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琰琰到医院之后,都没等司机把车停稳,就开了门跑出去。

    司机都吓了一跳,陆莘透也呼唤她,因为她的包和手机还落在车上,但是邢琰琰哪里还管得着,一路狂奔,根本不回头。

    陆莘透只好收拾她的东西,跟上她。

    邢琰琰一路奔到父亲的病房,推开门进去,看到客厅里坐着许多人,还有许多人因为没位置站在角落里,总之此次前来探望父亲的人多得史无前例。

    他们的表情都很悲伤,一些女同事甚至还抹眼泪,偷偷哭了。

    有人站起来呼唤了一句:“大小姐,你回来了?”

    邢琰琰根本不理,奔向病房,推开小房间的门。她看到了很多人,唐总、吴凯,公司的几位元老,还有医生和护士,整个场面以白色为主,就连唐总今天都没有穿西装,而是只穿着白色的衬衫,以至于那道颜色,渗得她眼睛发疼。

    他们的表情很难过,很悲伤,连唐总都在流泪,并且他们都低着头专注地望着病床上的父亲,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已经在那一刻停止了。

    她也听到了很尖锐的心电仪的警鸣声,以至于她紧张沸腾的心忽然坠地了,那种疼痛渗进四肢百骸,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病床上的父亲!

    可是,几乎不受控制地,她的双眼似乎自主有意识般还是迅速瞥向床上的人。他看到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已经摘了氧气罩,也摘了手上的点滴,因为没有任何医学设备的装饰,他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邢琰琰看到了他鬓角斑白的头发,还有脸色的皱纹。他也并不是很老,他才五十多岁,在新社会里他只是一个中年人,本应该还很有朝气,很有活力,有自己的帝国,也有全新的宏图伟业,但是他睡着了,一动不动。

    邢琰琰最终把目光转移到床头的心电仪上,那个一直发出尖锐警鸣声的机器,几条线条已经趋于直线,再也看不到生命的起伏……

    所以,她还是晚了一步?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破碎,她真正感觉到了晴天霹雳的无助和恐慌!

    有人呼唤:“琰琰,你回来了?”

    邢琰琰已经没空看那个人是谁,她只是盯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走上去,一步步,走到他近前,而后跪在旁边,抓着他的手低声说:“爸,我回来了……”

    医生说:“邢小姐,董事长刚刚已经走了……请您节哀!”

    这一声却让邢琰琰愈加崩溃,她摇摇头,即便强忍着眼泪,还是泪流不止,低声嗔怪:“爸,你不等我回来了吗?您应该应我……要等我回来的啊……为什么最后这几秒都不给我,爸?”

    她趴在他身上哭,唐总走上来,按住她的肩膀安慰:“琰琰,你要节哀啊,老邢他已经尽力了,这几天他真的很不容易!”

    邢琰琰不相信,她摇摇头,还是大哭,一直呼唤这父亲。

    她觉得她很不孝,她耽搁了太多时间了,让父亲受苦太久了,以至于父亲埋怨她了,连最后几秒钟都不给她!

    她现在后悔了,也万分自责,她真的很不孝,很不孝!但是她真的不希望他就这么走了啊!

    邢琰琰一直哭着,一直呼唤他:“爸,对不起……我错了!爸,我真的错了,求求你看我最后一眼啊,爸!”

    陆莘透走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邢琰琰跪在地上,崩溃大哭,而唐总安慰着他。

    他还没进门之前,听到心电仪的鸣叫声,就知道邢彭辉已经走了,心也随之沉沉下坠,以至于都不敢立即走进来,只是很缓慢地,万分痛苦地挪着脚步走进来。

    此时此刻,他说什么话对邢琰琰来说都十分地苍白无力吧。她是因为救他,才错失了自己的父亲的,他对不起她,也太过亏欠她了!

    陆莘透很自责,也很心疼,走上去同样蹲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说:“琰琰,琰琰,别这样……”

    他想说点安慰的话语,但是邢琰琰一直挣扎不听,只是趴在床上大哭,一直呼唤着自己的父亲。

    就在这时,医生忽然走近心电仪,看了看指标,居然说了一句:“病人还有一点点意识,奇迹!你们试图叫他,看他能否缓过来!”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惊讶了,甚至发出不可置信的声响,因为就在邢琰琰冲进病房的一刹那,邢彭辉的心跳已经停止了的,而且医生和护士都已经束手无策,放弃了治疗,没想到他这会儿居然还能恢复神智?

    邢琰琰更是激动,双眼都睁得老大,凑向前连连呼唤他:“爸,爸,你听到我说话吗?我是琰琰,爸!”

    那心电仪上,本来趋成直线的指标,忽然起了一点点小波浪,不过很微弱,只是时而有一点点。

    邢琰琰双手抓住父亲的手,在医生的急救帮助下,不懈努力,一直呼唤着他,最终,邢彭辉慢慢地睁开眼,醒过来了。

    邢琰琰激动地说:“爸,我回来了,我是琰琰,你看到我吗?”

    邢彭辉没什么力气,只是微弱地眨眨眼。

    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刻很惊奇了,医生都忍不住赞同:“奇迹,真的是奇迹!太令人感动了!”

    邢琰琰凑得更近一些,紧紧抓着他的手感动地说:“爸,你最终没有辜负我!你等到了我,我看见了您,我们没有遗憾!爸,你在我心里……非常非常地伟大!”

    邢彭辉忽然慢慢地转眼,望向陆莘透。

    他的动作很微弱,一点都不明显,但因为陆莘透离得近,还是看得出来,便上前询问:“邢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邢彭辉又以迟缓的眼神示意。

    陆莘透那一瞬间皆能秒懂,便抓住他的手。

    邢彭辉便拢住五指,把陆莘透的手和邢琰琰的手交叠在一起。

    邢琰琰和陆莘透相互对峙一眼,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而邢彭辉在努力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终于又沉沉睡去了。他的手再也不会动,眼睛也再也不会睁开。

    “爸!”邢琰琰惊呼。

    而医生和护士忙着抢救,但都没有结果,心电仪又发出尖锐的报警声,所有的指标变成了直线,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会有起伏。

    医生终于遗憾地宣布:“病人已经走了,请家属节哀!”

    邢琰琰不相信,冲着医生喊道:“不,不可能!他刚刚还醒过来了,他不可能走了!”

    医生摇摇头,遗憾说道:“邢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不!”邢琰琰还是不相信,抓着病床上的人的手哭喊,“爸……爸……”

    陆莘透在旁紧紧抱着她的说:“琰琰,琰琰,他已经尽力了,满足了!”

    但是邢琰琰哪里肯听,还是一直呼唤着自己的父亲。

    可惜这一次邢彭辉再也不会醒来了,而医生和护士也无能为力,就连刚才的那一次,他们也只当回光返照的奇迹而已。

    医生也劝邢琰琰:“邢小姐,节哀吧!病人的意志是我碰到的最顽强的,他活着呼吸都痛苦,但他还是非常地努力,他真的已经很尽力了,就让他安息吧!”

    就让他安息吧,他太痛苦了,就让他安息吧,也许这是他解脱的方式……

    邢琰琰听着这一声声安慰中,终于崩溃地靠在陆莘透怀里。她紧紧抱着陆莘透,再也不想抬头面对这痛苦的世界!

    …… ……

    人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聚散总轮回。邢琰琰本该来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碰到父亲的死亡,她却怎么也接受不了。

    她的人生最幻灭的两次莫过于林巍巍的死、父亲的死。

    她的母亲离世时,她也曾幻灭过,但那时候她年纪还小,而且没有她对待林巍瓮父亲投入感情这么深刻,这两个人都是她曾经相依为命,且真心实意爱过的人,这两个人也同样非常地爱她,所以她现在的感情,终归比母亲去世时心痛。

    吴凯等人已经安排了父亲的丧事,而父亲临走前也早已经把遗嘱安排好,也把公司安排好,并且郑重托付唐总等几位董事坐镇,可以说,一切手续很妥当,父亲走时,公司很平静,没有人可以出幺蛾子,亦没有人可以起风浪。

    所以父亲的丧葬礼也是平平顺顺的。

    很多人前来吊唁,有邢琰琰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所有人都安慰她。

    邢琰琰也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陪伴父亲的亡灵,恭恭敬敬接待来宾即可,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累,很疲倦,觉得这几天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父亲是下午2点多钟下葬的,下葬之后她乘车回家,一路发呆失神。

    陆莘透这几天都陪着她,包括这一次在车上,也拉着她的手默默给予她鼓励,但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周围的人的存在。

    她的心已经空了,再也察觉不到人情冷暖,亦没法感知陆莘透对她的安慰和讨好。

    回到家之后,陆莘透劝她:“你睡一会儿吧,这几天都没怎么睡。”

    邢琰琰点点头,可是她躺到床上却睡不着。家里还有父亲的气息,她每每总陷入幻觉父亲还活着,可是一回神他今天已经下葬了,便万分地心痛和无力。

    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又爬起来,走在家里,想寻找父亲存在的气息。

    陆莘透看到她游荡,呼唤她,但她并不回应,他有点担心她,便跟在她身后。

    邢琰琰一直这样,两三天都没缓过来,直到有人说:“景先生好像伤得很严重,都转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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