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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琉璃你给我洒了什么东西!”若不是密室隔音效果好,只怕高孝瓘的哀嚎一早便传遍了整个院落去。

    “本公子可什么都没干呢你就蓄意谋杀!啊——”

    见他跳着脚频频抖动着衣衫,全然失了平日风流倜傥的模样,琉璃不由得噗嗤失笑,方才那点窘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高孝瓘这个家伙,也真正是个多面派,当着陛下面沉稳又温雅的是他,与兄弟间和睦亲切的是他,危急关头临危不惧的是他,而在自己面前肆意又戏谑的也是他。

    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内心呢?

    她也是晓得像高孝瓘这样自小生活在高门大户深宫庭院的王孙们,不论脸上心上大多带了厚厚的几层面具,转身就能换一个模样去,只怕日子久了,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分清哪个才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可是不管平日里高孝瓘在旁人面前如何,此时琉璃却蓦然觉得,眼前这个高孝瓘,才是真正的他,抛却了一切顾虑的他。

    那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最终是谁的影子才能照进去,投在他的心上?

    想到这儿,琉璃心底却觉得一团温软:不管日后如何,此时他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这迷糊又肆意的模样,对于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幸运。

    “喂,好琉璃,我怎么觉得身上都开始痒了,你还愣着,快给我解药嘛!”高孝瓘依旧抖搂着衣袍没好气地道。

    琉璃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笑着瞪他一眼,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瓷瓶给他看:“什么身上痒,我方才撒的分明是专治淤青肿痛的药粉好不好。”

    “啊?”高孝瓘这才停了手,还不置信地将那青灰的瓶子夺过来仔细瞅了瞅:“不是你配的毒粉啊。呃,这样一说好像身上真的不痒了。”

    见琉璃一幅忍俊不禁的模样,高孝瓘便回想到自己方才毫无形象的动作,登时懊恼地埋怨她:“我说好琉璃啊,以后可莫要拿那些药粉药面子的来吓唬本公子了,虽说你没害我之心,可你成天在身上塞那么多种东西,这要是万一哪天撒错了,那你家公子我可就一命呜呼了!”

    琉璃闻言便故意面无表情地道:“不会的公子,我身上的毒粉之类,一般都有解药,即便撒错了也不要紧,顶多让你受点罪而已。”

    “……当本公子没说。”高孝瓘瞪她一眼。

    经过这一场闹剧,方才那点子暧昧的氛围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高孝瓘这才想起自己为何要来了:“琉璃,你的伤给我看看。”

    琉璃这才顿悟,敢情高孝瓘方才要她脱衣服,是要看看自己的伤啊。

    她不由得脸色微红,也是,这样浅显的事情,她怎么就误会成了高孝瓘对自己有不轨之心了,难不成自个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不是不是才不是。琉璃忙摇摇头,为着求证还下意识地瞥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再看看正低头拔着个青瓷小瓶的塞子的高孝瓘,见烛光辉映下美人面色如玉眸似水,而自个却一身黑不拉几的短褐假小子一般,登时气馁不已。

    高孝瓘就算对着镜子里欣赏一番都比欣赏自己有趣味才是罢!

    不经意间发觉琉璃红着脸又摇头又看自己的,高孝瓘想也知道她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忍不住水顺推舟地戏谑一笑道:“磨蹭什么呢,快把衣服脱了让本公子好好瞧瞧。”

    “……”虽然晓得他的意思是瞧瞧自己的伤,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简直就像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腔调,油嘴滑舌的。

    奈何琉璃虽性子冷淡,对这样无赖的高孝瓘却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瞪他一眼,手上却反而紧了紧衣领子:“不劳烦公子亲自动手,我自己来就行了。”

    谁料高孝瓘却挑眉一笑:“怎么,习武之人还这样扭扭捏捏的,再说了,你人都是本公子的,看一眼有什么打紧。”

    ……话说得越来越没边儿了。

    琉璃索性伸手要推他出去,谁料方才净顾着说话早忘了肩膀上还有伤,这一抬手臂却不小心扯动了,登时疼得她“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高孝瓘这才收了面上的戏谑之色,忙拉了她的手臂道:“很疼?给我瞧瞧。”

    他的神情带了不自觉的焦急,乌黑的长眉微蹙,这样为她担心又紧张的模样一瞬间竟让她觉得心中悸动不已,面上腾起的红晕便怎样也掩饰不住了。

    修长手指轻轻按了按纤细肩膀,高孝瓘口中问着“这样按痛不痛?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筋骨,还是找个大夫来瞧一瞧罢”,不经意间一抬头,却见琉璃因了自己的靠近,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去,白皙面上飞霞般好看的红晕衬着长长羽睫,实在是教人……心动不已。

    这丫头……

    他眼前不自觉又浮现出刚进密室时瞧见的那一幕来。

    没想到琉璃平日如此假小子一般的模样,也会有如小女儿的娇憨,虽不常见,但是正是因为偶然一瞥,才会觉得惊为天人。

    他很想再靠近这样的她一些。

    宫灯里的蜡烛即将燃尽,摇摇曳曳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高孝瓘的眼眸里却是清晰可见的认真:“琉璃,其实我……”

    琉璃忍不棕望了他,四目相对,高孝瓘突然便靠近过来,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一靠,带起微风一阵,那本就要燃尽的蜡烛终于被这一阵子突如其来的风扑灭,整个密室登时陷入一片漆黑的昏暗。

    黑暗却没有阻拦高孝瓘靠近的鼻息。

    “琉璃,其实我……”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让琉璃的半边身子都僵麻了,”我觉得你很好……“

    ”我,我好什么。“琉璃还想故作镇定,却早已觉得自己一边的脸颊滚烫,掩饰地转移话题道,”宫灯灭了,这乌漆抹黑的,我先去点上。“

    说着便急急抽身,却被高孝瓘一把按住了另一边臂膀。

    紧接着,还未待琉璃张口,便有什么温软的物事落在了脸颊上。

    琉璃的动作顿时一僵:她自然晓得那是什么。

    与此时琉璃滚烫的面颊相比,高孝瓘的唇自然是微凉的,细细吻了她脸颊,花瓣一样柔软的唇瓣又辗转到她的唇角,轻轻一啄,最后终于稍稍一移,落在她欲张口惊呼的唇上。

    这……这算怎么回事!?!

    琉璃一向精明的脑瓜此刻却像被灌了一整壶迷魂汤一般,黑暗中看不清高孝瓘如花似玉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有些压抑的鼻息,还有不紧不慢在自己唇上辗转反侧的唇瓣的温度。

    是高孝瓘疯了,还是她琉璃在发梦?

    若是她在发梦,那这个梦,来的也太真实了些,连肩膀隐隐的钝痛都如此清晰,连脸颊的温度都如此滚烫。

    她脑中一阵迷迷糊糊,却又想到之前与骨七争夺族谱失败后,那时候,高孝瓘落在自己眉心的吻。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快要不仅仅局限于主仆了……怎么办……

    此时密室一片黑暗与摇曳的粉红暧昧,而宣帝批折子的书房里,一身黑衣的骨七却正跪在地上,虽面无表情,一双浑浊的眼中却含了些许的晦涩。

    年轻的宣帝好整以暇地吹了吹手中上好的信阳毛尖,似笑非笑道:“卿家最近似乎很忙啊,常常不见你的踪影,莫不是外面金屋藏娇,时不时便要出去探看上一回?”

    虽是玩笑般的语气,他一双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可言,冰冷得很。

    骨七脊背上便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冷汗。

    先前宣帝已经敲打过自己一次,奈何此后又因了种种事端不得不出去,谁料最终还是被宣帝察觉到了。

    他不由得忙道:“怎会,不过是偶尔出宫置办一些物事罢了,陛下也晓得,属下平日护卫您的安全,必备的那些药粉也好毒物也罢,都是家传的方子,无法通过宫中渠道获得。所以还望陛下见谅。“

    ”哦?这么说朕还错怪你了。“宣帝轻啜一口浓香的茶,”原来卿家还是为了朕考虑才频频出宫的。那么不知卿家有没有考虑过,你离开的期间若是朕出了什么问题,你该如何担当呢?“

    ”抑或说,若你方才说的话有假,欺君之罪又该如何惩治呢?“

    骨七闻言,面上虽岿然不动,却忍不住暗暗捏了一把汗。

    宣帝这个人,少年时默默无闻,丝毫没有他的兄长,已经殡天的文襄帝高澄出彩,然而他跟在宣帝身边十数年,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年的成长,见证了他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离天最高的位置。

    他的脾气秉性,骨七还是了解的。

    虽然不会真正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他素来多疑,若自己因此失去了宣帝高洋的信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骨七索性跪下去重重磕一个头,说了部分实话去:”回陛下的话,属下近日频频外出,其实是为了……为了属下的内侄女啊!“

    ”哦?“此话一出,宣帝便眯了眼睛,”你的内侄女,是谁,是跟在孝瓘身边的那个丫头吗?“

    ”正是。“骨七又磕一个头,抬起头后道,”陛下自然晓得我原来的内族如今是怎样的凋敝,属下实在是忧心她在京城不能很好地适应,才常常去探望一二的。“

    ”你探望她,都做了些什么?“宣帝倒很有兴趣的模样,”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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