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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公子久

第15章 风景依稀似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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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夜澜言语之中略带赞赏之意,梅玖如眸色一顿,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见夜澜和瑾瓛已然悠然的走在前方,他也加快脚步,连忙跟上。

    “不知玉小姐今天要听哪出戏?我这就给您去安排。”行至两人身侧,梅玖如客气的道。

    瑾瓛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对梅玖如说,“梅老板无需如此费心,本来这般麻烦你,我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清杯祠’的戏曲一向遐迩闻名,任是哪一出也是当仁不让的好曲儿。况且,戏楼向来以步妃尘步小姐压轴,其间的精彩,自是不必言说。”

    梅玖如点头,“小姐性情随和,当真不可多遇。”

    “恭维的话不要讲太多,莫失了的自己的风骨。”夜澜摆摆手,淡淡的道:“瑾瓛向来是如此,哪是凡尘之俗人可与之相媲?”言罢,牵着瑾瓛的手继续往前走,行至芍花开的繁茂的地方,仍不忘以手遮覆,免得划了瑾瓛的衣裙。

    “夜澜向来是如此,说话难免随性了些,梅老板你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玉小姐客气了,梅某知道公子是什么性子,心里自然不会计较。”

    “那便好。”瑾瓛笑着点头。待她转身时,忽而见夜澜素手轻撷一枝开得最繁盛的白芍花,不禁有些不解,“夜澜...这花开正好,眼下你这是?”

    还未待她说完,瑾瓛便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随着声音的响起,身侧的原本静置白芍花的方位也跟着不断的变化。不过须臾,原本还簇簇的繁花仿若灵气浮身般,竟自动的分为两条均匀的通路。

    而之前处在“玉楼”中心的白芍,因为夜澜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瞬息飘摇不定,每一束芍花辗转半尺有余后形成一个巨大的花环,围绕在整个“玉楼”前厅的四周。

    如此转变着实让人称奇,而在瑾瓛的眼中,自然也是如此。她眸子微睁,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变化,口中的话又掩不住她心中的欢喜,“夜澜,这里果然处处是玄机。”

    “还有更奇的阿瑾不知道呢。”夜澜笑着揽着她的腰往花海的中心走,而身侧的芍花竟似是有灵气般,随着两人的脚步将近,枝叶皆向两侧伸展。

    走了大约不到三米的距离,眼前忽而出现一道以芍枝编就的藤蔓,葱葱翠翠的横在路中央,看模样,是一个舒逸的摇椅,大小放能容下两人入座。

    “这里的一切,都未免充满神奇,我之前以为‘幽若谷’便已然是我见过最梦幻的地方了,想不到今天到了此处,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瑾瓛浅浅一笑,“这可不可以看做是‘幽中独幽’呢?”

    “阿瑾说是便是了,我能够理解你心中之于此处初见的惊艳。”夜澜扶着她坐在芍枝编织的摇椅上,甫一落座,摇椅仍是有些不稳,他连忙揽住瑾瓛纤纤的腰身,“不说让你小心些,你自己就不知道注意是不是?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瑾瓛眯眼一笑,“有你在,我怕什么?好了。”她撒娇,摇着夜澜的手臂不放,“不许嗔我,我下次注意便是了,你也赶紧坐上来,不是要一同听戏么?这眼前的方圆空地是不就是用来唱戏的厅台?”她转头望了一眼四周,“可是怎么不见唱戏之人?”

    夜澜笑着摸了一下瑾瓛的头,“什么时候这么心急了?”他素袖一挥,“眼前这景,不正是么?”

    随着夜澜的袖袂甫一落下,原本静谧的戏台忽然传来微微地声响,轻微的声音虽然不甚明显,但是在周遭如此安静的情况下,也能入耳清晰。

    而在白芍花环绕的花海中央,原是平润的方圆之地也随着戏声的传来向上缓缓升起,升至隔空一丈处方渐渐停息。宽广的戏台有袅袅的烟雾缭绕,顿时了生一种朦胧飘渺的美。

    瑾瓛望着眼前这如仙如画的景致,即便心中惊喜的很,却也抿着唇,不去打扰这份幽静至极的美好。

    一道幽竹破水的声音传来,步妃尘水袖轻拂,着着一袭红绿相间的戏袍便盈盈的移了出来。

    她头戴簪花,鬓描云钿,精美细致的妆容下,是一双狭长妩媚的丹凤美人眸。长至腰间的青丝并未挽起,而是随意的在肩头如瀑散开。脚下踩着的绣鞋不同于以往戏子唱戏所着,隐约瞧着是一副图腾的模样,可无奈离的距离尚远,瑾瓛无法看清它具体的纹理。

    “她身上总是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高贵,第一次见面时,我便有这种感受,”

    “高贵?”夜澜唇语淡淡:“是骄矜吧,她这个人,向来高傲的很。”

    “心存骄意,身有傲骨,方有傲然睥睨之姿。或许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吧,才能虽处戏台之地,但有不尘之风。”瑾瓛眸子边瞧着戏台,口中边淡淡的问道:“夜澜和步妃尘很熟悉是么?”

    听她问话如此,夜澜摇扇的动作不禁微微一顿,可他薄唇一抿,面色依旧如常,不过须臾,便将心中的思虑掩的干净,甚至是连瞥在戏台的目光也没有收回,“不熟。”

    不冷不热的开口,不亲不疏的回答。

    瑾瓛似是也习惯了他这般清冷的性子,轻轻点了下头,便凝着神认真的听戏。

    若说起来听步妃尘唱戏,那还是瑾瓛初识夜澜时候的事。还记得是一个醉酒的大汉在“清杯祠”闹事,如此才成就了他二人此生的相逢。

    念及此,瑾瓛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或许尘世的相遇就是这样,在无知的光景下,不期而遇。而不管那段光景,是不是自己最为心喜的时刻,却因为那人的到来,而成为了这一生再不能忘怀的记忆。

    之于瑾瓛,夜澜便是这样的存在。

    即便曾经与太多的人相遇擦肩在人海,可她都不曾有过片刻的念怀。仿若要一直等到他的到来,这一世,画地为牢的岁月才是等待。

    不早不晚,人世十六载。能遇见,真好。

    本是方才还认真的听着戏,可一阵游思过后,瑾瓛不知不觉间,便想了这么多。

    二人各怀心事,就在瑾瓛思绪万千的同时,夜澜的心路也是跋涉而漫长。

    戏台上,步妃尘水袖轻拂,就是这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却让他神色恍惚。

    不觉凝神间,仿若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焦灼的夏天。在旁人眼中,一个不过短促无奇的午后,却因为自己的饥饿和疼痛,显得格外漫长。

    他眸色清冷,睥睨周遭,隔着台上咿呀而唱的戏曲,身影回到了那个难忘不堪的年少。

    无启国的都城绿草茵茵,极奢繁华,人人皆是衣着光彩,熙攘含笑。夜澜白衣若水,静静的站在街头,就那样望着年少衣衫褴褛的自己,瑟瑟的蜷缩在一个肮.脏的角落。

    光影交叠,幻魅如梭。

    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

    因为是蜷缩在角落,所以此刻的他看不见自己那时的身高是几何,可因为常年的饥饿和颠簸,让原本出生时身体便不好的自己,消瘦的分外羸弱。这样一个风来便倒的身子,估计站起身来,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高度吧。

    头发枯黄无光,又满是污.秽,甚至不若路边被人践.踏的杂草。而在那干枯的发丝下,隐约能瞧见一张伤痕迹迹的脸,新伤加旧伤,硬痂和鲜血模糊了一片。身上的衣衫几乎不能蔽体,捉襟见肘的衣料露出他黝黑的胳膊。纤细的手腕已然消瘦的是皮包骨般,若是轻手扣在其上,定然能咯的手心生疼。

    此时的自己白衣胜雪,衣裳曳地,和年少那时相较,简直是堪比云泥。夜澜悠悠的收起手中的折扇,轻缓的踱至年少自己的跟前。

    他右手的折扇轻轻一挥,敲打在蜷缩在角落处,年少自己的头上,口中的话道的随性而轻佻,“小子,我这里有银子,你要不要?”

    蹲在地上的孩子一动不动,半晌,也没有只言片语作回答。

    夜澜嘴角一挑,眸中清冷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冰凉的扇柄一把拄在那孩子的下颌,“我在问你话,难道没有听见么?”

    这一次,隐匿身影的孩子却是缓缓抬起了头,一张模糊的脸颊任是夜澜也看的一惊,而最为触目的却是他惨白的唇,唇角血迹氤氲,因为缺水而干涸皲裂。

    可他一双眸子却漆黑深邃,宛若九天星辉,在不堪的面容映衬下,泛起逼人的光芒。

    冷冷的瞧了一眼满身华服的夜澜,仍是无话。即便夜澜是高傲的站着,他是瑟瑟的蜷缩,可从他的眸中,分毫看不见卑微和低.贱。

    这种高洁和冷漠,即使已隔经年,夜澜自己瞧过去,心头仍不免一凛。

    夜澜收起嘴角的笑意,轻身倚在街道一旁的栏杆上,幽幽的道:“瞧了一眼,我看你着实寒酸。不过,是你三生有幸,遇到我这么个乐善好施的人。若是今日你跟了我,我便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如何?”

    地上的孩子冷冷瞥了夜澜一眼,嘴角的不屑不掩丝毫,“珍馐之味,果腹无非一羹。普天之疆,安身不过一隅。即便今日我食不盈肠,身无避所,我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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