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大口,烫伤了舌头。

    电话打了很久才打完,安诺寒回来的时候,沫沫正在猛吸气,让冷空气减轻舌尖的疼痛感。

    不等安诺寒坐下,安以风毫不避讳地追问。“是谁打电话?”

    “公司的同事。”安诺寒面不改色答:“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经理让我销假回去。”

    “什么时候走?”

    安诺寒看看手表。“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应该赶得及坐十二点的飞机。”

    “这么急?”

    “嗯,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

    沫沫闻言,无力地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

    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马上回去英国,可见那个女人对他来说胜过了一切。

    “路上小心点。”她用生硬的口吻说。

    “你不去机场送我?”

    她还没有伟大到亲自把心爱的男人送去别的女人怀抱。所以她故作看看手表,郑重其事地回答他。“我还有事,我要陪诚去做理疗。”

    安诺寒没说别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匆匆上楼收拾东西。

    沫沫不知道安诺寒想表达什么意思。

    对她来说,那意味着结束。

    她才仅仅十六岁,不能继续眼看着自己枯萎在一段没有结果的等待里。

    去机场的路上,安以风看了看安诺寒的脸色。“和沫沫吵架了?”

    “没有。”安诺寒摇摇头。让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十六岁的孝子吵架,太可笑了!

    “我听说你昨晚去见萧薇了。”安以风问得有些突兀。

    安诺寒并不意外,安以风在外面眼线很多,什么事都不可能瞒得过他。“见个面而已。”

    “看见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心疼了?恨我当你拆散了你们吗?”

    安诺寒淡淡地笑了笑。“谈不上心疼,不过觉得她有点可悲,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

    女人,可以天真,可以无知,但千万要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要男人的真心,要别人艳羡的奢华生活,要让人感动的浪漫,要快乐,或者要成功……想要什么都没错,千万别什么都想要,更不能自己什么都不付出,一心想着从男人身上索取,那是任何男人都给不起的。

    萧薇其实得到过很多,远比沫沫还要多,可她从来不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心惦记着别人拥而她还没的东西。

    自己的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所以,她的人生注定了悲剧!永远都是一个悲剧!

    安以风的表情好像很满意,拍拍他的肩。“沫沫还小,再给她点时间。她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爸,你放心,我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很早以前,安诺寒就知道韩家和安家有着不能被人揭开的过去,他们的财富积累在罪恶之上。

    韩濯晨不能把自己的事业交给外人,因为稍有差池,不但他今天辉煌的事业毁于一旦,他连命都保不住。

    沫沫从小被保护的太好,生性单纯,没法继承她爸爸的一切。

    这个介于黑白之间的庞大事业萧诚担不起,其他男人也担不起!

    所以,这一切都要安诺寒去承担。

    有时候,安诺寒常常想,如果再有个人能承担起这份责任,他还要娶沫沫吗?

    随即,他自嘲地笑笑。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假设。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可能实现的假设成为了现实。

    一年以后,安诺寒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拼命揉着自己快要炸开的头,语气平静如陈年古井:“是吗?那太好了,帮我恭喜晨叔叔。”

    这的确是个喜事,韩濯晨的妻子怀孕了,是个非常健康男孩儿。这意味着他有了自己真正的继承人。可他一点都笑不出,只觉得头疼欲裂。

    安以风顿了顿,说:“听沫沫说,你在英国有女朋友,感情很好,是吗?”

    又一根毒针刺入他剧痛的太阳穴,让他彻底麻木了。这段时间,沫沫坚持要和萧诚去维也纳学音乐,为了这件事几次和她的爸爸闹翻。

    沫沫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说她很想去维也纳学音乐,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问他可以不以帮她。

    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能!

    安诺寒从未拒绝过沫沫的请求,这是唯一一次,坚定而果决。

    沫沫惊讶地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她:等你十八岁,等你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一定会给你自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沫沫会说他有女朋友,把他逼到了极限……

    真爱一个人不计较付出和回报,但爱是有极限的,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安以风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就带回来吧。”

    “好吧。”安诺寒说完,挂断电话。

    既然和萧诚去维也纳学音乐是沫沫最想要的,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去成全她。

    就让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不经历些风雨,她不会长大!

    第6章(1)

    外面有人敲门。

    “请进。”

    苏深雅走进来,一身职业套装衬托得她精明干练,自从一年前的项目顺利完成,安诺寒被升为技术部的经理,苏深雅就被调来做他的助理。

    他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苏深雅也是,所以,他们之间再无其他。

    “这份是刚做好市场分析,你看一下吧。”

    “放这里吧。”他说。“帮我定两张明天飞澳洲的机票。”

    “好!”

    她看看他的脸色,欲言又止。“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安诺寒叫住她:“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好!”她义不容辞地应下。

    “我爸爸让我带女朋友回家,明天的飞机……”

    苏深雅愣了一下,她对安诺寒的生活非常了解,工作是他生活的全部,别说女朋友,他身边连半个暧昧的女人都没有。

    难道他想带她回去骗他的家人。

    “去准备一下。”

    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究其原因,她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去准备。”

    到了澳洲她才知道,安诺寒不是要骗他的家人,而是要跟她订婚。

    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为了成全他真正爱的女人。

    明知这个婚姻是一种无奈,苏深雅还是接受了。

    男人脆弱的时候往往对女人的柔情没有抵抗力,安诺寒这样的男人脆弱的时候太少,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她相信她可以帮他忘记伤痛,时间是治疗心伤最佳的良药……

    订婚宴过后,月明星稀的夜晚,亚拉河无声流过。

    河畔边一双人影牵着手,相依偎漫步在河边,苏深雅美丽的长裙在风里轻舞飞扬。

    沫沫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千般滋味在心头反覆……

    “这是最好的结局,对吗?”她问。

    “不是,这不是!”萧诚回答,声音轻灵如流云。“沫沫,你根本不想跟我去维也纳,你是为了要成全他,对吗?”

    “……”沫沫不说话,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嗓子什么时候好的?”萧诚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真傻,傻得可怜!”

    “……”

    “我非常恨一个人,你猜他是谁?”见沫沫仍不说话,萧诚自己回答自己:“是安诺寒!”

    “……”

    “你猜我为什么恨他?”

    萧诚刚要说话,沫沫却开了口。

    “你恨他毁了你姐姐的一生,恨他让人打伤了你。”沫沫说:“你想报复他,所以你骗我,利用我。”

    萧诚惊讶地看着她,完全不相信沫沫的反应会如此平静。

    “我早就知道。”她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的?”

    沫沫笑着,笑容像个天使。“你还记得有人开车撞你姐姐吗?安诺寒曾经说过:他要做,会直接让人撞死你。他还说:是你让人做的。我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撞你姐姐。所以,我让人帮我找到了那个司机……你猜司机怎么说?他说,是你姐姐让他做的。我又让人复印了你的病历,我拿着病历咨询过很多名医,他们说你的伤都是外伤,恢复得非常好。”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沫沫拿着萧诚的病例站在雨里。

    她仍然不恨萧诚,也不恨萧薇,她忽然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知道走出家人的庇护,没有安诺寒的宠爱,她是否能够承受外面世界残酷的风雨,是否能够真正地长大,学会独自面对失败和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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