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信号灯在闪,几分钟前的一条信息。手机被设置成了静音,所以没有提醒。

    「最近还好吗?有空回来坐坐吧,我妈很想你。」

    宋安七扫了眼发信人,唐睿。轻轻皱了下眉,她正考虑要怎么回过去,老阿姨套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宋小姐,炉子上煨的这锅红糖水你还要喝吗?还热着。”

    “你给我盛一碗吧,谢谢。”宋安七定了神,很快回复过去。

    二十分钟左右,碗里的红糖水还微微烫舌,门铃响了。

    茶几上的东西已经被老阿姨收到楼上她房间,老阿姨去开了门。

    夏日灿烂的阳光从门外扑进来,男人大步走进来的身影,像是一团镶着金边的模糊光影。

    宋安七眯了眯眼,看着人走近,落落大方一笑,“睿二哥坐,我身体不太舒服,没有来接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唐睿站在她跟前儿,低头认真看了很久,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还是在她对面坐下。“在喝什么?又生病了吗?”

    宋安七慢吞吞吐出的核,看着光滑圆润的核在玻璃镜面上转了转,才抬起头,“一点儿小毛病,你不是不知道,我这身体从小就不争气。”

    唐睿心思似乎没在这上面,他听着她回答,仔细地把房子打量了一遍,“你朋友……?”

    他是要比陆子翊会说话得多,总是能把话停顿在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时候。

    “回家去处理点公事,这一两天就回来。”宋安七心领神会,笑笑,解释说,“是我未婚夫的好朋友。”

    唐睿温雅的眼睛错愕地一下张大了,下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她,笑容一如从前温润,带着浓重的书卷气,“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当初公安局在火场找到一具很像你的尸体。”

    “只是很相似,他们警察搞错了。”宋安七端着小碗到嘴边,趁着红糖水冷却下去前喝完。

    唐睿皱眉看着她慢慢把那红得发黄的汤水喝下去,“所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宋安七抿了抿唇,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我想是有人故意找了具新鲜的尸体冒充我,趁乱把我送走了。所以后来,我就到了国外。”

    “那你知道是谁吗?”唐睿问。

    老阿姨站在旁边,想说饭菜好了。看见唐睿问话的架势,不怎么好开口。

    宋安七朝她点点头,“阿姨,你先回去吧。碗碟我收进洗碗池,麻烦你下午的时候来洗。”

    说完,回头看唐睿,她想着回答说,“确切的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我猜是陆子翊吧。知道我在那里的人,除了睿二哥你外,就是他了。医院里无缘无故一具尸体不见了,不想点法子是不可能把事情无声无息就压下去。睿二哥,你不可能这么做,所以救我的人就只有他了。”

    唐睿哑然失笑,“……你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这么问?”宋安七装傻反问。

    “没有。”唐睿安慰地朝她一笑,“他找人调查过我,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宋安七恍然,“那我就不知道了。在国外我康复得差不多后,和送我出国的人分开了,没和她们在一起,大概他们都不清楚我去了哪里。”

    唐睿不放弃地追问,“他为什么要救你?”

    宋安七想了一下,“我没有问他,他也没说,我也不清楚。”

    “你和他见过面了吗?”唐睿脸上的笑意有些丝的僵硬,他右手伸进裤兜掏了盒烟出来,看见宋安七皱眉,随即把烟盒扣上,放在面前茶几上。“这些年我和他见过几面,还有他的家人。他的儿子念幼儿园了,听说被他家宠得无法无天。安七,别再和他纠缠不清,不值得。”

    “睿二哥,你误会了。”

    宋安七明白他的意思,因而笑意泛滥,“那些陈年往事,真没必要再提。我是快要结婚,有新日子要过的人。这次回来,我就是为了撤销死亡登记,重新办户口的事。法律法规这方面你比我懂,你知道,没有户籍我没办法结婚。”

    她站起来,打算去厨房帮他拿瓶饮料,话题点到为止。

    绕过茶几走出去,突然之间,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宋安七停住,看了过去,稍微提高了音量,“所以,睿二哥请你以后不要再提陆子翊。其实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看清楚和他不适合的事实。他是来找过我,说他喜欢我。很好笑对不对?不过我没那么傻了,可是现在他想玩儿,我可以陪他。”

    话说到一半,门锁开了。

    厚重的门开了条缝,门外的人直到她把话说完才推门。

    陆子翊提着保温盒走进来,没把唐睿看在眼里,拉着宋安七往餐厅走,温言着说,“过来,吃饭。”

    “等一下,睿二哥在这里。”宋安七拉了下他的手臂。

    “需要我送他出门吗?”陆子翊瞥了眼走到身旁的人,把视线拉回她脸上。

    开玩笑。宋安七摇头,“你先去餐厅,我送送睿二哥。”

    陆子翊冷着脸,松开手走进饭盒。

    走出门口,唐睿回头担忧地看她,“七七,你别玩火。”

    “我会把握分寸,睿二哥。”宋安七倚着门,朝他微笑,挥了挥手,“再过两天方便了,我会去看干妈……还有唐叔叔和你们。”

    热食浓郁的香味,才走过客厅,宋安七就闻到了。

    保温盒里的菜都被重新装盘,陆子翊好像手上和袖角沾上了油,捏着空着还在滴油的保温盒站在餐桌前,有些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宋安七叹了口气,走过去把饭盒倒扣着放进保温盒,把陆子翊带到厨房料理台前。一样是吃,放哪儿也都一样,也只有他,才会讲究这么多。“你该打个电话,阿姨帮我煮好饭了。”她捏着沾湿了抹上洗洁剂的毛巾,低头去擦他衣服上的油渍。

    好在西装面料好,才沾上油,轻轻擦两下就干净了。

    宋安七捏着陆子翊袖角,沾上油渍的地方都擦了一遍,顺势抹了抹他手背,毛巾塞到他手上,“你自己再擦擦,用清水冲干净,水龙头旁边有洗手液。外套你不喜欢,就脱了吧。”

    他有轻微的洁癖,而且里面也不是没穿衣服。

    陆子翊果然脱下西装,挤了洗手液反复洗了三遍。

    他出来拉开餐椅,在宋安七身边坐下,洗手液混合青柠酸气的消毒水味道一下盖过了菜香。

    这个时间,猜想他应该也是没吃饭。阿姨帮她煮的绵软小米粥,陆子翊带来的也是粥,枸杞猪肝粥。宋安七两种粥都各盛了一碗。等他坐下,她已经喝了碗中的三分之一,捏着勺子的手翘起小拇指点了下他位置上的小碗,“可以先喝碗这个垫肚子,小米粥养胃的。”

    有很久没有和他同桌吃饭了,他的口味倒没如何变,还是喜好清淡精致的菜品。

    今天因为她生理期的缘故,桌上大半的菜都是补血养气,光是看着视觉冲击就觉得饱。

    餐厅里,她和陆子翊两个人都不说话,看动作,像是一出无聊的哑剧。

    宋安七才认识他那时,吃饭话多,即使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叽叽咕咕说不停。他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着眼底子里还是有几分浅薄的嫌弃。其实从小苏重山就教她,食不言寝不语。可她和花枝,一直就是表面温顺骨子里固执顽劣的人。再加上那时候,他慢慢接手陆老爷子交托的公司事务,见面的机会并没有那么多。所以一旦哪天有空,凑一块儿吃饭了,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结婚后,她话少了点。再后来,她也不喜欢说话,傅明安有时候会说她太闷了。

    宋安七低着头,认真喝着粥。额前的头发丝老往碗里掉,她干脆一手捂着头发,一手捏着勺子,吃菜很少。

    “不合胃口吗?”陆子翊夹了块豆腐虾肉卷到她手边空碗里,筷子停在碗沿,没有动,“你生理期不能吃辣,忍一忍吧。”

    “我很久不吃辣了。”宋安七添了碗花旗参乌鸡汤,撇了花旗参和鸡肉,端到嘴边啜了口,忽然想起来,“你怎么有这里的钥匙?”

    陆子翊提筷,把她撇出去的参和肉夹回她碗里,轻描淡写地说,“出门帮你买药的时候,顺便配了一把。”

    宋安七停下来,头也不抬笑了声,“你这一顺便还真是顺得远了。”

    伸手挡住碗,“我吃饱了。”

    吃了两碗的粥,还有一碗鸡汤,这远超过了她一餐的饭量。

    陆子翊很不赞同地看着她,“你太瘦了,不需要减肥。”

    他早发现了,尽管时间过去了,可是她的体重还停留在最糟糕的时期。瘦巴巴的,手腕上和肩膀上的骨头凸着,似乎差一点就要戳出来。

    “我没跟你客气,是真吃不下了。”

    宋安七看了眼手边最近的酱猪蹄,喉咙窜上一口热气堵在嗓子眼,本能想要吐的感觉。

    她捂住嘴,头撇向一边,深深吸气,是真难受的模样。陆子翊意味索然地放下筷子,“要喝点温水吗?”

    “嗯,我自己去接,你慢用。”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吃。宋安七快步走进厨房,干呕了声,慢慢喝完一杯温开水。搁下杯子,转过身,看见陆子翊双手插兜倚着门看着她。

    清浅的眼神,笔直地,像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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