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时节,雨丝纷纷。满园的紫薇花却开得极好,极目望去,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恍若海洋里的波浪,层层叠叠,美得那么惹人沉醉。

    夏初汐安静地站在花丛之中,漆黑的眼眸眨了眨,再眨了眨,还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她的手缓缓地抚上了心口处,那颗鲜活的心还在跳动,还在疼痛。

    昨日听到的事情对她太过于震惊了,较之先前知道的“鬼后”之事,此次的事件带给她的震撼更甚于前者。

    她从来不愿相信容华是爱着她的,即使在她坠崖之前他已百般地示好,说要跟她重新开始。她还记得那个下雨的晚上,他那么疲倦地看着她,说,“初汐,再给朕一个机会好吗?”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显然直接拒绝是不好的,不但会伤了他可能最后受伤害最大的还是自己。

    最终,她琢磨了一下,给了他一个他永远不可能满足她的理由。她说,“我要的爱是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可皇上,你有后宫三千,将来更是会有其他的女子伴随左右。我的心那么小,容不得其他的人。”

    她记得,她刚说完,他转过眸看她,墨黑的瞳眸中隐隐地含着一丝震惊和嘲讽。她想,他一定是觉得她疯了,身为一个亡国公主,能再被他赏识是何等的荣耀,她竟还恬不知耻地要求一心一意?

    夏初汐想,她确实疯了。容华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对他的这段感情里,她常常会犹疑,会不确定,会不舍,会退让,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像是她该有的。她想挥剑斩情根,可手起刀落,却仍旧断得不完整。

    因为他,她逐渐地迷失了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自己,让她自己都觉得讨厌得很。可他呢?还是那个睿智的君王,果断冷情,当断则断,还是他自己。

    有人说过,在爱情里,先爱上对方的那个人必定是输的一方。其实,爱情里原来就没有输赢,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付出的,当你在付出的时候,其实你也在收获着快乐。

    夏初汐缓缓地放下捂着心口的手,昨日说书人所讲的话又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他还是那么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轻易地就灭了一个国家,如同灭掉宣国那般冷血无情。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站在多罗国皇子面前的时候,肯定跟当时举剑站在她的面前一样的面无表情。可结果却是不同的,她活了下来,那个人却血溅当场,而原因竟是给她赔罪。

    夏初汐多想嘲讽地笑他几句,可她却连嘴角都无法勾勒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容华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真的看不透他了。

    紫薇花飘飘摇摇,如同花海一般,隐隐地传来阵阵清香。夏初汐看不到,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就在她的身边,那么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她的嘴角轻轻地勾勒出一抹笑意,极浅极淡,像用画笔勾勒出的那样一个恬淡而安静的笑意。她想,无论容华这样做是因为什么,她都不能再沉陷下去。她要去跟他做个告别,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如是想的时候,心里微微地感觉轻松了不少。她伸展了一下身体,完美的侧脸勾勒出好看的曲线,莹白的肌肤似琉璃一般莹润而光泽。

    小白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蹭到她脚旁,一边蹭一边叫了几声,雪白而肥厚的爪子在她的脚上蹭了蹭,好像是想要安慰她。

    夏初汐知道,一定是卿若让它来的。她蹲下身抚了抚它的毛发,它抖了抖身子,突然却从她的手中跑开了。

    “小白,小白……”夏初汐叫了几声,只听得到小白回了几声,却没有跑到她身边。夏初汐心下就明白了,恼怒道,“臭小白,就知道扑蝶,卿若是让你来安慰我的。”

    小白不满地嗷嗷叫了几声,还是没有跑回她的身边。夏初汐却分明地感受到了有人在靠近她,她以为是卿若,不由道,“卿若,你看看小白,一遇到蝴蝶就跟着跑了,真是没良心。”

    那人在她的身边站定,却没有说话。夏初汐也感觉到了那人不是卿若,但隐隐约约地感到很熟悉,不知为何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阿郎?”

    她感觉到身旁的人怔怔地看了她良久,看得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方熟悉地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中写道:你好美!

    确实是阿郎无疑,只有阿郎会跟她以这样的方式交流。就是没想到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竟是以这样的话开头,让她的脸不由微微泛红,想起了山洞里的事情。

    “家里还好吗?”夏初汐不留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每次一想到她趴在人家的肩膀上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样子,她就觉得羞恼,恨不得将这段记忆从脑海里抹除。

    可总归觉得不甘,她生命中的温暖本来就为数不多,那一天,她觉得那样温暖,干枯的心灵像流淌过涓涓细流,瞬间便焕发出生命力来。她想记住那样的温暖,贪恋着那样的温暖。

    阿郎在她的手上写着:家里没事,所以我回来了。似是犹豫了一下,方又在她的手上写道:你……还好吗?

    夏初汐想,他大概已经见过卿若了,而卿若也肯定把事情都告诉他了。有时候她会觉得奇怪,分明是卿若雇佣的他,怎么会让她有错觉是他雇佣的卿若呢?

    相识了这么些日子,阿郎待她是极好的。他总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两人早已认识一般,嗯……怎么说呢,感觉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不用言明,就能知晓。

    夏初汐瘪瘪嘴,指控道,“不好,小白只顾着扑蝶,都不理我。”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她明明没见过他,明明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可是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阳光下,她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漆黑,却从一条裂缝之中微微地透进一丝微弱的阳光。她仿佛看到阿郎忍俊不禁勾起的细小度,他的笑纯净得如同山中的清泉,斑驳得如阳光一般的温暖。

    他握着她的手,那么暖,那么温馨,手指灵动地在她的掌心写道:我陪你!

    夏初汐仿佛看到了漫天飞舞的紫薇花瓣,层层叠叠如海浪一般的紫色,风吹起的时候,飘飞着迎向了天际的阳光。

    阿郎的加入没有改变夏初汐她们原定的行程,她时常会想起在陆云邈临终之前对他说的话,她亦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样无形的牢笼之中。她开始那么迫切地想要光明,想要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从岚国到祁国的路途不是很遥远,只需四天便可到达。他们安顿好以后,卿若依旧时常很忙,常常去医治病人,夏初汐虽然很想帮忙,但一想到自己看不见,去了可能只是添乱而已,所以也没好意思开口。

    阿郎倒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多半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夏初汐想着即将到来的日子出神,阿郎就这样看着她沉思的脸沉思。

    关于这一年里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情,大多是关于她和容华的。她听得多了,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受和震惊了。当所有的一切逐渐地恢复平静的时候,她想,容华已经开始逐渐远离她的生活了。

    那一段年少的爱恋,既然是错,就不该一错再错,趁早结束了无论对她或是容华,都是好的。

    除了祁国,岚国的消息也是被众人所好奇的。其中最大的一件事是关于岚国的政权问题,据说岚国皇帝爱好美色,因为常年沉迷于美色之中,身体早已如残阳一般日渐走向了末路。这样的消息一传出来,势必是朝政更换的前兆。

    且不说祁国一直对岚国虎视眈眈,就是岚国内部,也大有觊觎皇位的人在暗中争斗。一旦引发内斗,便给了祁国可趁之机,到时岚国便是岌岌可危的。

    岚国的百姓都将希望寄托在了岚国国师黎洛身上,他们那么执着地相信,这个如仙人一般好看的男子一定能带岚国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夏初汐还记得那个岚国的老皇帝,当初她见他时已是一副年老的模样,没想到还能活这么多年。心里隐隐地为黎洛感到忧心,百姓的支持是好事,但若功高盖主,势必引来更多的仇敌。

    那个温润如春的男子,向来淡泊名利,笑起来的时候如阳春白雪一般好看。她一直觉得他不适合官场的争斗,就像她不适合当宣国的公主一样,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合适。

    阿郎对这些事向来不发表评论,可难得地针对这件事,他倒是难得地发表了疑问,他在她的手上写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初汐颇感无语,他们两个怎么喜欢问她的看法呢?而其实,她真心是没有什么看法的。岚国的更换是早已注定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岚国有黎洛,岚国早已被祁国所吞并,根本不可能存活至今的。

    自然,处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如此的威名也必会被谋权者所忌惮。倘若他们无法收服黎洛为己所用,势必不会让他为别人多用,这是谋大事者该有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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