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锦书难托

第四十五章 聚散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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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的元旦是他们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元旦,按照惯例那天晚上宿舍不熄灯、不关门,男女生宿舍可以随便出入。.因为下个学期他们已经没有课程安排,这次放假之后,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有一些准备要回老家发展的可能就不会再来了,大家在参加完最后一次考试那天组织了一次聚会,提前互相告个别。

    所有的误会和前嫌都在曲终人散的时候烟消云散,

    所有的伤害和错误都在最后一刻被原谅,剩下的只有依依不舍。

    张伟端着一杯酒来找韩雨薇,“以前我有说过什么不中听的话,对不住了。”他一抬手,一杯酒干了。

    韩雨薇也干了一杯,“老大,我就记得你去火车站接我。”

    张伟又举起一杯,“什么都不说了,我跟你连着干仨。”

    韩雨薇也是豪气冲天,“好!不醉不归。”

    王子走到张伟身边,静静看着她笑,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冲他举举杯:“一起吧。”

    王子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少喝点吧。”

    她笑笑:“我没事,你别扫兴。”

    张伟自己喝完三杯,拍拍王子的肩膀,“你俩聊着,我去那边看看。”

    王子在韩雨薇身边坐下,“薇薇,这几年,都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跟女朋友挺好的?”

    王子笑了笑:“分了。”

    “为什么?”

    “她现在喜欢Rain,说我长得不像他。”

    韩雨薇默默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把她的手翻过来,十指相扣,他转过头冲她一笑,他们的动作都很自然,好像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默默地坐了一会,他又开口:“薇薇,你……这几年都没回过家?”

    “是。”

    “还是……忘不了他吗?”

    “忘不了了。”忘不了,但是已经释怀了。

    “这次寒假回家吗?”

    “回吧,不然工作以后能回去的时间就少了。”

    “你要留在这里?”

    “也许吧,你呢?回去吗?”

    “不一定,也有可能去北京。”他的心里有些烦乱,手指不安分地在她手背上划来划去。.

    “那你下学期还来吗?”

    他的手顿了一下:“不来了,我爸已经给我找好了实习的地方。”

    “王子。”

    “嗯?”

    “对不起了,以前曾经让你那么难过。”

    “没关系,我那时都习惯了。”

    “对了,你给我买手机的钱我还没有还完……”

    王子苦笑:“还记着这事呢。”

    “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看到你幸福,我比自己得到幸福还要开心。”

    “我会的,你也一样。”王子淡淡地说,在跟她在一起的那短短几个星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他经历了一生中最幸福的几天,也经历了最心痛的几天,以后或许再也不会为了谁这样执着了。他跟她能像老朋友一样握手言欢,可当初的心事,他却没有勇气拿出来再说一遍。

    季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一杯一杯地跟别人喝着酒。

    他们都还是少年情怀,不知道在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当初那些以为天塌下来的大事其实都是过眼烟云,不知道记忆中那些最深刻最难忘的事情都会被渐渐遗忘,不知道即使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每个人经历得也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在乎和不在乎,人生注定是一条冷暖自知、甘苦自知的路。

    那年寒假,韩雨薇回了垣城,城市越来越新,妈妈头上的白发却越来越多,她不由得心里一酸。

    妈妈提前办了退休,可以领到退休工资,刘伯伯的工资调了两级,他的儿子已经就业,待遇丰厚,从此他们再也不用为了钱而苦恼。

    弟弟雨辰和老板的女儿谈起了恋爱,老板器重他的踏实能干,连女儿的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约了司蕊见面,司蕊远远看见她,跑过来把她抱住,美丽的大眼睛充满泪水,“你还知道回来……”她们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一时头绪纷乱,不知从哪开始。

    司蕊的工作已经定了下来,在垣城教育局工作,现在只等着拿毕业证,司威的生意做得也不错,已经自立门户,开了个服装店。但是司蕊的爸爸仍然对他充满偏见,司蕊的妈妈已经开始到处给她物色结婚对象,因为有了这些压力与阻碍,他们之间的爱情偷偷摸摸,反而更显得珍贵。

    他们都安好,她独自一人再回到江城也安心了。

    再次回到学校,剩下的同学已经寥寥无几,,焦阳、文珊、袁海娜回去以后都没有再回来,李秀考了其他学校的研究生,宿舍里基本上就只剩下她跟高颜两个人,她们俩每天忙着实习、写论文、做简历,在一次又一次碰壁中渐渐明白现实的残酷。

    大家在毕业前开始卖东西,砸东西,到处都是卖各种东西的小摊,男生宿舍到处可见暖瓶的碎片,整个校园有一种末日到来的惶惶感。对于大学生活,她曾经抱着那么多美好的憧憬,可到头来却发现,没有留下多少值得回忆的东西。

    高颜在浪费了第N份简历后,买了几罐啤酒回到宿舍,“薇薇,找个工作怎么那么难那!我们毕业后是不是就失业了?”

    韩雨薇叹气,随后又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找,我们不是还没毕业吗?”

    “下个月就离开学校滚蛋了,她们都走了,就剩咱俩了。要是能永远不毕业该多好。”

    “人总得长大,得对自己负责的。”她翻出一袋花生米,“以前我们一起看小说打扑克笑得脸都抽筋了,那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是啊,我们两个人只能喝喝闷酒,连扑克都打不成了。”

    “你说,友谊怎么就那么脆弱?”

    韩雨薇默然,并不是脆弱,而是我们的路太长,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在时间和距离面前,所有的承诺和坚贞都是妄想,我们不能去怪那些最终离开我们的人,他们能在漫长的人生路上陪自己走过一段,并且留下美好的记忆,已经互相了无亏欠,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会继续遇到和失去,每一个人都能教会我们一些东西,喜欢也好,憎恶也好,每一次相遇都值得珍惜。

    喝完了几罐啤酒,两个人都有些醉意,高颜拉着她要去校园里转转,突然想起以前拉着她去经管系上课的事:“对不起,薇薇。”

    “怎么了?”

    “当初要不是我非要让你陪我去夏阳的班级上课,你就不会碰到那个人,你跟王子也许就不会分手了。”

    韩雨薇笑着说:“是啊,怎么办,要不你赔给我。”

    “你这么说我心里更难受了。”

    “难受什么,傻瓜,没有那个人,我们最后也是一样要分手的。”

    她们经过学校的宣传栏,那里面贴着学校各种活动的照片,高颜轻轻摸着上面的玻璃,“看一眼少一眼了。”

    韩雨薇凑过来,醉眼朦胧地问:“看谁呢?”

    高颜指着一张艺术节的照片,一个男生抱着吉他,神情专注地唱着歌,忧郁王子的形象。

    “还没看够?”

    “看不够。”

    高颜微笑地看着那张照片,眼底无限柔情。

    韩雨薇却低头四下寻找什么,不一会她果然找到了半截砖头。

    “颜颜,让开。”

    “啊?”

    高颜回过神来,韩雨薇拿着半块砖头杀气腾腾地走过来,使出她毕生最大力气向宣传栏的玻璃砸去,伴着一声巨响,高颜的嘴形还保持着啊的形状,韩雨薇迅速把手穿过碎玻璃拿出那张照片,另一只手拉着原地发呆的高颜,“傻子!跑啊。”全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两个人飞奔着跑回宿舍,靠在墙上,互相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韩雨薇把那张照片递给她,“留个纪念也好。”

    高颜拿着照片,看看韩雨薇,抱着她哭起来。

    韩雨薇也哭,“他多好啊,告诉你他有女朋友,他多好啊,有了女朋友就不去招惹别人,他多好…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

    她们俩抱头痛哭,毕业的伤感,最后的孤独,前途的彷徨,爱情的失意,种种种种,都随着眼泪释放,哭过之后,还是得去直面惨淡的人生,继续不厌其烦地投出一份份简历,参加一次次面试。上学时每一次开始都青涩懵懂动人心弦,每一次结束都回肠荡气让人伤感。因为了这一又一次的欢笑和泪水,我们渐渐开始坚强麻木,开始面对现实,不会再去为开始心动,也不会再去为离别痛哭。

    离开学校后,她和高颜一起租了个房子,两个人也终于各自找到了工作,她们在这个熟悉的城市开始了陌生的生活,体验到了朝九晚五,为了生计挤公交的辛苦,体验到了职场倾轧,处处勾心斗角,体验到了看着自己变成以前连自己都不屑的那种人的无奈感觉。年少时的梦想越来越遥远,远到小成一个微末的点,似乎还存在于心里,可是再也不能轻易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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