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愣怔着,安小朵已轻轻散开他的发辫,洛熙只觉得她的动作轻柔又有力,每一次轻按似乎都有一股暖意和力量直达心底,舒适无比,忍不住低低的、了声。

    何宇在一边偷笑。

    “何宇,你笑什么?”洛熙瞪他。

    “呵,王爷,遇到这么细心周到的大夫,可真是您的福气呀。”

    洛熙点头,“是,安大夫,真是多谢你了。”

    “王爷又客气了,呵呵,早日把您的病治好,也就等于早日把这入侵之敌驱逐出去,到时,我们回京城也好交差呀,我还等着皇上赏我百两黄金,我好回家买个大宅子,娶房漂亮媳妇呢。”

    这下何宇更是忍俊不禁,又不敢在洛熙面前笑,索、冲出帐外,哈哈的笑个够。

    洛熙看了安小朵一眼,也忍不住想笑,这大夫阴柔无比,活脱脱一个女人相,也不知将来,会娶一房什么样的媳妇,不过这人的细致耐心和善良,却又让人感激不已。

    这一笑,心中烦闷似是散了许多,这时安小朵已按摩完头部,开始轻轻的捶打他的肩部。

    他只觉得腰间又酸又热,说不出的舒泰和轻松。

    他微笑着,第一次,什么都不想,就睡着了。

    安小朵轻轻的给他盖上被子,走出了帐外。

    正想回到自己的营帐稍稍休息一下,于南走了过来,两眼惺忪,显然是刚睡醒。

    “安兄,这军中真是无聊,几个兄弟约我去打野兔,开开荤,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好累,于兄,你去吧。”

    说着,伸了个懒腰,这时,怀中的梳子掉了出来。

    安小朵弯腰捡起来,发现垂到胸前的辫子有点毛,就顺手用梳子梳了梳,重新再辫上。

    于南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她瞪瞪眼,往自己的身后看了又看,什么也没有呀,她又拿根指头在于南眼前晃。

    “于兄,看什么呢?都看傻了。”

    于南猛地回过神,这时那几个士兵已嘻嘻哈哈的走过来,一个劲的叫于南,看到安小朵也在,就七手八脚的硬把她也拉了去。

    他们是爬不上山的,只是在山脚下转悠,积雪很厚,安小朵个子小,雪几乎快没到了她的膝盖,走起来十分费力,几个士兵笑她,“安大夫,就是个姑娘也比你跑得快呀!”

    安小朵只是笑着,不理他们,那几个人笑完,其中一个突然叫:“野猪!那边树下有只野猪!哈哈,哥几个今晚有肉吃喽。”

    几个男人一齐冲过去,追着那野猪跑,安小朵实在跑不动,再者对那只野猪也实在是有点小怕,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他们。

    她坐着坐着,一阵山风吹来,突然闻到一股清香。

    是花的香气,淡淡的,冷冷的,却沁人心脾,又时有时无,她向四周望去,视线所及处,全是挂着亮晶晶冰凌的树,哪有什么花。

    她抽抽鼻子,循着香气往前走,在一条冰河边,居然发现了一枝梅花!

    那梅花绽放于皑皑白雪之中,怒放于这无尽的荒凉枯败之中,那抹奔放的红,真是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

    若是能折了一枝,插在瓶里,给洛熙看,倒是不错,病中的人,看见花朵,也觉赏心悦目吧。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慢慢靠近那株梅花。

    可是花树有点高,她试着往上爬,好,够到了,她用力一扯,整个人掉到了冰面上。

    只听得冰面咔嚓作响,她大惊,不会吧,这么冷的天,她也没那么重呀,怎么可能把冰面压裂。

    再仔细一看,不由浑身冒冷汗,天,这冰里居然有个大洞,掩在积雪之下,而洞里,是什么东西?

    一只野猪!当然,是死了的。

    安小朵把身体放平,慢慢的往冰层厚的地方爬。

    这时,听见一大群人唱歌的声音,想必是于南他们打野猪回来了。

    “救我呀,救我呀!于兄!”

    于南听见呼救声,连忙往河边跑,看见是安小朵,吓了一跳,赶紧找了根长木头,把她拉了上来。

    于南一脸疑惑,“你个大男人,没事去折梅花做什么?”

    那几个士兵兴高采烈的拖了野猪过来,听说安小朵去折花,差点掉进冰洞里,又是一阵哄笑。

    “好,今晚做饭,让安大夫吃梅花,我们吃肉!”

    安小朵只是执着那枝梅花,淡淡笑,也不为意,一阵风过,突然觉得面色微凉,原来脸上的黑纱竟被风吹落了。

    她弯腰去拾,于南却先她一步捡了起来,她刚想往脸上戴,却觉周围一片寂静。

    那群原先还哄笑不止的士兵全都愣了,一齐痴痴傻傻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她纳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于南却忙不迭的把黑纱遮在了她脸上,又对那几个士兵嚷,“走喽,走喽,去煮猪肉喽!”

    日渐西沉,回到营帐后,安小朵又和于南熬了汤药,送去给洛熙。

    她仍是亲自动手,一勺勺的喂给洛熙服下,于南初时还随意的说着话,等安小朵喂完洛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安小朵找了只瓷碗,装了些清水,把那枝花养在洛熙炕前。

    洛熙很惊讶,“这是梅花?你从哪里得来?”

    安小朵欢快的嗅了嗅,“从山脚边的一株梅花树上折的,真的好香呢,王爷你闻闻看。”

    洛熙低头深嗅,“确是好香!记得以前家中也有几株梅花,越是严寒,越开得热烈,清香四散,唉,也不知那几株梅花是否还开,那香气,是否还在。”

    洛熙说着,声音渐低,低至几不可闻。

    “香气肯定还在呀,王爷可记得一首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洛熙苦涩一笑,“倒真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安小朵折这枝梅花本想让洛熙的心情好些,不想却勾起他的心事,倒成弄巧成拙了。

    当下便说:“王爷,在下折这枝梅花,原想博王爷一乐,不想倒让王爷感伤,真是抱歉之至。”

    洛熙微微一愣,“如此说来,倒是辜负了安大夫的一番美意。”

    这时,何宇从外面进来,咋咋乎乎的说:“安大夫,我听他们说,人家去逮野猪,你去折梅了了,还差点掉进冰洞里,真的假的?”

    洛熙微微一震。

    安小朵摆摆手,“别说这糗事了,对了,你快告诉他们,我可不是为了梅花,我是为了冰洞里的野猪呀,快叫他们捞去。”

    见洛熙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便又说:“王爷,我去弄点猪下水,做几道好菜,我还从家里带来一瓶上好的女儿红,王爷,咱们等会儿对饮一杯如何?”

    何宇忙在一边说:“将军正病着,能喝酒吗?”

    “无妨,只浅浅一杯,解解寒气,酒能生豪气呀!”

    等饭菜备齐,安小朵果然只给洛熙倒了浅浅一杯。

    洛熙喝完,意犹未尽,想再倒,安小朵却将酒壶藏了起来。

    洛熙被一杯酒勾得抓心抓肺,索、自己爬起来,四处寻找。

    安小朵呵呵笑,“说好只是一小杯的,王爷可不能食言,王爷好生养着病,不要胡思乱想,只待身体康复,便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刀杀敌,岂不痛快至极?何苦为那一些旧事,、于病塌之间,日渐消了豪气,有何意义?”

    洛熙听在耳里,心里一动,看不出这柔弱瘦小又略有些娘娘腔的大夫,居然能说出这样豪爽的话,真是出人意料,他若真的再沉湎于儿女情长,过往伤痛,倒枉为男人了!

    酒饭过后,安小朵回到自己的营帐,觉得头发痒得难耐,想来是多日未清洗,今日又在大雪中跋涉,出了许多汗,便想去找些热水,哪知一出帐门,白日里那几个士兵看见他,每个人手里都拎了桶热水,傻傻的对着她笑,情形极其诡异。

    安小朵不由目瞪口呆。

    她觉得古怪,但好意难却,那么多热水,倒真的省了她的事了。

    她接过热水,自去营帐内梳洗,正用一块毛巾绞干头上的水滴,忽听外面铿锵一声,一连好几声男人的鬼叫。

    她冲出去,送水的那几个士兵正嘻嘻哈哈的四处逃窜。

    而于南拿着根棍子,正立在她的帐前。

    “于兄,怎么了?”

    于南转过身,刚想说什么,嘴里却似被塞只鸡蛋,再也合不拢。

    安小朵不明所以,于南一把抱住她,把她推入了帐内,扳住她的肩,细细的端祥着她。

    安小朵大为窘迫,“于兄,你这是做什么?”

    她粗声粗气的说。

    于南喉咙动了动,突然油嘴滑舌的说:“哇,安兄,你这帐内收拾得好干净,还有一股香味呢,不行,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我那个营帐里,一股臭脚丫子味。”

    “不!不许!谁让你那么懒,老是不洗脚,你到我这里来,我这儿岂不是也变臭了。”

    于南却不管那么多,一下子就钻到安小朵的被子里,死活都不肯走。

    安小朵急了,过去拉他,他反将安小朵压到了身底。

    安小朵满面潮红,又踢又打,于南突然说:“你是女子!”

    “喂,你不要瞎说好不好,你才是女人呢,没事来毁我的名声做什么?”安小朵气鼓鼓的嚷着。

    “他们都说你比个女人还要俊,可是,我却觉得,你就是一个女子。”

    “你,于兄,你可真会胡言乱语。”

    “这里没有镜子,如果有,你照一照,便会知道,我所言非虚。”于南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唇边一抹笑,也温柔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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