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七点才华灯初上,橱窗的壁灯一点不柔和,甚至亮白得有点晃眼。这是全市最高档的商业街,而这一间正是商业街最有名的西装店。宋清姿一边低头挑着款式,一边听罗珊珊在旁边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两位需要什么样的?”店员打断了罗珊珊的喋喋不休。

    “不好意思,我们先随便看看。”宋清姿含笑,歉意地轻声道。

    “好的。”店员转身走向刚刚进店的客人。

    宋清姿看了罗珊珊一眼,嗔道,“你就不能少说一点?好不容易出来图个清闲,你又啰嗦。”

    “我是为你着想,清姿。”罗珊珊急道,压低了声音,“真不知道那个秦桑哪里好,值得你一等十年不变心的。别的就不说了,他要是真的心里有你,这十年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你还真忍得住气、沉得下心,花了几天的时间给他挑衣服,他会领情吗?”

    “好啦,你少说点吧。”宋清姿柔声道,“你们兄妹怎么一点都不像?”

    也对,罗珊珊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聒噪得像只抽风的麻雀,罗方隅却沉敛多了,细致又睿智,气质跟心理医生的职业很配。说到自己的哥哥,罗珊珊精神起来,“你也知道我哥心里一直有你,清姿,你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打算?做我嫂子还怕委屈了你?”

    “越说越没谱了,瞎说什么,叫人听见了可不好。”清姿埋怨了她一眼。

    罗珊珊不满意道,“你这辈子就是太善良,耳根子软乎,一辈子就知道替别人着想、按照别人的心意过,什么事情都不会说个不字,清姿,你什么时候有过自己的主意?”又幽幽叹气,“唉,那秦桑要是真爱你,我也就没话说了,可到底是个没良心的,这也罢了,可你还偏偏是块缺心眼木头,死命往火坑跳,清姿,话说在前头,你最后肯定会受伤的。”

    清姿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摸摸西服的领子,料子还不错,细腻舒适,秦桑或许喜欢,于是心不在焉地回答,“不会的,他不是个冷情的人,你别胡说。”

    “好好好,我闭嘴,你的秦家大少爷金尊玉贵,谁也不能多说一句,行吗?”罗珊珊贫嘴。

    清姿乐了,说道,“你就是这副德行,越说越上脸了,少理你。”

    侧边一道门无声地开了,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站在他们面前,自有一股犀锐之气。原来她们挑衣服的位置敲在试衣间边上,也不知道刚才的谈话给人听见了没有。清姿脸皮薄,感觉耳根发热,难为情地一拉罗珊珊,罗珊珊却动也不动。看见男人眼眉深刻、颀长英朗,罗珊珊犯了花痴,整个人呆了。清姿更加过意不去,用手推她,“咱们挡着人家的道了。”“

    罗珊珊这才恍然大悟,淑女地盈盈一让,男人不着痕迹地走过去,没多看她们一眼,罗珊珊一脸丧气,清姿抿嘴笑道,“你呀,真是的,饿狼一样。”

    罗珊珊不介意清姿这么评价自己,实际上她比饿狼还表现得生猛些,曾经创下过半夜醉酒勇闯男生房间高调表白的壮举,后果当然是被人五花大绑抬下楼,罗方隅接她的时候都丢脸死了。她看了看前台,偷偷扯住清姿,“我跟你说,这种男人一看就是顶级货色,绝对的。”

    “人可不能单单看表面的。”清姿揶揄道,“真拿你没办法。”

    “你要早有这觉悟,就不会死死抱住秦桑这棵树不放了,谁知道秦桑到底是什么心肠,搞不好是一肚子败絮。”罗珊珊白了一眼,继续道,“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是一流的,不信你看。”

    清姿半信半疑,往前台一看,男人笔挺站着,贵气非凡,侧脸轮廓分明清晰,浑身似乎没有一个一点地方能够让人挑出不是来,摸不清是什么性格,只觉是从未见过的冷峻,正从上衣拿出一张金卡递过去,腕表虽然被袖子藏着,可举动间还是不经意地反衬出一道金闪的光。

    “乖乖,你知道这家店的金卡意味着什么吗?”罗珊珊低低咬牙,“不得了哇。”

    清姿即便不清楚这份量,也大概猜到了。她一向节俭,犹豫很久才决定送这个牌子的西服给秦桑作为他回国的礼物,为此,她要拿出积攒了两三年的微饼蓄,才有勇气踏进这家店。至于金卡,那是她猜不到的天文数字。

    “关我们什么事,人有各自的世界。”清姿拿起一套深蓝色西服,十分满意,“这个应该合适。”

    “世上好男人多得是,你该见见世面多接触,要不然你的秦桑不要你,到时候你哭去吧。”罗珊珊刻薄道,再转头看时,男人已经走出了西装店,刻薄重新变回叹气,“唉,这男人是吃什么的,怎么见我这样的美女就跟眼里没东西似的,扫兴。”

    “好了。”清姿可没空理她,叫了店员,“麻烦请帮我包起来。”

    跟罗珊珊分开,已经是九点以后,清姿坐上了公交车,看着手中的西服,往事一点一点浮上心尖。时间真的飞快,仿佛是一眨眼就过了十年,可只有清姿知道这十年自己是怎么一天天度过。秦桑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是那么温润的一个人,唯一给过她别样感受的异性,但正如罗珊珊所说,如果秦桑心里真的有她,这十年别说没见面,怎么会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就如同完全从人间蒸发掉了一样,像个梦。

    “清姿,对不起。”

    临出国前一晚,秦家的草坪上,十八岁的秦桑还有些青涩的模样,可人已经带着世故成熟。那时候,她宋清姿才十六岁,看着让人怜爱心疼的女孩子,单薄瘦弱,神情伤感。她沉默地听着,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秦桑拉着她的手解释,“我,我不是不喜欢你,当然也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不满意被家里安排好一切。我还年轻,我希望将来的事情是顺其自然,哪怕我跟你是真心实意的,我也希望是日后水到渠成,而不是一早被人计划好,我受够了家里处处为我做安排的生活,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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