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珂挑眉,神色微敛,也不出声替她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落氏水袖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带着黄氏眼看着就要下跪,便见到简颜峰的身影,落氏忽然有恃无恐的直起了身子,略显得以的看着简珂。

    如今,老爷接手了战王的六十万大军,就连皇上见了老爷也得礼遇三分,老爷才是大靖最有势力的人。

    这贱丫头也不过是空有王妃的头衔,说好听了是战王遗孀,说难听了就一小寡/妇!

    她正暗自得意,哪知,简颜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跪了那贱丫头:“老臣简颜峰,参见廉王妃!”

    “老,老爷!”落氏惊诧万分,屈膝要去扶简颜峰,被简颜峰一个厉眼震了回来。

    老爷这是做什么?这不是长小贱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简颜峰虎眸怒瞪着落氏婆媳,意思是:还不快快下跪行礼?

    落氏虽有不甘,却不敢忤逆了丈夫。

    婆媳两人抵着头,慌的跪了下去:“臣妇简氏落红霞,黄燕儿,参见廉王妃!”

    简珂也纳闷老爹这是怎么了?

    礼仪是没错,但大靖重礼孝,叫人看见定以为自己不孝,儿女岂能受父母跪拜?

    急步上前托住了俩人:“爹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这可真是折煞珂儿了!”

    落氏跟着简颜峰谢恩,这才浑浑沌沌的起身。

    量她怎么也没想到,简颜峰这一出是专门做给自己看的!

    简颜峰知道,战王会将六十万大军交给自己接管,完全是看在自己女儿的份上。

    一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守寡,都是拜落氏所赐,他便带着这贱妇前来向女儿请罪……

    简珂连着几天都没有休息,小脸憔悴,人也消瘦了不少,本就纤细的身子,如今看上去是越发的盈弱。

    简颜峰起身,看女儿这般模样心疼的紧,拍拍女儿的小手,慈爱道:“保重身子啊!”

    “女儿知道,让爹爹挂心了。”简珂说着,盈盈福身。

    父女两人一派父慈女孝,便见着秦太师率着太师府家眷入了灵堂。

    那秦万蓉本就是个娇滴滴的人儿,一见父亲来王府吊丧,哭得梨花带雨扑进了父亲怀里,抽气的喊道:“爹爹!”

    秦万蓉乃是大靖第一美人,她若是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是死也不会答应嫁进王府做小,如今这样的结局,她心里委屈的想死。

    秦世广作为当朝国丈,自持不必向廉王妃下跪行礼,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傲立在秦万蓉身侧。

    面对眼睛长在头顶的秦世广,简珂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向他额首。

    简颜峰与秦世广一向不和,见秦世广这般无视自己的女儿,气得吹胡子瞪眼,连招呼也不想打。

    可,这秦世广瞥见简颜峰也在场,丝毫不看简颜峰不善的脸色:“简将军接收那六十万大军,怕是有些力不从心吧?”

    六十万,再加上他的简家军,他如今虽拥有百万雄狮,可他哪来那么多银两养兵?

    “这就不必秦太师操心了!”简颜峰抚了一把络腮胡,懒得理会这老匹夫的挑衅。

    这六十万大军看似他接管,军饷还是有珂儿在承担,他何须发愁?只是他碍于面子不好明说而已!

    这朝中一文一武内斗也不是这两年的事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场的官员也不感到稀奇。

    许是多日未歇息好,又没有按时用膳,简珂突然晕眩,一把抓住了身侧的丹青。

    简珂跟老爹告了退,便由丹青扶着她入书房歇息。

    前院灵堂传来的哀乐与和尚诵经的声音,搅的她头昏脑胀,抬手示意丹青将书房门关了起来。

    丹青关了门,回来娘娘身边伺候。

    小心翼翼的呈上参汤,见娘娘心思重,心疼道:“娘娘喝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简珂睁眼,看了眼浓浓的参汤,摇了摇头,她胃口不佳什么也不想吃。

    “我歇一会儿,你在门外候着吧!”

    美眸微闭,素指支着额,斜斜的躺在软榻中。

    不多时,她似乎听到了屋外狂风呼啸,盛夏的天,为何会吹起此般飓风?

    起身,拢了拢话落的薄纱,幽幽抬眸。

    忽然,她竟又见到自己了,这回不再是满目的明黄,触目的只有灰白之色。

    破败的宫殿,凄惨的坏境,几名女官满身是血的躺在凌乱的地面。

    而她,发髻凌乱,一身雪白的里衣,依然赤足,跪坐在那几名女官身侧,木纳的看着眼前纷乱的一切。

    这时候,一名手托着器皿的公公,悄然进入了她虚无的视线。

    “皇上有旨,只要贵人喝下这碗药去了腹中孽障,就可让贵人在宫中安详荣华!”那公公低着头,弯着腰,不看她一眼。

    想不到,他竟早已将自己的人安插在身边!

    她看着自己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公公,美眸微敛,痴痴的笑:“呵呵,这么多年朕竟不知枕边之人,是个狼子野心之人!罢了,你放着吧!”

    公公闻言不妥协,不亲眼所见,他如何回去复命?

    她怒瞪着双眸,那眼神像是要将公公一眼射穿,嘶声力竭的怒吼:“朕让你放着,耳朵聋了?”

    公公一惊,不曾想到这失国之君,竟还有如此气势,乖乖的将铜碗搁置在她身前,退了出去。

    待公公走远,瘦弱无骨的纤手,颤颤巍巍的执起铜碗,任命似的,双眸一闭,惨白的双唇贴敷在碗口。

    眼看着这药就要下肚,忽地,铜碗被她狠狠的砸了出去。

    赤着足,直奔大殿门口。

    那个男人,一身战甲双手支着剑,眉宇只见霸气天成,身下坐的是九头龙椅,他就这么正坐在大殿门外。

    他的脚边,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印溯!”她惊呼,不顾一切的飞奔向那尸体,白皙的脸颊满是泪水。

    坐在那里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依稀可以听到他内敛的声音:“他死不足惜,你又何必替他伤心?”

    她将印溯紧紧抱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印溯!印溯!是朕害了你!都是朕害了你!”

    风势愈演愈烈,狂狷肆虐,吹散了她悲凉的哭泣声,拨开了印溯满脸的发丝。

    那张毫无血色,却依然昳丽无双的脸,同时呈现在简珂眼前,她猛然间乍醒:“凤廉!”

    门外候着的丹青,突然听到娘娘惊呼,推门而入,急步进来:“娘娘!”

    只见,娘娘饱满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双唇轻颤,满脸泪痕。

    简珂捂着胸口,剧烈的抽气,小腹犹如刀绞般的疼蔓延向四肢百骸。

    惊魂未定,美眸之中像是失了光彩,呆呆的看向丹青:“青儿,印溯是谁?”

    丹青哪顾得上思索印溯这个名字,单见娘娘被梦魇惊醒,已经让她吓了个半死。

    她摇头,抬手为娘娘抚背,娘娘定是太过思念王爷,才会被噩梦惊扰。

    “珂儿好些了吗?”书房门口传来了简颜峰浑厚有力的声音。

    丹青搀着娘娘下地,心中不免有些责怪老爷,有什么紧要之事,非得打扰娘娘休息?

    简珂示意老爹落座,又命丹青为他添了一杯香茗:“爹爹可是有事?”

    她先前在灵堂已经看出老爹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能是看在灵堂人多口杂,不好与她多做交谈,这才巴巴的跟来了书房。

    简颜峰手捧着香茗,思量再三,终于开口道:“前些日子,军营清点数目,整整好少了五万兵马,王爷与那樊城之事可是有牵连?”

    简珂不避讳他,直截了当的回话:“既然爹爹心里已有数,又何须再过问女儿?”

    “真是王爷所为?”简颜峰虎眸一瞪,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儿,试探道:“珂儿也知情?”

    素指捻过茶杯,发现杯沿有一缺口,蹙眉,心想:这等破败玩意儿竟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简颜峰见女儿不作答,耐着性子叫唤她:“珂儿!”

    “此事是女儿下的令!”简珂终于不再沉默。

    简颜峰手抚络腮胡的动作一顿,半响没反应过来。

    珂儿下的令?

    她能在王爷眼皮底下,调动人马已是件不易之事,这屠城之令,也是她一个小小女娃能下得了的?

    王爷应该不是这般好糊弄之人,莫不是大限将至,病入膏肓,而任由珂儿胡作非为?

    “爹爹在想什么?”简珂明知故问。

    简颜峰一愣,不确定的靠口:“嫁祸与赤练军之事,也是珂儿的意思?”

    简珂不否认的点头,便见到简颜峰忽青忽白的脸色,他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默不作声的拿起香茗,也不顾茶水烫口,端起来就喝。

    “小心烫!”简珂刚说完,简颜峰就被烫的不轻,整杯茶都撒在了身上。

    丹青见状立马取来软巾,替他抹去满身的茶叶。

    简颜峰心思沉重道:“珂儿可知,此事若是被皇上查到足丝马迹,珂儿怕是小命不保!”

    丹青闻言,身子一颤,抬眸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娘娘,心道:娘娘心思缜密,岂会留下证据至自己与危难之地?

    “即使查到,凤天启也不敢拿女儿怎样!”简珂挑眉,美睫忽闪,墓地,看向老爹:“王爷虽去了,可珂儿还有爹爹做依靠,爹爹佣兵百万,岂是那凤天启敢随意挑衅之人?”

    谁是谁的依靠还不一定!

    别人眼中,他简颜峰如今确实是大靖举足轻重之人,可谁又能想到那百万雄狮背后完全是靠了珂儿雄厚的财力在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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