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池水,扬起女子紫色的华贵衣装,柔柔地铺泻于地。她转过脸来,清冷绝丽的一张姣好面容,赫然便是楚欣怡无疑。

    她看着眼前的容诩,清冷的眸子毫无波澜,就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一般,淡然而疏离。殷红的唇瓣漠然地轻勾起一个弧度,道,“王爷如此称呼,是否有些失礼了?”

    一句王爷,将他们之间的情分清清楚楚地划分开来。她如今是他皇兄的妃子,他们之间除了叔嫂关系,再无其他。

    那般冷清的一双眸,如同冰天雪地里冷然的冰块,冰冷得似是再也无法化开。她淡淡地将目光移开,望向那满池飘摇的荷花。

    容诩痴迷地看着她完美的侧脸,心口随着她说的话而隐隐作痛,可唇角还是勾勒出那抹她熟悉至极的笑靥,温暖得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意,只可惜,她不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怡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记得那个夕阳染红枫叶的黄昏,她冷着双眸告诉他,她要进宫当妃子,皇宫之中有她想要的东西。他不相信,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告诉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可以帮她拿到。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东西,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同一壶温暖的茶水倒入了冰窟里,瞬间渗满了冷意。楚欣怡抬高了眸看他,唇边笑意未退,疏离道,“劳王爷挂心了,尚好。”

    “好就好,好就好。”容诩喃喃道,唇角的笑意莫名地悲凉,却执着的不肯收回。看着她如死水一般冷淡的眼眸,他突然凄然道,“怡儿,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好吗?”

    就连容诩自己都始料未及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溢满了恳求的口气,那么地低沉而哀伤。她的冷淡如此地伤害于他,让他不由得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欣怡冰冷的姣好面容终于微微松动开来,却仅是在冰块上砸开了一道口子,极浅极浅。她沉下眸子,青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清冷的声音缓缓问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一生,她以为再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她安心地在宫内当她的贵妃,他随了自己的心愿,卸下满身的包袱自由自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听她如此一问,容诩浅浅笑开,道,“我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这里,有我最为挂心的人。”

    掩在青丝下的眼眸微微一滞,楚欣怡抬起眸来,眼底依旧是一派清冷之色,只是却隐隐有破碎的光芒,她冷冷道,“你不该回来的。”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我不知道。如果明明知道是不该做的事情,却依旧执意而为之,只因为在心中早已认为那是应该之事。”容诩敛住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她。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所规定的指标,都有自己认为该或不该的事情,若是人生永远都是按照这个指标去走,生活便会变得索然无味。可世间的事情,往往会超出你的想象,总有一件事会去打破你的该与不该。

    若非夏初汐的相劝,容诩也许就会一直站在该与不该之间的界限之上,再也不会向前一步。其实,没人知道打破了这样的界限之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但是既然有勇气去打破,就该有勇气去接受它可能会导致的结果。

    他的话终于引来楚欣怡的注视,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眸,似乎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四年未见,他似乎变了。

    但仅是短短的一瞬间,她便收回了她的目光,紫色的裙摆像漾开的深深浅浅的紫薇花瓣,极为绚丽。她没再看他,冰冷道,“终归承了这个身份,该与不该,你心中自明。”

    容诩突兀笑道,“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抛弃我选择皇兄吗?”他看着她,眼含希冀,如此浓烈的渴望,即使明白这永远只能是一个假设。

    楚欣怡秀眉微蹙,几乎没有迟疑道,“会,你知道,我做的每个选择,从来都不会后悔。”回答出这样的话时,她的心似乎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痛蔓延开来。

    “是啊,就是这样笃定的性格,让我一旦陷入就再也无法自拔。”容诩不怒反笑,眸中溢满缱绻柔情,如浓雾一般无法化开。

    “我一直在想,哪怕是一点点的后悔呢?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没有改变。”他噙着笑意看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圈。

    楚欣怡眸色闪烁,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可能没变呢?就连她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这样学着算计别人的女子,还是当初那个拥有单纯笑脸的自己吗?

    她看着清风越过池水,荡起细小的涟漪,瞬间又悄然消失。他们的曾经就如这池水一般,终究是会归于平静的,了无踪迹。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到以前。”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即使心里疼痛欲裂,脸上依旧面不改色,这样刚强冷淡的女子。

    容诩微微一笑,赞同道,“好,不提以前,我们说说现在,如何?”他挑眉看她,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楚欣怡眉眼一挑,未置一词,不明白他们如今的关系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既是已定的叔嫂关系,就该亲疏有度,莫要落下别人的口实。

    容诩看着日思夜想的一张脸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如此的冷淡疏离。一年来,他每次走到她宫殿附近之时,总会不自觉地绕开。他渴望见到她,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可是他也害怕见到她,便是害怕看到她冰冷的眼。

    他爱的女子,清冷到极致,也刚强到极致。她做起事来果断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就是对待感情,也能如此说断就断,不留一丝余地。

    饶是如此,他依旧如此执着地爱着她,爱着这样一个独特的姑娘。她偶尔会靠在他的肩膀上,耍点小脾气。

    “怡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对上他的眸光,认真道,“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你想吗?”

    我想的,楚欣怡想说出这样简短的三个字,却终究没有说出。被握住的双肩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温暖的气流渗透她的四肢,融化了她眸中的冰冷,可说出的话却依旧这般地不留情,“我说过,我不会改变自己做的决定,永远不会。”

    “我没有让你改变你的决定,我只是想知道,现在,这个时刻,如果我说我想跟你重新开始,你可还愿意?”容诩看着她,眼含期许。

    楚欣怡鲜少见到这般不理智又无比执着的容诩,他在逼迫她面对如今的这个局面。处于这样尴尬的身份地位之间,她还是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只想要这样一个答案罢了。

    “我是你皇兄的妃子,你也不介意吗?”良久,楚欣怡尖锐地提出这个问题,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果不其然,容诩饶是知道这件事情非面对不可,但听到这样的话,握着她肩膀的手仍是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半晌,从唇边攒出一个苍白的笑意,道,“我从来都不介意,若是你选择了我,我必定不会再放手。但若你选择了皇兄……”

    “我们从此便是叔嫂之名,再无其他。”他如是说的时候,唇瓣逐渐地褪成了苍白。

    楚欣怡凝视着他的双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心底里知道该跟容诩撇清关系,以免落人口实。但就像容诩方才所说,不知不觉间,该与不该的界限在她的心中早已变得模糊了。

    “你无需此刻便回答我,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午时过后,我会与皇兄一同前往旱灾之地,我希望回来之时,能听到你的答案。”容诩缓缓道,松开了她的双肩。

    其实他只是突然地没有了信心,他不知道若是楚欣怡在此刻选择了他的皇兄,他该如何自处?能不能如他自己预想的一般释然?当然,他是真的希望她能仔细地想清楚,而不是一时的冲动做出的回答。

    “怡儿,我不希望像皇兄一样,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容华的痛苦也是他下定决心的最关键因素,他不想真的要到生死离别之时,才恍惚明白什么是自己最重要的。

    显然,这句话也触动了楚欣怡心底的那根弦。夏初汐的死是她始料未及的,容华对夏初汐的爱更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可终归一切明白得太晚了。

    也许,她真的该好好想想,可是,她暂时是不能离开皇宫的,她还有事要做。猛然似是想起容诩即将要去旱灾之地的事,心头隐隐地觉得忧虑。

    如今旱灾之地瘟疫横行,难保容诩这一去不会是生离死别,没有人能保证,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所以总是有人心存侥幸,也总会有人追悔莫及。

    她想,她是不是该给他一些信息,能让他更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想了良久,只能由嘴边轻吐出几个字,“一路小心。”

    “我会的。”容诩的笑意如得了糖般的灿烂,就连阳光也逊色许多。

    楚欣怡咬了咬唇,最终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上前一步靠近他,低沉着声音道,“皇上和我从未行过夫妻之礼。”

    容诩震惊在地,良久也未回过神来,待他回神之时,楚欣怡已走出了好长的一段距离。他凝视着她的背影,唇边笑意咧开欢快的弧度,深得像在刻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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