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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夜静风悄。

    在幽幽烛光映照下,却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满目疮痍。

    朱尔静沉默地坐在地上,紧握的拳头伤痕鲜血遍布,他却恍若未觉地望着窗外夜色,一言不发。

    赵衡远远守于门外,难掩忧色,却始终默默无语,不敢上前相劝。

    事情出了大差错,所有人都没料到,那一剑竟刺中了婉贵嫔的要害!

    王爷所有的冷静只能维持到回到别苑里,立刻爆发开来,像头受了重伤的猛兽般疯狂破坏眼前所看得到的一切。

    “是我!都是我!”朱尔静悲吼着,一拳又一拳重重击在坚硬的墙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王爷──”

    “是我害了她……”他痛苦地跌坐在地,喑哑哽咽,“都是我的错。”

    是他机关算尽,自以为聪明不可一世,可是亲眼见到乔婉中剑的那一刹那,他这才椎心刺骨地觉悟到,自己竟是拿她的命当赌注,且险险就害死了她!

    为了江山,为了大业,他这么做,当真值得吗?

    可是他俩已经没有退路了。

    牺牲已如此惨重,又怎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婉婉,这次请你原谅尔静哥哥……”他声音低沉沙哑,郑重立誓,“但我保证以后──不,是这一生,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窗外,月光黯淡,连星星也不见。

    而夜色,一迳深沉。

    乔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终于得以还魂清醒,也已是十日之后了。

    在她伤重昏迷的期间,皇宫内因此次谋刺事件,简直闹了个天翻地覆。

    “那名刺客被当橱毙,身上烙有杜家军的刺青,那日本该保护皇城、护卫皇上的三十名御林军宣称中了迷香,所以才未能及时护驾,可皇上自然不信,三十人统统人头落地。”素儿替主子吹了吹汤药,并低声说明一切。

    她脸上犹带重伤未愈的病容,怔怔地听着。

    “皇后娘娘在牡丹殿中搜出春妃与其父杜将军往来私信,当中提及,杜家与被囚于天牢之中的敬王有所联系,若能铲除昏君,以杜家军马势力,必能匡扶敬王、拨乱反正。”

    她长长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御林军统领杜子丰及其京中亲友党羽,皆被皇上打入死牢。皇上严禁消息泄漏,并密授给静王江南七万兵马之权,火速返回,秘密将杜家军一网打尽。”

    她抬起眸子,绽放喜悦光芒。

    “皇上并在娘娘受伤第二日,当朝宣布娘娘护驾有功,晋升娘娘贵妃之位。”素儿面上喜色再难掩饰,兴奋地道,“娘娘,您如今已是四皇妃之一的‘宁妃’了。”

    宁妃……是因为护得皇上龙体安宁,这才得来的封号吧?乔婉涩涩地想。

    “王爷大事更进一步,这一切都是娘娘的功劳。”素儿敬佩地道。

    乔婉眼神掠过一丝欣慰,尽管喉咙干灼似火烧,仍喑哑地开口问:“王爷他开心吗?”

    素儿一愣。

    “静王……开心不开心?”她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他。“他现在名正言顺手握江南的兵马,足见皇上对他放心,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素儿鼻头一酸,连忙别过头去,暗暗眨去了泪意。

    主子才一醒来,不记挂自己险些伤重不治的身子,也不记挂就此富贵更盛的皇贵妃之位,满心惦念着还是王爷。

    “对了,那春妃呢?”她终于想起,气息略带急促地问,“皇上把她打入冷宫吗?”

    “皇上将她驱进暴室的第二天,她就疯了,一头撞在石磨之上,”素儿注视着她仓皇痛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便香消玉殒了。”

    乔婉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娘娘,春妃是敌人,以她平素狠毒作风,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算冤了她。”素儿急忙宽言劝慰,“娘娘别忘了她几次三番对您下手,甚至不惜牺牲她自己的贴身侍女,这样阴狠如蛇蝎的女子,留在人间也是个祸害。”

    “她和我们一样,也只是想要打败别人,保全自己。”她喃喃,眼前浮现了三年前,她们同时进宫时年轻稚嫩的模样──

    喂!乔婉,你爹是将军,我爹也是将军,我猜我爹的官一定比你爹的大多了。

    你信不信?不信?那我跟你赌十两银子!

    没银子?那就赌咱们头上的珠花吧,你敢不敢呀?

    当时的杜子春虽然凶巴巴,可小小脸蛋宛如春季初开的桃花般娇媚灿烂,充满了自信的美丽。

    可转眼间,死了。

    乔婉瑟瑟发抖了起来,恐惧而愧悔地喃喃,“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

    “不,娘娘,是你胜了。”素儿坚定地道,“你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春妃,帮助王爷登上更高的位置,你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

    “是吗?”她一颗心茫然不安。“可是牡丹殿里那几封谋反的书信是我仿造的,自从那回抄写经书之时,我无意间发现了夹在里头杜将军和春妃往来问好的两封信笺,上头的字迹当时我便留上了心……然后、然后是那日早上,我下手伪造,再交给皇后……”

    是她亲手害死了杜子春。

    “娘娘这是心计高明,谋略过人。”

    “春妃不该想去害他的,”乔婉微微发抖着,却握紧了拳头。“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静王。”

    只要是为了尔静哥哥,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藉后之权灭妃之势

    明日午时以身护主

    尔静哥哥在那朵纱花上写下的那四句话,她都一一办到了。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心里却觉得好内疚、好害怕?

    不不不!

    她这么做都是对的,如果没有除掉春妃和她背后的势力,尔静哥哥就会腹背受敌,遭遇到更多她不敢想象的可怕危险。

    “我不会让他失望的,”她努力镇定下来,挤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有朝一日,他一定能够完成夺回帝位的大业,了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王爷会成功的。”

    “对……”她忘却了肩背犹阵阵抽痛的伤口,自言自语,“他一定会成功。”

    到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回原属于他的一切,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权位名声。

    然后,待他复仇功成,她就可以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牵手相偕、白头到老的妻子。

    ……他的皇后。

    第7章(1)

    五年后

    朱尔静在封王于江南之后,无论明着或暗地里的势力,已渐渐扩张成为令人无法想象的庞大。

    这些年来,他成为皇帝最为爱重的御弟臣子,替只想享受帝王之乐却不愿扛帝王之忧的信武帝劳心劳力、忧国忧民。

    他降伏边疆蛮族番王,德服文官干员,并将各方军队势力纳于麾下,同时“收拢”了南方商业霸主商岐凤、北方晋商之王堂烬,扣握住天下商务财源流通的咽喉。

    而后,他终于就要明正言顺回到京师,“分忧解劳”于君侧。

    在回京前,朱尔静特地微服到了山西太原。

    “啧啧啧……”朱尔静闲闲地打量堂家宽阔的大厅,瞧了瞧墙上颜真卿浑厚古朴的真迹字画,再看了看养在白玉盆栽里的一品茶花,不禁笑了。“这幅字画最少值上千金,这盆滇茶七百两银子恐怕还买不到,堂兄果然好气质、好身家啊!”

    个性沉稳的堂烬一见到这位爱笑、爱摆出玩世不恭样的静王,头就疼了一半。

    “王爷大驾光临,堂某自感蓬荜生辉。”清减许多的堂烬戒慎地盯着他,“只不过王爷今日风尘仆仆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欣赏堂某蜗居的粗陋摆设吧?”

    “唉,堂兄近日说话尖酸刻薄了些,不过小王自是不会见怪。”朱尔静满眼笑意,却不忘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堂兄心爱的姑娘与你割袍断情,这也难怪堂兄镇日眉头深锁,心情不好呀!”

    那是堂烬心上永不痊愈的一道巨大伤口,日日忆起,伤处便似鲜血汩汩不绝。

    “王爷明知,又何苦在堂某伤口上撒盐?”堂烬满眼尽是痛楚,咬牙道。

    过去,他为了生意,为了利益,不惜以柔情诱骗妻子,却在给予她如梦般的幸福之后,却又亲手用背叛毁了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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