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那个篱竹是契丹的王后派来监视阿楚的,所以不是友,而是敌。

    现在她混进皇宫,究竟意欲何为?

    “晚些去把她拦截下来,问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我不由得皱眉,继而抬脚便往寝宫中走去。

    还是先告诉裴轻云吧,看他有什么建议。

    这个篱竹很危险,若不早些封住她的口,怕是要引来麻烦。

    不过也是凑巧了,今日铘翎刚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劫难,这篱竹就堪堪出现,莫非那所谓的劫难就是这个篱竹带来的?

    嗯……该不会因为她的揭穿,太后一怒之下将我打入天牢,接着在裴轻云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我杀害了,于是就成了那所谓的劫难?

    “……”我抽了抽嘴角,不会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想什么呢?”头顶冷不丁轻轻挨了一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寝殿内,裴轻云正立在我眼前。

    我回头望了一眼,铘翎和阿楚都不在了。

    “和楚带铘翎收拾住处去了,方才见你走神得紧,就没叫你。”裴轻云道,“铘翎怎么来了?还有,草包你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混球,大事不妙了。”我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继而轻轻将他拉到了里间,沿着床边坐下,“你还记得上次被你处理掉的那个阿楚的贴身婢女么?她随着你皇弟请来的那支乐队混进皇宫里来了。”

    “她不是被大爷扔到大夏境外了么,怎么混进宫中来了?”裴轻云神色一敛,“她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摇摇头,“今日铘翎师弟告诉我,白涣前辈算到我近期有一劫难,所以玉卮师傅派铘翎师弟来协助你保护我。而恰巧又遇上那个阿楚的贴身婢女,你说是不是白涣前辈算到的劫难应验了呢,这个婢女是来揭穿我的?”

    “你想多了,区区一个凡人,给你带来的那点麻烦完全与劫难搭不上边。这所谓天劫,向来都是很难对付的,若仅仅只是一个凡人要去我母后那里揭穿你,那玉卮就不会费力派铘翎来保护你了。”他沉思了一会儿,忽地将我揽入怀中继续道,“不过,不管是那个女人想要揭穿你,还是什么劫难要来为难你,都不用怕,有我在呢,一定会护你安好的。”

    我原本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突然很不要脸地安定了下来。

    他对我说的情话并不多,不过这一句……应该讲过不止一次了吧?

    每次只要有他在,不管身处什么险境,我都不怕,因为最后都会迎刃而解的。

    他会……护我安好。

    “那……那个婢女,待会儿要不要去试探一下?”我伸手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过会儿就潜进那乐队中,将她揪出来问个明白。”

    “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撒娇道。

    “……”他轻刮我的鼻梁,无奈道:“好,依你,都依你。不过你得万分小心,护好腹中胎儿。”

    “好,晓得晓得。”我赶紧配合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天色彻底黑下来,裴轻云换上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捎上圆滚滚的我出发了。

    他带着我用轻功一晃便潜进乐队休息的院子,继而将我安顿在假山后面便又轻点脚尖潜入房内。

    说是让我在这里等着,他进去把那个篱竹偷出来,然后好好审问一番她到底想做什么。就是单纯地与乐队一起表演还是为了揭穿我而来。若是前者,自然事不关己各自安好,若是后者……裴轻云当时笑得很狰狞。

    不过他这个皇帝当得也是挺累,谁会想到堂堂裴帝会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带着他怀孕了五个月的皇后,偷偷摸摸地潜入一群民间乐师住的院子,还要偷一个婢女出来。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下令传篱竹问话,本以为他会给我譬如“无故传令一个婢女会引起谁谁谁争议或狐疑”之类的答案,却不想他天真地笑了笑,回我一句:“因为这样刺激,好玩。”

    我当时额上青筋跳了不止两下。

    我家夫君还真不止是有点二,还很无聊。

    走神间,一道黑影飞速降落至我眼前,将他肩上扛着的另一个人往地上一扔。

    “唔……”篱竹惊醒,哀嚎一声,揉揉屁股就要坐起来。

    须臾间,她动作一滞,继而不可置信地缓缓抬头,看到了我与裴轻云。

    她张大嘴巴,下一刻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便要从她口中冲上云霄。

    “闭嘴,问几句话就放你走。”裴轻云快她一步俯下身捂住她的嘴,继而另一只手掐了个决,朝她嘴上一指。

    最后他拍拍双手重新站回我身旁:“为了防止她要死要活不肯说实话,大爷给她施了个法,草包你要问什么便尽管问,她会一一回答的。”

    “……其实,有时候觉得我们的行为有点像那些话本里所描述的恶贯满盈的反派。你说我们会不会太残忍了啊?”我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一个这么正直的人居然会跟一个无赖一起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大爷原本就是个无赖,怎的,你后悔跟我了?”裴轻云冷哼一声。

    “嗯。”我笑着点点头。

    “少废话,快问!”裴轻云往我脑袋上轻轻呼啸过去一掌,“不然待会儿巡逻的人要发现了。”

    “了解。”我俯下身去,继而收起笑脸。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朝篱竹道:“你混进皇宫来有什么目的?”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篱竹心高气傲地一扭头,“当然是来揭穿你这个假公主的!同时放个消息回契丹,让王后抓会除去和楚的母妃这枚眼中钉。”

    语毕,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死死地转头瞪了我几眼。

    “那你打算怎么揭穿我?”我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来龙去脉,给我交代清楚。”

    “我原不知道公主会与你们一起欺骗天下,将王后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大夏皇后之位让给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谁知道几月前打听到契丹和亲公主身边跟着个唤做‘阿楚’的贴身婢女,才猜想到这个‘阿楚’的身份并不一般,这才想办法到宫中打听了一下这个‘阿楚’和皇后的模样,不想竟被我猜对了。”篱竹一边摇头,一边想要捂嘴,一边瞪大双眼,却还是十分配合我们,一字一句道,“我身无分文,自然回不了契丹,只能一直徘徊在大夏都城,告诉自己不死便好,熬了下来。终于,两月前我走运识得了阿黎姑娘,一支即将入宫表演的乐队中的琵琶手。她听了我的话之后,替我想了个计,把你们狼狈为奸的事情编成一首歌,在太后的寿宴上,她会献唱,在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面前狠狠地揭穿你们,让裴帝将你们打入天牢!”

    唔……作得一手好死。

    “你的计划当真精彩。”我拍拍手掌,“本宫好怕怕啊,不过有一点你没想到的是……”

    我故意顿了顿,把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的裴轻云一把拽过来:“参与代嫁阴谋的人当中,就有那个传说中可以将我打入天牢的裴帝哦。诺,就是他。”

    篱竹抽了抽嘴角,像是想说些什么,然而张嘴啥都说不出来。因为被裴轻云施法了嘛。

    现下要怎么办,干掉这个篱竹么,不过若是干掉她的话,那个什么阿黎姑娘就会发现,那到时候我照样会暴露。

    那要把篱竹和阿黎姑娘全都干掉?

    不不不,还是为诵儿积点德吧,孩子还未出世,身为他的父母可不能一下子杀这么多人。

    我正想开口询问一下裴轻云要怎么处置这个篱竹,却见他默默地结了个印,朝篱竹脑门上一指,后者瞬间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我问道。

    “消除她的记忆。”

    “噢。”我了然,是我傻了,忘记还有消除记忆这一招,不过……“可是没用啊,就算她忘记了,还有那个阿黎姑娘呢。要不我们再潜进去把那个阿黎姑娘的记忆也一并消除了吧。”

    “大爷只是消除她今晚的记忆,并没有消除她想要在寿宴上揭穿你的记忆。”

    ……什么?裴轻云这货难道也想揭穿我!

    见我一脸抽搐,他赶紧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揭穿你的。今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让她回去继续在乐队中待着。寿宴那天,我施个法让那什么阿黎姑娘发不出声音就是了,到时候丢脸的是她们,吃瘪的也是她们,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哈!哈!哈!”

    我背后一凉。敢情我夫君不仅有点二有点无聊,还这么阴险这么腹黑。

    “什么人在那里!”不远处传来一声吼,紧接着不过须臾的时间,我们三个被一群举着火把的带刀侍卫堪堪围住。

    他们见到挺了个大肚子的我,与我旁边一身黑衣且蒙面的裴轻云,皆愣了愣,面面相觑:“皇……皇后娘娘?”

    正当我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的时候,小李子从那群侍卫身后走出,瞧见我,他惊了惊,目光往我身旁一瞥,随即抽了抽嘴角,朝那群侍卫挥挥手:“继续去巡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主子教训奴婢罢了。还有,别多嘴,免得丢了饭碗。”

    “是!”侍卫们应声而退。

    这主子……应该就是区区不才在下我了,而这奴婢,应该指的是昏死在地上的篱竹。

    “主子啊,您就不能消停会儿?”小李子直接无视了我,捂着脸朝裴轻云一步步接近,而后一把扯走他脸上的黑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在外头也就算了,您为何在皇宫里也闲不住,闲不住也就算了,您居然大晚上的穿成这样还带着怀有身孕的皇后娘娘来这里!奴才以为你在余暇派会有所长进的,谁知道您还是那么……闹心!”

    说到这,小李子轻叹一口气。

    “哼。”裴轻云也十分不服气地一哼,“今日着实有要紧事,下次不会再乱来了。朕还是有分寸的。”

    说罢,他掐了个决将篱竹送回房间,而后拉着我灰溜溜地从小李子眼皮子底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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