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仙侠 > 锦绣天成
    那夜静谧,低悬的私语断断续续,只有哗哗的雨声不曾断绝,随风潜入梦里,连梦也变得宁静起来,宁静得不愿相信自己是在梦里,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分辨出,这满楼的灯火是第一次见到十酒的时候。那时醉风楼里的灯火还是她只能远远观望的通明,突然置身其中,亮得她辨不清每一步踏出是通往哪里?那时她茫然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光亮的牢笼。

    害怕吗?从来就没有觉得害怕过,只是尝过希望和欢乐是什么味道,更懂得了那无声寂寞的滋味,是苦涩的,从唇间直苦到心头,苦到麻木了,就再尝不出别的味道,然后就更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

    就是在那时候见到十酒的,那个青衣鲜亮得像是楼前那些鲜活草木的人,他说:“你很不开心。”

    司钰看着他,一眨眼,便红了眼眶:“十酒,我为什么会死?”

    话一出口,梦就醒了,睁眼只看见白色的衣,还有掠过白色闯入眼的天光,远方里泛红的天光让司钰不解。大雨未歇,那应该不是清晨的霞光。

    “钰儿醒了。”是白夜的声音,司钰才发现自己还伏在他怀中,急忙坐起身。料来昨晚是他抱她回来的,但任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昨夜自己在那不知缘由的伤心软弱中说了些什么。

    等出了门,天边的红色已经染红了整个天空,眼前的雨像是滴落的血,待落到地上汇成了水才知道是看错了。

    司钰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却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这样的景象终归是不妙。这样的天象,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万一掩盖了她祸乱过的命相,那不是十酒就找不到她了?

    辨不清本我的时候经常祸乱了别人的命盘,命相改得多了,十酒就能找到她,所以才会费力去改邪凰的命数。只是想留下线索让十酒来找她罢了,再大的麻烦都会有脱身的时候。

    “有魔降世。”白夜说道,脸色有些难看。邪凰毒龙任一个出现,就是乱世已至,魔道在这个关头掺和进来了,所图谋的绝对不小。但也不算意外,天下将合,世道至乱,才有毒龙征伐邪凰助力,魔道要谋取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仙灵两道历来只关注毒龙,之前没有毒龙的消息,以为毒龙还未选出,乱世还有些时候才到,他才坏了泽王的传承。现在看来,这次怕是以邪凰为引选择毒龙,而不是像以往毒龙择妻,活下来的才是邪凰。

    这次的邪凰,不知道是哪一个托生的,竟然改了惯例,仙灵两道有资格托生为邪凰的,仔细算下了还真没哪个有这么大的本事。

    “魔?”听到这个字,司钰满腹疑惑,她见过魔道的人,除了那些低等的没有灵智的魔物被人间的血食吸引,盲目的到人间来,真正具备灵智的魔道中人并不喜欢来人间,他们都只在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才来,这次他们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司钰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前头的白夜,心一下剧烈的跳动起来。

    该不会,是为白夜?心瞬间沉入谷底,以仙魔两道的对立,有机会先除掉白夜的话,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放过的。

    “看情形应该是血魔。”说出自己的判断,白夜回头看见司钰脸上的担忧,不由得笑了,揉着她刚打理好的头发:“钰儿不必忧心,几个血魔我还应付得过来。”

    “我没有。”避过他的手,司钰冷漠的否认,为他担心的只是那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心,不是她,她要担心也是担心姑姑和厉叔叔。不过既然是魔物降世,倒也让她放下一样心来,至少被她祸乱过的命相不会被掩盖了。

    白夜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他的钰儿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了。虽然那颗心能在微妙处影响她,但到底是她先动摇了决心,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只是单靠那颗心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他的钰儿那么聪明,很快就会猜到问题所在,他还得再谋划才是。

    想到昨夜钰儿说的话,果然如听静所言,她对他不管怎么的怨恨,都是放不下的。白夜牵过司钰的手说道:“出去走走。”

    见他有些喜欢又有些期待的样子,司钰更是疑惑了,他为何还要对她好,甚至可以说是迁就于她,都不曾在乎过她的人,为什么还愿意和她走在一起?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走吧,文星城会有钰儿喜欢的东西。”不等她出言反对,白夜已经撑开伞,将她拉到伞下。让她自己决定的话,只会被拒绝,那么他来帮她决定好了。

    门外是狭窄的青石巷,已经不是昨天那个镇子了,茂盛的青草从凌乱排列的石板缝中生长出来,是很顽强的生命。司钰低着头,踩过那一丛丛青草,湿了鞋袜也湿了裙角,偶然间抬头,看见素雅的青花在头顶椅,晃得她心神也有些恍惚。

    石巷外,宽阔的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两旁屋舍上的各色旗幔被雨水湿透,风吹不动。

    街上的店铺,多半都是门户紧闭,街头刺槐树下那家唯一开门的酒馆里也是空寂寂的,没有客人,伙计坐在门口撑着下巴打瞌睡。

    司钰刚看到那家酒馆,白夜已经拉着她进去了。白夜说的她喜欢的东西,就在这里?

    两人进了店,那伙计依旧打着瞌睡,肩上的搭布随着他脑袋一晃一晃,司钰伸手重重的敲在他旁边的桌上:“伙计,接客了!”

    接……客?白夜僵了脸,被那咚的一声吓醒了的伙计惊惶四望。

    “二位要些什么?”看见站在桌子另一边的两人,伙计急忙殷勤的问道。

    “要,”司钰沉吟,望见门外已经厚重得好像要落下来的血光,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伙计晃了晃,“就要两斤最好的珍珠红。”

    “好咧!”伙计大声应道,喜滋滋的去柜台旁打酒来,终于有客人了。

    司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白夜说会让她喜欢的东西,应该是酒了,但事实上她并不喜欢。酒这个东西,她是尝不出味道的,说甜说苦都尝不出来,只分得出哪样能让她醉倒。正经论起来,这人间的水酒比那些琼浆仙酿还厉害,多半都能让她一杯就倒。虽然醉倒后的确会清静许多,但那种头疼欲裂的清静她可不想多尝试。

    两壶酒,各添半杯,浅浅的红映着白色的釉,却谁也没动。

    “白夜如果不喜欢,就换一个喜欢的。”见白夜不动,司钰不怎么在意的说道,很不幸,这种颜色很漂亮的珍珠红能让她半杯就倒,她向来只放着看。

    “不必。”白夜说着,伸手拂过桌面,白色的釉变作透明的暗绿,杯中的浅红也变成深重的殷红,甜甜的香味飘散出来。

    司钰看着,惊愕失色,落在桌上的手止不住颤抖,这是……长安?

    “我跟仙乡的酿酒师傅学的,尝尝看。”白夜说道,七十二仙乡里但凡有名的酿酒师傅都有绝活儿,这是其中一个老师傅的,只要是尝过的酒,就能用其他酒变换出来。变换出来的酒除了其中蕴含的灵气有所差别外,其他的分毫不差。

    “是长安?”司钰颤着音问道,颤抖的手合不拢。她几乎要忘记了,不是,她是已经忘记了,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忘记了!忘记那年母亲生辰,素婉宫里只有她和母亲父王。父王给她添的长安,往日脸上的威严被温情取代:“天成去祝母妃长安好不好?”

    记得那时灯下的母亲比水还温柔,可是长安,许下的是一世长安,又怎知那杯猩红的长安酒里,藏着她从未见过的黑暗。

    到底是谁要借她的手害死母亲,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只知道母亲断断续续病了两年,父王有了新欢,母亲就熬不住丢下她不管了。

    “花都东门街上的长安。”白夜答道,他只喝过那家的,只能变换出那家的。但看她的模样,白夜又有些疑惑,她看上去并不高兴。

    东门街上的长安?司钰清清冷冷的笑了,端起来一饮而尽,甜甜的味道还没来得及蔓延,人已经跟着酒杯一起倒在桌上,一瞬间被酒精麻木了的脑袋里,恍恍惚惚的想着一句话,倒也难为他还记得那么清楚,真的是难为了……

    花都东门街上,有一家长安酒行,祖上世代卖酒。酒行里最有名的是一种红色的酒,叫做长安,看着十分喜庆,城中哪家有了喜事,都要去酒行里买些长安。

    两年又两年,四个花朝节,她喝了四次,都是甜的,等到第五年,就变成了苦的,是不是替她买酒的那个人拿假酒骗了她?

    看见她醉倒,白夜错愕的伸手扶着她,灵力比之天仙只强不差的人,竟然被一杯人间的酒水醉倒了……

    轰隆隆!

    远空里雷声不绝,天上的血色浓郁到了极点,在雷声里翻涌几下,轰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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