人面面相觑,心想陛下是一时兴起还是太过爱民,在如此严重的疫病之下,竟然要委派皇子作为钦差前往!

    皇帝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儿子,道:“你们可有人选么?”

    大臣们跪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不管选了那个,都要得罪人,倒不如跪在地上当个死人来的安全。

    太傅也是跪在地上,眉头紧锁,心中想不出皇帝到底是怎么个念头,实话说,若是西江没有疫病这一遭,他定然早就让太子自请前去赈灾,可麻烦的恰恰就是疫病,连宫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御医都死在了疫病,他又怎敢让太子前往!

    太子眼睛一亮,立即走到殿中央。

    太傅心头一颤,瞳孔微微放大。

    皇帝心中一喜,心想太子果然是个爱民之人。

    立在边上的肖钰擎垂着头,勾了勾唇。

    “父皇,儿臣有一人选。”太子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吁了口气道:“是何人呐?”

    “儿臣以为,三弟在户部就职已有好一阵子了,三弟的能力儿臣相信父皇也十分信得过,此次的人选,非三弟莫属了。”太子沾沾自喜,皇帝在朝当值的一共就三个儿子,皇帝怎会让他这个太子涉险,这次不管是哪个皇子去,他都是得利之人。

    太傅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肖岚枢走了出去,眉头紧锁,“回父皇,儿臣愿意前往,只是若没有有效的救治疫病之策,儿臣担心此行就算前去,也是有去无回,当务之急,还是要能找出救治疫病之人!”

    肖岚枢话语间也透露了不想前去怕死的意思,皇帝又气又怒,脸色越发不好看,他没想到,他这三个儿子中,竟然没一个有胆子的,皇帝看太子的眼神带了些失望之色,危急关头还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兄弟,太子是越发不懂事了。

    至于站在原地连出来说的的勇气都没有的五皇子,皇帝连个眼神都没赏一个。

    皇帝沉默了许久,正欲起身退朝,便见站在一边一直一言不发的五皇子走到殿中,清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父皇,儿臣愿意带人前往西江救灾,为父皇分忧!”

    皇帝起身的动作一滞,顺势坐了下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纠结,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像个影子似的的肖钰擎愿意接下,而身为未来帝王的太子却没有半点作为。

    皇帝还是很不看好肖钰擎,他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太子,“太子,你觉得呢?”

    太傅不断的跪在边上给太子使眼色,奈何太子沉浸在自己就快除掉两个对手的欣喜之中,喜不自胜的拱手作辑,高声道:“儿臣以为甚好,三弟有了五弟的帮助,想必灾情很快就能得到缓解!父皇英明!”

    皇帝险些捏碎了扶手,勉强扯出一抹冷笑,“既然如此,老三老五,就由你们带人前往西江。退朝!”

    皇帝迅速起身,风也似的离开了金銮殿,肖钰擎和肖岚枢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分开离开了金銮殿。

    太子刚刚离开,皇后宫内便传来消息请他过去。

    太子刚踏进坤宁宫的大门,便听里面传来太傅压抑的怒吼:“胡闹!你们这是胡闹!”

    太子迅速走进殿内,“发生了何事,祖父缘何如此愤怒。”

    太子以为他快要解决心腹大患,太傅理应夸赞他才是,哪知太傅双眼发红,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皇后皱着眉,“父亲,你听我说,皇儿此次做的很好,若是他真的去了,才是麻烦!”

    “哼,确实如此,他的确是不能去,可他如此直白的在金銮殿上,对皇上的试探无动于衷,你可知皇上心中如何看待他!他恐怕早就成了一个贪生怕死、不顾百姓疾苦之人——”太傅骂道。

    “我儿身为太子,本就不该去,左右那肖钰擎和肖岚枢也回不来了,皇上再如何愤怒,他又能如何。”皇后万万看不得自己宠爱的儿子被人指着鼻子骂,冷哼着怼了回去。

    “你!你!”太傅愤怒起身,颤抖着手指着皇后和太子,语塞片刻,甩袍就走,心中对女儿和外孙简直是失望之极!

    皇后也在气头上,拍着胸脯脸色涨红。

    太子眉头紧锁,对太傅越发怨恨起来,从小到大太傅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处处揪他的错处,总是叫他奉承着那些个兄弟,他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要学小人作为。

    太子攥了攥手,太傅这么些年,恐怕也是心大了,自己现在奈何不了他,等他登上了帝位,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老匹夫!

    那厢,肖钰擎乘着马车,离开皇宫一段后,才微微勾了勾嘴角,放肆的笑了起来。

    不知是何人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有了今日这一遭,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越发昏聩,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这西江的事,只要他能一句解决,太子,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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