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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妃子闻言如遭雷击,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君上你……要赶阿妃走?”

    “看来,你并不是那个能与孤比肩的女子。”他俊俏得像一幅画的脸庞毫无表情,无情动地冷冷道:“若你的存在只会分孤的心神,让孤时时刻刻还得自前朝

    纷乱如麻的国政上抽出手来保护你,甚至替你镇压掌管宫务,那么孤宁愿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赵妃子脑际嗡地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剧痛如绞,像是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想狠命的扯出来,双颊一片火辣辣,整个人就要被巨大的羞惭、狼狈、悔愧深深淹没了。

    “你好好想一想吧。”他站起身,神情漠然地俯视着她,“是走是留,届时给孤一句话。”

    她傻傻地望着他,满眼惶然慌乱。

    “决定权在你手上,”他嘴角微勾起一抹嘲弄轻讽的笑。

    “孤不会再留你。”说完,宇文堂毫不眷恋地转身大步走出寝殿。

    拾阶而下的当儿,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微顿,侧首瞥了后头广大幽深寝殿内那缩得小小一团的人儿,眸底闪过了一丝异样光芒,随即毅然离去。

    赵妃子如木偶般蜷缩在榻上,良久良久……

    受命隐于暗处的亢默然无言。

    第8章(1)

    腊月初作。任为五味腊者,皆中作,唯鱼不中耳。

    白汤熟煮,掠去浮沫;欲出釜时,尤须急火,急火则易燥。

    置箔上阴干之。甜脆殊常。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作脆腊》

    太宰府。

    赢太宰恨恨砸碎了手中的白玉樽,清俊的脸庞晦暗难辨,既像是愤怒,又像是后悔,却更像是恐惧。

    “蠢!蠢透了!”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半天后颤抖着手覆上布满疲惫的脸孔。

    赢氏如今看似烈火烹油之势,实则已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他拚了命拢络大臣、士族,扩张势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君权刀刃落下之际,有可与其抵抗之力,能够护得赢氏不倒、全族不灭。

    可他那个又骄又蠢的妹妹做了什么?

    上次私下调动赢氏家族暗卫,联络北夷人辟牙率军半路劫杀宇文堂,若非他及时收到线报,速派亲信精兵及时拦截了辟牙留于后手的一千獠军,恐怕早已铸下大错。

    大周此刻还乱不得……

    可君上,他的亲甥儿,还会留最后这一丝余地与情面吗?

    “若非她是我的亲妹,是母亲的掌上明珠……”他老早就命宫中的钉子亲自投毒,送她上路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皇帝的怒气,如何挽回混乱的局面。

    不到最后一刻,赢太宰还不想和这个宛如阿修罗降世的杀神甥儿对上!

    也许,倾尽赢氏数十代人经营以来之势,能令他元气大伤,可赢氏经此一役,必将全族覆灭尸骨无存。

    赢太宰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赢氏不能断送在他手中,有些事,还是该步步慎行。

    “来人,备轿,本官要进宫——”负荆请罪。

    太宰府中的另一头,正院福和院内。

    “咳咳咳咳……”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躺卧在软枕上,喘咳得几乎换不过气来。

    “老太君,您喝口梨汤润润喉吧。这梨是君上特地命人送来的,说是南梁上贡的冰玉甜梨,最是养肺了。”一旁的老嬷嬷体贴地搀扶起她,边替她拍背,边示意侍女喂汤。

    赢老太君好不容易稍稍止了这波激烈的咳嗽,有气无力地倚在老嬷嬷怀里,闻言露出了虚弱而欢喜的笑。

    “君上国事繁忙……咳咳,怎么好教他老是挂念着我这老婆子……”她慈祥地笑眯了眼,满溢着深深的疼爱之情,难掩感伤地道:“那好孩子过得苦啊,他父皇早早不在,他母后又是个不晓事的,也没少让他吃苦头……唉,幸而这孩子争气,度量大呀!”

    老人家叨叨絮絮反覆念着外孙儿的好,老嬷嬷边听边点头,却是暗暗捏了把冷汗。

    如今全大周国上下,也就只有老太君敢提及君上的父皇母后,还有当年宫闱诡秘……可是她老人家敢说,他们这些个做奴下的却不敢听,恨不得能戳聋了双耳才好。

    更无人敢劝老太君,现在的君上,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幼漂亮心软的小儿了。

    想起君上的狠厉手段,想起太宰大人交代的话,老嬷嫂和侍女们无不两股颤颤,心下骇然。

    赢老太君叨啥着,忽然想起一事。“我那乖孙儿,怎么好似好久没来探看我这老婆子了?”

    “老祖宗,您都知道君上现今国事繁忙了,又哪里能常常出宫来呢?”老嫂嫒陪笑道。

    “对对对,是我老胡涂了。”赢老太君恍然大悟,笑呵呵地频点头。“咳咳咳,人老了,连脑子都不中用了。”

    “老祖宗是老福星,要长命百岁,还得亲眼看着君上大婚,亲手抱大胖曾孙儿的呢!”老嬷嬷忙哄道。

    “是啊,我还没见到我的曾孙儿出世,还不能认老……”赢老太君只是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疲累不堪,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咕哝道:“还没,还没盼到玉儿回来看我呀,不能老……”

    老嬷嬷忍着泪水,轻手轻脚地扶着睡着了的赢老太君躺好,小心地为她盖上锦被,理了理鬓边微乱的白发。

    如何忍心告诉她老人家,大小姐早在十数年前已被拘于后宫中,至死都不能踏出宫门半步,这还是君上发的话。

    赢氏当年送女入宫,想博得滔天的权势富贵绵绵长长,可主子们从未有人想过,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又如何能做得好一国之母,稳坐这后宫大位?

    赢氏往后是活路是死路,早已不由自己了。

    赵妃子蜷缩在寝殿榻上,不吃不喝,已是两天两夜了。

    到城郊北战大营视察军队的宇文堂听见暗影传来的消息,剑眉微蹙,随即狠心道:“由她去。”

    两日两夜想不明白,那就三天三夜、四天四夜……终有一日,她会明白的。他对他的小肉球有信心。

    如此,也不枉他那日刻意迟上片刻才赶到。

    “阿妃,不要令孤失望。”他凝视着远处的皇城,自言自语。

    如今大周全局看似尽数掌控于他手中,可他终究只是帝王而不是神,无法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阻绝掉每一次的明枪暗箭。

    赢氏势力蠢蠢欲动,且当今天下南北朝正维持在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状态中,脆弱如卵的南朝诸国且不去说,北朝的齐、魏、燕三国的君主俱是当世霸王,他们四国互敬却也互防,既有着相同的野心,却也同样小心。

    再加上北夷、东蛮、西羌虎视眈眈,局势一触即乱。

    宇文堂揉了揉眉心,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若小肉球知道,是孤撕开这富贵太平的假象,逼着她站到孤身旁来,面对这些惹人生厌的腥风血雨,她,可还会把孤当成她心中的大好人、大英雄?”

    “君上?”大将军竺恒在帐外恭敬低唤。

    “进。”他回过神来,俊容恢复一贯的气定神闲。

    “禀君上,南方隼信已到。”竺恒是粗犷俊朗的北方男儿,英气勃勃的浓眉斜飞,送上密字隼信后,神情严肃地道:“如君上所料,南梁向魏帝借兵,且也遭拒了。”

    宇文堂展开细看,嘴角微勾。“元拓是北方的狼,又怎看得上那南梁的羊?陈双病急乱投医,也不怕与虎谋皮,反把自己赔了个干净。”

    “听说魏帝的皇后又怀上身孕了,料想爱妻逾命的魏帝此刻也无暇同南梁做耍乐子。”

    虽说北朝四国父辈曾为相争一女,闹得兄弟恩断义绝,可那样的蠢事是不会发生在他和其他三人身上的——令人尊敬的强大劲敌远比软弱无能的朋友可靠,这点他们四人早已心照不宣。

    “但近日东蛮使者频繁进出南梁王宫,看来陈双做好了两手准备。”竺恒平静地禀道。

    “陈双比他的父王有骨气多了。”宇文堂微笑,眸光深沉。“传令下去,东面严密戒备,南梁那儿也该动上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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