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酒姬
    琤玙实在难掩心中激动,一面帮孟九姬将酒肆的大门打开,去将新酿的黄酒倒进门前的粗陶大瓮里去——这瓮与吴兴郡那个稍稍有些不同,其上的花纹还是琤玙亲手绘上去的,一面回头对孟九姬笑道:“大约今日琉璃就要归来了!”

    孟九姬透过覆眸的青绫看向晨光微熹中他毫无阴霾的笑颜,便也忍不住抿了唇:“嗯,是件好事。”

    “她临走之前我还曾与她道会一直等她归来,如今可算等到了。”琤玙笑道。

    “是啊。”

    琤玙这些年陪着她在酒肆里,却令她亲眼见证了他从青稚的少年,长成如今即将弱冠的清逸模样,眉目精致一如往常,却更多了几分男子气度来。

    而她却依旧是原本十六七岁的模样,两人在一起时,乍一瞧来,倒是琤玙看起来年纪大些。

    这种感觉令她觉得很新奇,又很有趣。

    见孟姑娘也抿唇温言附和,琤玙笑得更开心了,忙完了手上活计便凑到色泽沉沉的乌木柜台前去瞧她在做什么:“在算昨日的账目吗?”

    孟九姬摇摇手中的算盘,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你师妹不是要归来了吗,我来清算一下这几年你一共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花了多少银子,到时候好向你师妹讨要。”

    琤玙笑容立刻便僵在脸上,忙讨好道:“哪里啊,先前你不是说,让我在这里帮着做事就抵了的嘛,还算什么算呀!”

    又仿佛撒娇一般道:“再说了,你我交情都这样深了,就不要染上这铜臭味了好不好……”

    听他这样说,孟九姬便将手中光华润泽的算盘放在一边,撑了腮饶有兴趣地瞧着他道:“怎么,你我交情有多深?”

    “呃……”琤玙这一下便语塞了,这该如何去形容?

    他忍不住地去瞧孟九姬的神色,她晨光微曦中无暇的白皙面容,尖削的下巴,还有一抹纤膘润的唇线,青绫宛若一束澄澈清泉堪堪覆住她的眼眸,叫人无从分辨她的眸子里是喜是嗔。

    带了神秘的美。

    总不能说,自己悄悄喜欢了她许多年罢!

    见琤玙带了犹豫地踟蹰着,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孟九姬便收了笑,故意道:“看来还是要好好清清帐了。”

    “哎哎等等,别啊。”琤玙忙将一旁的算盘扒拉到自个怀里,情急之下便不假思索地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这便是你我的交情了!”

    说完他自己都僵住了。

    他怎么一时情急竟将自己内心藏得好好的话都脱口而出了?!

    孟九姬闻言亦一怔,却没有琤玙这样大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收了面上的笑容,沉默了一瞬,便又抿唇温言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记得这是《诗经》中的某一句,讲得似乎是从军中将士之间的约定,倒也应景,你师妹不正是要从军营里归来了?”

    说着她又道:“不过光这样一句话就想赖账那可不成。”

    见孟九姬故意转移了话题,琤玙默了一会儿,便抬头道:“正是呢。”

    只不过眉宇间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孟姑娘故意这样曲解自己的意思,大约也是一种婉拒罢!果然还是他一厢情愿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一世与琤玙一同相处数年,他的心思,孟九姬还是能知晓一二的,只不过却没成想他真的脱口而出时,自己内心却闪过一丝慌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琤玙的神色便更加黯淡了,方才的好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欲去后院道:“近来天干物燥,我去把那些酿酒用的药草搬出来晒一晒,省得到了雨天白白受潮。”

    “……好。”孟九姬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答道。

    谁料琤玙走出几步后,却突然不知怎么的定在了原地,踟蹰一瞬后便坚定转身,大步走到孟九姬面前,然后出乎意料地,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揽在了怀里。

    孟九姬的身子一瞬间便僵硬了。

    身前是即将成年的男子朝阳般有力的心跳,比起当年宽厚了不少的臂膀,还有在耳边轻轻响起的低沉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九姬姑娘,我……我想要保护你,我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不知吗?”

    “一丝一毫都不知吗?”

    “……”

    “昔年我少年无知,都是你在护我,而今,该轮到我护你了……孟姑娘,九姬,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孟九姬一直僵立在原地,听他在耳边轻声地诉说。

    心中却感慨万千。

    琉璃却丝毫不晓得自家师兄如今也长大开窍到与人表白去了,她刚与高孝瓘进了院子,虽说阔别几年,高孝瓘的院子里陈设却无甚大变化,连屋脊上的瑞兽石雕都亲切得很,眼见着高孝瓘遣散了仆从,琉璃便灵活地噌噌窜上了屋檐,在屋脊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眼下正是日上三竿,日光正正好好,不冷也不热,一身黑衣黑发的琉璃蜷缩着身子在屋檐上闭了眼,真想一只在房檐上打瞌睡的慵懒黑猫。

    高孝瓘看着,笑意便从唇边一直延伸到了眼底,索性也学着她的样子几下蹿上屋檐,在她身边挤挤挨挨地躺了下来,感叹道:“确实舒服,比在床上可舒服多了,怪不得你那样喜欢在屋顶上躺着。”

    琉璃闭着眼睛,半天才答道:“好久都没有在这里躺过了,真是惬意。”

    联想到几年前自己日日躺在这屋脊上懒懒晒太阳时,还抱怨日子太清闲,渴望更加激烈一些的生活。真的上了战场才发觉那时候的想法太傻了,每天晒晒太阳吃吃包子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妙才是!

    高孝瓘转头瞧一眼琉璃恬静的侧颜,宠溺一笑,便也学着她的样子闭了双眼,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时光。

    半晌,才听得琉璃又懒懒问道:“公子回来了,不用去宫里向陛下汇报军情,参加接风宴吗?怎的还有闲工夫与我一同在这里躺着晒太阳?”

    高孝瓘闻言一笑,故作不屑道:“本公子刚归来,身子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且让他们等一等罢。”

    听他这样故作自高自大地说话,琉璃忍不住抿唇,却还是催促他道:“快些收拾收拾进宫面圣罢,晚了小心陛下怪罪于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地方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再躺也不迟,还可以看夕阳,多好。”

    说完才突然发觉,自个这话似乎说得太亲昵了些。

    高孝瓘闻言果然笑得开怀,凑过来道:“好,那你在家等我好了,好好休息一会儿,连着几日赶路一定怪累的。”

    一边说着,手上也不老实地伸过来摸摸她的发顶。

    琉璃心中不由得哀叹,果然高孝瓘这厮一定会蹬鼻子上脸的。

    不过高孝瓘也晓得面圣是件大事马虎不得,虽说新帝与自己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然而君臣有别,自己一定不能失了礼数才是。

    待得高孝瓘梳洗换衣完毕走后,琉璃便又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在愈发和煦的日光沐浴中懒洋洋得昏昏欲睡。

    好久都没有这样安静过了,果然还是邺城春日的阳光好,干燥的暖,黑衣都慢慢吸饱了光线,周身都暖和得很。

    然而就在琉璃即将放松心境睡去时,灵敏的耳朵却突然警觉地一动。

    等等,身下高孝瓘的书房里,似乎有什么异动传出。

    琉璃狭长锐利的双眸一下子猛地睁开,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来仔细聆听。

    果然,而且这声响似乎并非丫鬟小厮们例行收拾房间的动静,而且她分明记得高孝瓘是将所有仆从都遣散到外院去了的,眼下他自己也进宫去了,还有谁会在他的书房里搞出这样异常的声响来?

    难道是贼人?青天白日的,竟然有贼人如此大胆,都偷到高孝瓘书房里去了?!

    琉璃心中登时警惕,再次侧耳倾听一番后,便打定了主意去一探究竟。

    灵活纤薄的身影猫一样无声地从屋檐慢慢滑下,贴着房梁便爬到了窗边,自缝隙里向里窥视书房的动静。

    却空无一人。

    难道里面的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躲起来了?

    环视一番书房四周,还是屏风后面更加可疑,许是躲到那里去了。

    琉璃警觉,一手便捏了蓄势待发的暗器,屏气凝神准备好后便猛地推开虚掩的窗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进书房屋内,手中梅花针毫不留情地咻咻破空向屏风射去。

    咄咄几声,淬了毒液的梅花针根根尽入绣花屏风,屏风后却毫无动静,整个书房仿佛从来没有过人声一般,安静得一如往常。

    琉璃慢慢站起身来,心中的警惕却不减反增:她方才不可能听错的,这房间里,一定有人。

    也许是此人武功高过自己,亦或……

    琉璃锐利的双眸,突然紧紧盯住了书房内墙上挂着的从军图旁,那个不起眼的小小按钮。

    亦或,他已经进了密室!

    仿佛是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愤怒霎时间便在琉璃胸中熊熊燃起,琉璃强忍怒火,重新换了一批暗器捏在手里,屏佐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按住了那枚按钮。

    书房的墙面便毫无预兆地慢慢旋开,琉璃宛如影子般轻盈地闪身而入,先发制人地一把火折子点起明亮宫灯。

    萤黄的光一下子便照满了整间小小密室,她警觉地四下探望,却并未见他人踪迹。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听错了?

    琉璃正疑惑着,却不料身后密室的门,竟然一瞬间砰地关上了!

    她狭长锐利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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