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相亲的这一天是三月三,是为汉国的鬼节,但大戎不大兴这个,从大戎的疆土扩大之后,把京都往南迁,迁到如今这个南阳的位置,气候分明了许多。到了三月份大地逐渐回暖,都把三月三当成了郊外踏春的日子。

    今日的确也很适合踏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于愆与那聂家世子坐在马车里行过街道,不大的空间里两人都有些尴尬,无言的沉默流淌着。

    于愆扫了一眼眼前的小鲜肉,长相还可以,身形没继承他爹的五大三粗,继承了他那江南水乡的娘的弱风拂柳,看了她一眼脸色便发红,慌不迭的对她行礼:“于将军!”

    这一声将军可谓把于愆的身份感给叫回来了,面容镇定从容的回了一礼:“世子。”

    世子聂子都更慌乱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也不知道往哪儿搁,呼吸也一时紧一时松。于愆眉微挑,和她这只母老虎在一起有这么害怕、这么难以忍受吗?

    殊不知人家就是单纯的紧张,好在这会儿外面的喧嚣救了世子,外面有不止一人喊着“景烈王爷莅临!行人避让!行人避让!”“车辆避让!快快避让!”连他们的马车都被逼退到一边停着。被重重的人群夹在中间。

    世子总算知道把手和眼往哪儿放好了,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街道热闹成一片,水泄不通的人流车流都被拨开,专留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两边站着整整齐齐的侍卫脊背弧度挺成一条直线。民众都在窃窃私语。聂子都目露疑惑:“景烈王爷?大戎什么时候有个景烈王?”

    于愆眉微挑,头都不抬如数家珍:“是遗失多年的九皇子,昨天被敕封为景烈王,赐了城南的府邸居住,今天是要去光禄寺拜祭宗庙并祈福。顺带着也诏告天下景烈王的身份,皇帝承认了他。”说到这里,于愆也是感慨的,她那日虽请求皇帝承认了赫连长恭的身份,但也不妨碍皇帝就把他晾在那儿,给他难看,却不知那赫连长恭使了什么法子,仅给皇帝捎了件物什,便使得皇帝和颜悦色,很快就复了他王籍、赐了府邸,还赏了无数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

    “光禄寺?那不是跟我们去的一个地方?”聂子都诧异。

    于愆心里道,那又不是我选的地儿,是你选的地儿,你现在问我?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光禄寺乃是远近文明的大寺,有了赫连长恭这位尊神,只怕很多人没跨进山门便要悻悻而归。他们肯定也是一样的下场。但见聂子都似乎不知情,她也“好心的”没有提醒,不让进正好,她今天的相亲也就结束了。

    交流间,于愆也趁着撩开的帘子往外瞟了一眼,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缓缓在道上驶过,宝马香车,翠玉珠帘,风撩起窗帘,却瞥见一个清俊的侧脸,和正襟危坐的泰山不动身形,青衣墨发,恰如画,仅这一眼,便能感到他身上永久散发的淡淡的冷漠疏离感,却更显得其是瑰宝敛华。妹的,真是帅到了骨头里!

    这时人群中爆发了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

    “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景烈王长得太英俊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我也看到了,果然是皇家的人!跟平常老百姓那都不一样!看那浑身的贵气!啧啧,把人都要照瞎了!”

    “嘿,听说他是我们于将军带回来的,于将军最近风头很不好啊,到处都在议论她人老珠黄嫁不出去!她回来都好些日子了,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真够可怜的,也不知道于将军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那个母夜叉,谁敢娶呀!再说她那么老了,能不能生出来娃还不知道呢!她赶明儿不会怒了到处抢男人吧!”

    “可说不准呐!我看这景烈王七八成就是被她抢的!你们看这景烈王长这么好,我看呐,肯定是于将军看上人家了,所以才带回来想嫁给他,不然我们将军那么残暴,怎么可能大发善心!”一个很有逻辑推理能力的布衣小贩头头是道的道。他一出声,这别开生面的言论让众人纷纷附和。

    于是那小贩说得更是来劲:“将军才打仗的那几年,所有人都把她当个男的!但人都是会成长的,将军终也有生出女儿心肠的那一天不是?所以这郎貌女才,看对眼儿了!那不还是一瞬间的事儿!”

    马车中,于愆面色不善,郎貌女才?这是在变着法子说她丑吗?虽然她跟九皇子比,确实是丑了。

    那个小贩毫不知情,喋喋不休:“你们是不知道,那朝堂里的复杂着呢!水也深着呢!我祖宗三代时候也当过县太爷!他跟我们后辈说,那当官的潜规则跟家常便饭似的!你们当这九皇子怎么就恢复了王位,可不是那天铜雀台于将军跪地请求的嘛!于将军为什么不惜得罪皇上,偏偏替他办事儿?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你们信吗?”

    “不信!”齐齐的回声,这小贩殊不知自己已招了多少人来听。

    甚至那辆华贵马车也停了下来,车中男子眸色涟滟。耳朵伸着。饶有兴趣的样子。

    听见这么多人认可,小贩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声音也高了三度:“所以说!我们于将军跟景烈王那肯定有一腿儿!铜雀台你们那天谁去了?有没有去的?看那秋波横飞的,你们不知道整个过程于将军看了人景烈王多少眼^不能用眼神把人家衣裳剥了!”

    “可那么多人看着呢,皇上也在,她就敢?”底下一个问道。

    “你不想想于将军是谁!有她不敢的吗?!我看要是皇上不在,她当场就把人给强了!不过于将军读了一肚子的兵书,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可不是一般人能想明白的,她先求着皇上恢复了人皇子的身份,这下地位能相配了,能娶她了,要是一娶她想剥衣裳那还不是能剥多少次剥多少次!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

    其他人纷纷点头:“原来是这个理儿!”

    那小贩又道:“你看我们将军那么威猛,男不男女不女的,这个景烈王虽然看着也不弱,但我们将军出马,那无论是谁,不都得投降?!你可见过战场上谁站到将军头上的?没有吧!所以那床上,我们将军肯定是攻!那景烈王就是个受!”

    于愆坐的马车不知道被谁一挤,晃了一下,于愆差点栽了下去,堪堪稳住身体,呼吸很是不均,但这跟她内心相比那都不是事儿!于愆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什么时候送过秋波了?!什么时候跟人家潜规则了?!什么时候要剥人家衣裳了?!又什么时候还便成攻了?!她怎么不知道她在那方面这么勇猛?!聂子都也愤愤不平,白了脸斥道:“这都是些什么话?!侮辱一个闺中女子的清誉!太不道德了!将军你坐着,我这就下去教训他!让他明白做人的道理!”

    而同时另一辆华贵马车里也有类似的话语:“王爷,这个小贩太欠收拾了,大庭广众之下他都敢这样议论王爷!这京城还有没有法律?!如此污言秽语,属下这就去砍了他!”

    车中男子却平平淡淡的一个“慢”字止住了他。

    只见赫连长恭一身雍容,眼中半点怒意都无,反有丝愉悦,那性感的唇缓慢而清晰的吐出来一个字:“赏!”

    蓝仲当即石化,赏?搞错了吧?主子不是最烦人家背后议论他了?每次丢进油锅炸了那教训都是轻!这次他们把主子说得这么不堪主子还要赏?!没犯病吧?!

    而这方于愆睁大着眼看着聂子都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她一怔,你教训个毛啊!你那小身形,能打得过人家吗?!别自己给拍飞了!

    赶紧也跳车拦他,只刚撩开车帘跃了下去,还没拨过人群,便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字字清晰:“公子说书说得不错,我们王爷有赏!”

    亮澄澄的五十金摆在那小贩面前,那小贩一惊,看到那黄澄澄的金子时眉开眼笑,眼都笑没了。不住的点头哈腰,涎着脸:“谢谢王爷!谢谢王爷!王爷真是个大好人C人一定有好报!王爷和于将军一定能两情相悦,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于愆脚当即一个趔趄,堪堪抓住了一脸恼火丝毫挤不出人群的聂子都稳住了身形,心里想,这赫连长恭是有补是心理变态?被人说了还要赏人家?在汉国被囚得久了,心理阴暗,特别喜欢人背后议论他?越把他说得难听他越高兴?!

    然而更让她掉下巴的话在后面,蓝仲不慌不忙的道:“借你吉言。我们主子爱听说书,若是得闲,还望阁下能来王府给王爷说书解解闷。”

    “一定一定。得闲得闲。”那小贩哈哈道,眼里都是金光,眯的就剩条缝了,去王府说书,钱途实在太光明了!同时也实现了他的伟大梦想!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去抱着景烈王的大腿!

    咔嚓一声,于愆吸冷气的时候咬住自己舌头了,没疼的泪花砸下来。说书?这景烈王竟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一个,童年太苦逼连说书都没听过?所以不识得?

    还没想个明白,分个清楚,只见人群移动,咕噜噜车响,那气派的皇家祭祀队伍又整齐而威仪的往前走了。如黄河之势的奔腾人流呼啦啦的赶紧往前追赶,口里高呼着“景烈王!”“王爷千岁!”景烈王真是太善良了!人长得好心也好!被人说了也不生气9以德报怨赏赐金子!他们也要说去!独于愆两人还被堵在拥堵的人流里被撞得七荤八素。憋屈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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