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俏春归
    海蛟阁果然阴云密布得如同墓穴,上上下下如同墓穴里头的僵尸,板着脸一个笑容都不敢露的接待林婉柔。宋娘听闻林婉柔来了急急迎出来将她往里头请:“您可算来了!太医跪了一地,公主就是不肯医治,奴婢想去请您……您赶巧就来了!”

    林婉柔自然不信自己来得这么巧,从宋娘将袁仲华接回海蛟阁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不止,要是袁仲华肯让宋娘去找自己,宋娘何必等到现在?

    但她并未多说,只是跟着宋娘穿过层层珠帘进了内室。这还是林婉柔嫁入王府后第一次到海蛟阁后院来,从前都是坐在花厅等袁仲华,袁仲华却守在庄宁氏身边伺候没回来,她林婉柔再告辞离开。

    跟鹏天阁相比,海蛟阁真的奢华很多,面积也大了很多,妾室的小院一座连着一座,甚至有些院子门口立着好几个挽起发髻的妇人,瞧衣着又不像是伺候主子的媳妇、婆子,想来也是庄鸿远的妾,不晓得因为什么缘故必须给人家名分,却又因为什么缘故只能群养,连单独一个院落住着的资格都没有。

    林婉柔忽然脊背有些发冷,想象若自己命运不济做了袁仲华,嫁给庄鸿远这种世子,女人多得认都认不过来……怕是比遇上胡仕达那样的还要悲哀。至少遇上胡仕达那样的只是自己智商不足才会办出傻事,稍稍有点脑子便能脱离苦海;遇上庄鸿远这样的则不然,心里越清楚人就越痛苦,想反抗都无能为力,哪怕是堂堂公主。

    袁仲华所居的正房更是奢华无比,富丽堂皇鎏金盖银简直不是人呆的地儿——是呢,这更像是一座墓穴,豪华无比,却死气沉沉。

    袁仲华就是这座墓穴的墓主,此刻正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得也像这院子一样,像是鎏了一层金。左右侍女个个垂首侍立,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宋娘领着林婉柔从外头进来,脚步声稍稍大了一点儿,床上躺着的袁仲华便冷冷吩咐了一句:“出去。”

    这是那个影子一般跟在庄宁氏身边的呆头公主吗?

    林婉柔心里晃了一晃。

    她过来救治袁仲华原本只是出于医者的本心,爹爹林孝亭向来以“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来教导她们姐妹几个,不许她们学了医术却见死不救。但此番瞧见袁仲华所处的鹏天阁,瞧见她所住的活死人穴,便忽然生出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救活的心思。

    “公主……”宋娘小心翼翼走去床头跟袁仲华禀报,“郡王妃来了……”

    “滚。”袁仲华金色的脸膛上终于渗出一层红色,却是因为压抑着的怒火。

    “公主……”宋娘还想再劝说几句。

    “滚!”换来的却是袁仲华越发坚决的反抗。

    林婉柔立刻冷笑道:“婉柔还是第一次知道世子妃竟然如此严毅,倨傲刚硬得让婉柔以为认错了人。这还是如同王妃的影子一般……”

    “滚!滚!!滚!!!”袁仲华听见“王妃”这两个字,忽然就情绪失控嚎啕大哭起来。宋娘惊得连忙冲林婉柔摆手求她不要再说了,同时跑去袁仲华身边跪在袁仲华窗前握着她的手哄她“别哭了”,袁仲华的哭声和眼泪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再也停不住。

    林婉柔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没像宋娘那般服软。她甚至自顾自走到袁仲华床前,扶了扶宋娘的肩膀说了一句“让她哭”,就坐在袁仲华的床边等着。袁仲华气得极了,上身一撑似乎想起来将林婉柔推走,却稍稍一动脸上便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只能老老实实的重新躺回去将脸避开林婉柔的眼睛,泪水依旧滂沱哭声却小了不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婉柔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耗子咯?那耗子公主,您将自己送到猫丈夫的床上……可想过今日需领猫夫人的慈悲?”

    袁仲华的哭声瞬间停止,泪眼看向林婉柔时也是一脸的了然:“原来你是报复我这个啊?呵呵,我并没成功,你什么都没失去,就用这么狠的方式来报复我……林婉柔,我刚知道原来你这么狠呐?”

    “我若真的够狠,此刻就不该坐在这儿等着给你医治,就该由着你对自己不管不顾,由着你下面长死,以后连出恭都不能!”

    这话说得着实吓人,别说袁仲华,连宋娘都听得汗毛倒立,伸手轻轻捏了捏袁仲华的肩膀,示意她暂时不要跟林婉柔对着干,先让她帮着治好了身子再说。

    伤的是袁仲华,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原想宁死不屈,死都不接受林婉柔的救治,但林婉柔那番话一出口,她原本的坚持立刻在现实面前化为乌有,闭紧嘴巴一句话都不再说,眼泪却汩汩的从眼睛中流淌出来。

    林婉柔这才让宋娘屏退左右,掀开袁仲华的伤口帮她医治。那种地方最是柔软脆弱,被那了无人性的刑罚一折磨,里里外外已经烂成一团肉泥,即便初初被林婉柔处理过,此刻瞧上去也是血肉模糊,若不是林婉柔重生之后得了一双慧眼,根本无从医治。

    饶是如此救治之时袁仲华还疼得倒吸凉气,跪在一旁帮忙的宋娘哭着握住袁仲华的手轻声安抚,终因袁仲华受不住了,一口咬在宋娘的手臂上!

    宋娘疼得脸色都白了,却强撑着不肯将手臂从袁仲华嘴里拿出来,还是林婉柔看不过去,丢了一块干净的棉布过去:“要咬就咬棉布,不要咬人!”随后又问宋娘,“你的胳膊很禁咬吗?”手上也暂停了治疗,让袁仲华歇一歇。

    袁仲华这才缓着颈儿吐出宋娘的胳膊,见宋娘胳膊上被自己咬出好几个带血的牙印,眼泪流得更欢。

    “你说你糊涂不糊涂?”林婉柔故意冷笑着往胡仕达身上带,“你恨我,我却要给你治病;你咬宋娘,人家宋娘可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不恨该恨的人呢?譬如是谁将你变成这幅模样的?世子,还是胡仕达?世子花心如斯,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法子跟他长久;胡仕达竟敢勾引公主嫂子、世子妃,更是罪大恶极!”

    这是袁仲华事发后听见的第一句貌似替她说话的言论,还是从林婉柔嘴里说出来的,眼泪流得越发欢畅起来:“你信是胡驸马勾|引的我?”

    “我信。”林婉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信她,但此时此境,只有说“信”才能给袁仲华和自己的关系一个台阶下。

    何必跟那么多人树敌呢?

    但这话却给了袁仲华很多鼓励,她哭着摇头道:“你信也没有用,母妃和三郡主……谁都说是我勾|引的胡驸马……我哪里看得上他?只是心里头着急,一时疯癫中了他的圈套而已。”袁仲华大概也想跟人说说这事儿洗脱一点冤屈,除了宋娘,此刻也只有林婉柔才肯听她倾诉:“真的是他先找我的……他问我是不是想要一个孩子,他说他可以帮我,只要我答应他一件事,便是让他的孩子将来出人头地,完成他此生未竟的梦想……”

    “你真信了他?”林婉柔见她肯聊,便趁着她心思不在伤口上继续替她疗伤。

    如此一来,袁仲华的疼痛果然减轻了大半,自己也努力让自己多说话,将所有精力放在要说的话上,不要去想那伤,那疼:“他说摄政王不许他出仕,他每日唯一要做的便是哄母妃和三郡主开心……他说他现在同女人无异,一辈子只能被关在宅门里没机会出去……他还说所有愿望只能靠下一辈来实现,想在这世上留个自己的孩子……”

    “三郡主不是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林婉柔冷笑道。

    尽管她知道那是庄韵宁逼婚的借口,但戏没唱完,她便瞧着庄韵宁怎么唱下去。

    袁仲华的语气里也满是嘲弄:“他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他算过日子,那一日被三郡主霸王硬上弓,到三郡主说怀上了孩子不足十天,就算怀上了孩子也诊断不出来……肯定是提早怀上的,拉他过来当这个便宜爹。”

    林婉柔的脑子轰了一声,脑子里闪过上一世胡仕达怀疑胡成龙不是他的亲儿子时叉着腰骂他的话:“咱们两个刚一私奔你就怀上了,怎的就这般好怀?9不足九个月就生了!定是你早早跟别人怀上的,拉我来当这个便宜爹!!!”

    那时候林婉柔懦弱,只会拖着胡仕达的袍角呜呜的哭,解释说仅仅比预先算的日子早两天而已,算不得早生;还让胡仕达瞧胡成龙那眉眼,说你瞧瞧同你多像,胡氏却在一旁补刀说一点也不像,我儿小时候可比这野孩子俊多了。

    一想到这个林婉柔便想起当初幼子成龙被胡仕达找了个借口便活活打死的惨状,声音颤抖的问着袁仲华:“他怎能这样说?他怎么知道的不足十天怀上孩子也诊断不出来?”

    宋娘忙在一旁解释道:“据说是您身边的碧螺姑娘跟胡驸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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