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行的舟船,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宇文熠城反应极快,倒下的一瞬,本能的将白冉冉紧紧护了住……

    “夏以沫,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不得后背上的疼痛,宇文熠城慌忙坐起,只一心紧张的查看着怀中女子的状况。

    白冉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仍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的道,“我没事……”

    宇文熠城却还有些放心不下,追问道,“真的没事?”说话间,将她浑身上下,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之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主子……你们还好吗?……”

    外面传来燕归焦切而恭谨的嗓音。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瞧着身畔女子仍有些发白的面色,宇文熠城眸中一厉,冷声问道。

    “是另一艘船不小心撞上了咱们的船……”

    燕归恭声报告着眼下的情况,“主子请放心,并无什么大碍……”

    话音方落,却听得一道细柔语声,毫无征兆的突兀响起,“船中可是越公子?”

    这娇俏婉转的嗓音,听来似乎略微有些熟悉,白冉冉还在想着到底在哪里听过,却见对面的男人本能般的皱了皱清俊的眉眼,冷声问燕归,“外面是什么人?”

    “启禀主子,是撞到咱们船尾的那人……”

    燕归平板的嗓音,在先前说话的女子再次开口之前抢先一步答道,语气之中,似乎对这“撞到了他们船尾”之人,含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与敌意。

    “越公子……”

    船外的女子似乎对他将自己只介绍成“撞了他们船尾”的人,十分不满,略带急切的唤着船舱内迟迟不肯露面的宇文熠城,宛如莺啭的妩媚嗓音中,却又恰到好处的带着丝丝惹人怜爱的委屈与欲言又止般的娇羞和矜持……

    白冉冉听得越发好奇。他们此次出游,刻意隐瞒了身份,宇文熠城用的是两人初遇之时的名字“越书白”……而此刻,船外的那个女子,既然知道他是“越公子”,那么自然是之前见过他们的……白冉冉努力回想着这些日子他们遇到过的人……年轻貌美,言谈间又似乎对宇文熠城有些那样的意思的女子……电光火石之间,白冉冉突然想了起来,前几天,他们貌似确实遇到过这样一个女子……

    不会吧?那姑娘竟然锲而不舍的追到这儿来了?还上演了一出“碰瓷儿”的好戏?

    白冉冉一脸不能置信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好吧,自家老公确实长了一张祸水桃花脸……

    宇文熠城显然同因为船舱外的那个不速之客而冷若冰霜的一张俊颜,直到对上她的时候,曜黑眼瞳中方才有了丝丝的暖意,温声道,“我出去看看……”

    看到男人说出那一句“我出去看看”之时,眼底一瞬划过的锐利寒芒,白冉冉在心中默默的为外面的那个女子点了根蜡烛。

    “乖……”

    宇文熠城伸出大掌,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在这儿乖乖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随后,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柔的一吻,便走了出去。

    白冉冉抬手摩挲着被他亲吻过的地方,饱满艳丽的唇狠狠咬了咬……那个混蛋宇文熠城,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分明一贯是哄宇文长乐之时的语气……似乎最近,他越来越拿她当孝子了……白冉冉气的磨了磨牙,心底却是说不出来的甜滋滋的……

    ……

    看到从船舱中款款走出的毓秀身影的时候,秦兰馨眼中明显的一亮,埋在胸膛里的一颗芳心,瞬时跳的飞快,晕生两颊,眼波流转,满满的都是欲语还休的倾慕,连一向被教导的应该矜持端庄的柔媚嗓音,都不由的带出难掩的欣喜,“越公子,真的是你……”

    许是自己也觉察到了自己失了矜持,秦兰馨一张俏脸上顿时又是一红,含羞带怯般微微垂了头,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颈项,如弱不禁风的一根花、茎似的,嗓音中似有若无的洋溢着撩拨人心的春情,“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又遇到越公子……”

    语声婉转一顿,“算起来,自先前在集市上与越公子邂逅,再到昨日的酒楼偶遇,乃至如今的重逢……短短数天,兰馨与越公子便遇到了三回……”

    说到这儿,女子嗓音渐轻,像凉风中不胜娇羞的一朵莲花,“……这算不算是,兰馨与越公子十分有缘?……”

    一壁说着,一袭嫩黄衣衫的娇媚女子一壁微微抬眸觑向对面的男人,眼底流波似化了一池春水似的,恰如怀春的少女,躲在屏风后,偷偷打量自己心仪的男子之时那种一壁矜持的藏着掖着,一壁又装作不经意的让那个男子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样含情脉脉的姿态,尤其是由一个千娇百媚、艳若桃李的女子做出,只怕纵然是再不解风情的男人,也会不由的心神一荡,将三魂勾去了七魄……

    秦兰馨心如跳鹿,满怀期待的等待着。

    “刚刚我们的船,是你撞的?”

    宇文熠城冰冷如霜的嗓音,在周遭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秦兰馨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在她明里暗里的一番剖白之后,对面的男人不仅没有丝毫的回应,反而一心只追究船被撞了这样不相干的小事儿,饶是她一向自诩聪慧,此刻也不禁有些微微的反应不过来,一时瞬觉自己的一腔痴心,仿佛尽付了流水一般……

    秦兰馨微微羞恼。但身为一个自小被培养的极好的大家闺秀,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态,顺着宇文熠城的话头,微曲侧身,行了一礼,从左肩到腰到裙摆再到足尖,一条水线流过般幽静娴雅、姿容娟好,“此事,是我家的船工不小心……兰馨在这里,代他向越公子你道歉……”

    语声一顿,女子轻轻抬眸,眼若秋水,望向对面的男人,妩媚嗓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与歉疚,“发生这样的事情,兰馨自己心中也是极为难安……如若越公子不嫌弃,兰馨想邀请越公子明日去我家中暂坐……”

    ……

    “娘娘……你听,外面这个女人真是好不要脸……”

    船舱内,小桃一边往杯盏里添着茶水,一边愤愤的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起来,“……瞎子都看得出来,陛下根本就不喜欢她,她还一次又一次没脸没皮的缠着陛下……要奴婢说,方才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那个女人故意命人撞上了咱们的船,打算借机接近陛下罢了……这不,眼下已经迫不及待的邀请陛下去她家了……”

    白冉冉一壁满足的品尝着杯中清香四溢的雨前龙井,一壁津津有味的听着身旁小丫鬟有理有据的分析……朗朗明月,茶香缭绕,佐以现场直播的狗血八卦……还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这名叫小桃的小丫鬟,还真是讨人喜欢啊……自从半年前,柔香跟随宇文彻回了西北之后,便是这小桃在她身边伺候了……说起来,这小桃不仅武功高强,处事聪明伶俐,而且性格还十分的活泼,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倒是缓解了许多白冉冉因为柔香嫁人远走之后的失落……

    后来,白冉冉才知道,这小桃乃是宇文熠城一早便命人精心挑选的……

    想到这儿,白冉冉心中不由的暖融融的。

    “娘娘,不如奴婢现在陪你出去,好好的教训教训那个女人,让她以后再也不敢缠着陛下……”

    身旁的小丫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满脸的同仇敌忾。

    “不用……”

    白冉冉倒还是一副悠悠然的模样,道,“人既然是宇文熠城招惹的,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无论他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应该由他自己解决……我们,只管在这儿看戏就好……”

    闲闲啜饮着杯中清茶,白冉冉一张清丽脸容上,果然是一副端坐看好戏的兴致勃勃的模样。

    ……

    船舱外,秦兰馨已经说到“……家父乃是此地的知府,一向求才若渴……若是见到越公子你,一定会十分欢喜的……”

    宇文熠城冷眼瞧着她含羞带媚般的样子,沁凉嗓音说出了他今晚的第二句话,“可惜我一点儿也不打算去拜访令尊大人……还有,我也希望,这一次是姑娘你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秦兰馨所有未竟的话语,一瞬尽数被男人这毫不留情的凉薄拒绝打断,女子夭桃秾李般艳丽的脸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着,直到一张脸褪尽了血色,方才寻回了些许理智一般,开口道,“公子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兰馨了吗?……”

    说这话的女子,柔媚语声似不能自抑的轻颤着,仿佛这由她亲口推断出的可能,连她自己都不能置信。

    抬眸,秦兰馨怔怔的望向对面的男人,无限希冀着是自己猜错了……可是,对面的男人却连正眼也未看她,只将一张冷峻侧颜对住她,凌厉线条,如霜如剑,如世间最残忍的所在,冰冷而无情……

    秦兰馨一双美目中,瞬时浮起层层水汽,身如柔柳,似完全不能置信一般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含泪,欲落未落的定定望住对面的男人,仿佛无限的凄楚与委屈,“兰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公子如此的厌恶……”

    只可惜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落在宇文熠城眼中,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半分的涟漪。

    男人嗓音如冰,心如铁石,“你错就错在自作聪明,觊觎一个你不该觊觎之人……”

    尽管自市集初遇,她便对眼前的男人一见倾心,及至后来伪装成偶遇的酒楼再会,以及方才的撞船……尽管她所做的一切,都莫不是在有意无意的向面前的男人表露着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但此时此刻,被他如此毫不留情的直白的指出这一点,秦兰馨还是不由的感到阵阵的尴尬和羞恼……尤其是男人用的还是“自作多情”、“觊觎”这样近乎侮辱的字眼……

    这与她一直以来的期待和设想,大相径庭,让她一时如何接受?

    “是……自当初市集初遇,兰馨便情不自禁的对越公子你一见倾心……”

    秦兰馨一张俏脸雪白,编贝般的皓齿将一张红唇咬的娇艳似花,明眸凝露,仿佛明明不胜羞怯,却又偏偏强撑着勇气的望向对面的男子,使得整个人瞧起来既楚楚可怜的柔弱,又有一种叫人心怜的坚毅,“……但兰馨不认为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宇文熠城凉声打断她的话,淬了浓墨般的濯黑眼瞳,不见半分的动容,“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但你明知我已有娘子,却还一次一次的处心积虑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你不觉得这样的行径,很恶心吗?……”

    秦兰馨似完全没有料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用“恶心”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对他的倾慕,一时如水的美目中竟有了几分真正的震惊和受伤,褪尽血色的艳丽脸容上,显出几许楚楚可怜的苍白,柔媚嗓音抑制不住的轻颤,“喜欢一个人,自然是希望能够跟他在一起,兰馨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语声一顿,女子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犹盛满晶莹泪意的一双明眸之中,忽而闪过一抹与她一直以来呈现出来的楚楚可怜的姿态不甚相符的怨毒,道,“……越公子说自己已有娘子,所以,不能够再接受兰馨吗?……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船舱内,听到这句话的白冉冉,含在嘴里的一口热茶,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好吧,虽然他们如今身处的乃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朝代,但从一个女人口中,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的话……白冉冉还是想说,姑娘,你还真是……活生生的大写的一个……直男癌……

    那边,秦•;白莲花•;圣母•;直男癌•;兰馨姑娘,还在义正言辞的为面前的宇文熠城洗着脑,“……越夫人若是果真为着自己的一己之私,而阻止越公子你再迎娶别的女子的话……这本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是理应被休弃的……这样的女子,也当不得越公子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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