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小厮转了身离开,濮阳木樨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径直几个跳跃跨过了围墙。

    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院中饮茶的两人不由回头看去,见来人是个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只见她容貌十分好看,但并非那种清丽秀雅,也并非妖媚娇艳,这位姑娘在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冷意,剩下一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她眼底的朱砂痣更是红艳如血,自有一副高傲威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轻视。

    目光扫过那年过半百的老朽,定在了他身旁的男子身上,长发披肩,全身雪白,头发上束了条玄色锦带,黑发相称,更是灿然生光。他肌肤雪白,美艳无比,炙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他脸上,晶莹清透,仿若寒冰玉琢而成,美的不可方物。

    濮阳木樨只觉得眼前一晃,心里不由惊艳,世间居然还有比颜楼更美的男子,说他是那新月清辉,花树堆雪也不为过。

    “纵使姑娘痴恋于人家,但你这样翻墙入室可不讨喜哦~”

    那男子掩口轻笑,似是荷瓣摇曳,自带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韵味,非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他本该如此。

    知他是误会了自己,濮阳木樨便直接开口道,“公子可否将七彩铃兰让与我?”

    男子恍若未闻,反倒亲手斟了杯茶水,手腕轻抬,雪袖如波,清澈浅碧的茶水香气扑鼻,,“姑娘的情义人家心领了啦~只是人家对姑娘并无心动之意,这杯茶就当人家向姑娘赔罪了可好?”

    不耐的皱了眉头,濮阳木樨还从未见过如此自恋的人,目光扫见那石桌上的一只锦盒,她的鼻子虽比不上赤末佟的“当康鼻”,但是常年浸

    淫于毒药中,她辨识药材的能力绝属非常。

    那里面是七彩铃兰,她知道。“我不喝茶,我只要七彩铃兰。”濮阳木樨说的直截了当,她暗想,若是这男的再胡言乱语,她就只能硬抢了。

    那强硬冷漠的语气让男子愣了一下,面露疑惑,难道这江城的女子追男人都是这般凶蛮霸道?

    “公子,我怎么瞧着这姑娘是真的想要七彩铃兰呢。”他身旁的老朽抚着山羊胡子,目光审视的看了眼那女子,话语说的肯定。

    男子将信将疑,却是嘟起娇美的嘴唇,目光有些哀怨,似在伤心,“你当真不是因为爱恋人家的美色而来?”

    濮阳木樨从未见过如此矫揉造作的男子,可不知怎么的,本该厌恶的情绪却掀不起一丝一毫,只觉得这男子一嗔一怒之间都带着蛊惑人心的赏心悦目。

    尽管如此,从小修炼魅影心诀的濮阳木樨没有因此被迷惑,反而硬着心肠直言不讳,于是那“当真”二字吐出口,让那男子大受打击。

    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顿时噙满楚楚泪光,身体轻颤不已,看着濮阳木樨的眼神似是有百般怨、千般恼,万般难以言喻的嗔,像是洒在头顶的细碎阳光,稍不经意,就会碎满一地。

    “你莫要伤心,只要你将七彩铃兰给我,我会付你双倍的价钱。”濮阳木樨将目光转移到锦盒处,不再看他,因为她实在受不了那眼神,活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明明两人从未见过。

    山羊胡老朽摇摇头,似是无奈,“二位先聊,我去后面给二位再添些茶水。”说着竟是将桌上的整套茶具都收了回去,连一个茶杯都未留下。

    濮阳木樨笑了笑,“阿婆说笑了,这位公子还未成家呢。”

    阿婆一愣,懊恼歉意道,“真是对不起,误会姑娘了,我这老婆子就是嘴碎,您别介意哈。”

    “不介意不介意。”余修接话,吃面的声音刺溜刺溜的响,“婆婆你家的面条可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瞧这瘦的可怜见的。”阿婆看余修的目光满是慈爱。

    木桑白吃面的动作有些别扭,在这样大庭广众下吃东西他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放不开手脚。

    三人正吃着面,却见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周围的许多路人都围了上去,吵吵闹闹一片欢腾。

    “哎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阿婆下面条的动作停了下来。

    “走走走,去看看。”旁边桌上的男子立刻撂下了碗筷,扔了几个铜板便拉着同伴跑了过去。

    余修好奇心特别强,当即就激动地拉着濮阳木樨要求去看热闹。

    知道拗不过他,濮阳木樨便应了下来,“先把面条吃完。”

    余修大口大口的吃完了面条,咕噜咕噜两下把面汤也喝了干净,“娘亲快走吧,再晚了就没热闹看了。”

    木桑白摸了下怀里躁动不止的三尾,心里有了丝怪异的感觉。雪童子是能懒则懒的灵宠,一天十二个时辰,它们光是睡觉都要用掉九个时辰,如今正是它休息的时间,平时可是雷都打不动的,怎么这会儿如此活跃起来。

    三人跟着人群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周围的人群纷纷议论着,瞧那阵势还挺激烈。

    “娘亲,你走快点啊!”余修着急的回头喊道。

    濮阳木樨无奈,其实她大约已经知道了前面是什么情况,听那声音八成是有人在打斗。

    果不其然,还不等濮阳木樨等人走近,便见一个红衣女子被人用长鞭高高抛起,又迅速掀翻在地,红衣女子砸到了旁边的布摊上,布摊顿时散架,那颜色鲜艳的布匹滚落一地。

    “不知廉耻,居然学那种女人打扮,简直是丑陋不堪,今日我木浅影偏要打醒你不成!”

    濮阳木樨听着“木浅影”三字,眉头一跳,抬眼便看见一个身着浅橙色紧身骑马装,容貌秀丽娇艳的的女子怒气冲冲的朝地上的红衣女子走去,她手中的赤黑长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上面隐约可见点点猩红血迹。

    木桑白表情骤变,身体飞快的往人群中缩去,心口一阵狂跳不止。

    二姐怎么会在江城?天哪,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二姐发现自己在这里,她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绑回玉翎山庄的!难怪三尾如此激动,笨死了,自己早该意识到的,能让三尾如此害怕的人除了二姐还有谁呢。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赶紧逃吧?趁二姐还未发现自己!

    思及此,木桑白一咬牙,毫不犹豫的撒腿就往后跑去,转眼不见了人影。

    木浅影似是有了感应,朝木桑白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任何不妥,烦躁的皱了眉头,转身又去对付那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身上血迹斑斑,眼见木浅影朝自己走来,她惊恐的连连后退,目光中满是恨意和害怕,“木浅影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与‘红酥手’洛绯烟有仇那是你们的事,难道就因为洛绯烟穿了身红衣服你便不许所有人都穿吗!你…啊——”

    红衣女子突然惨叫一声,脸上顿时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身着红衣,手执绢扇,言语中全然是对那女人的崇拜,死到临头居然还敢狡辩!你当我木浅影‘火凤凰’的名号是白来的不成!”

    长鞭一挥,“啪”又是一鞭子狠狠落下。

    周围的百姓看的连连猛抽冷气,虽然不忍,但谁也不敢开口求情。

    红衣女子已被打的奄奄一息,身下躺着的石板上沾满了血迹,她咬着牙撑起身子,讥讽起来,“木浅影,你别以为玉翎山庄当真能护你一辈子,没了玉翎山庄你狗屁都不是,你根本比不上洛绯烟,她虽然名声不好,但至少人家凭的是真本事,你呢,你——啊——”

    “闭嘴!”木浅影怒吼一声,鞭子顺势一挥,身上的戾气飞涨,那漆黑的长鞭狠戾的甩了过去,每一鞭都落在精准的位置上。一下又接着一下,打的那红衣女子嚎叫不止,血沫横飞。

    好不容易待她停手了,那红衣女子却已没了声音,身体软塌塌的倒了下去,她的身下淌出了猩红的血河。

    “死、死人了……”有人惊惧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木浅影嫌恶的收回鞭子,目光凶狠的扫过围观的众人,威胁道,“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与我‘火凤凰’作对的下场!若我再看到有人效仿洛绯烟,我见一个抽死一个,绝不留情!”

    方才兴致高涨围观的众人此刻全部缄口不语,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就怕被这罗刹女给惦记上了。

    “好可怕的女人……”余修作势哆嗦了一下,龇牙感叹道。

    木浅影乃是玉翎山庄的二小姐,性格暴躁易怒,一根火蛇长鞭威力十足。虽然年纪不大,但凭借着“玉翎山庄”的名号,她在江湖中却已有了不小的名气,更是有谄媚者趁机送了她一个“火凤凰”的名号。

    木浅影与洛绯烟的不和由来已久,曾有江湖传言,二人曾在烟波江边的“黄鹤楼”为了一个男子大打出手。最后木浅影被洛绯烟当场废了双臂,自此之后二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木浅影更是在某一次江湖盛会上公然宣布,此生不杀洛绯烟誓不罢休!

    看样子是洛绯烟来江城的消息被木浅影知道了,所以她才千里迢迢的从玉翎山庄赶到江城。

    此地不宜久留,濮阳木樨握着余修的小手,低声道,“修儿不看了,我们回去吧。”

    余修点头,老成的叹息一声,“哎妈呀,太血腥了,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木浅影眯眼看向人群外围携手离开的母子,握尊蛇长鞭的手掌收紧,为何她觉得那妇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可是仔细回想,她又完全找不到记忆中有这么个人出现过。

    难道是因为洛绯烟在这里,所以她的神经格外敏感不成?

    木浅影烦躁的一脚踹开地上红衣女子的尸体,大步朝前走去。

    心里只想着,且不管那妇人是何人,待她将洛绯烟大卸八块之后再来寻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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