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仪气呼呼地来到鸳筑小阁的拱门形门口,却被面无表情的风给挡住了。

    「薛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抬头瞪着这个俊秀却冷漠的男人,「喂。臭脸的家伙,你给我让开,我要进去。」

    「薛小姐,这里是我家小姐的居所,」他冷冷地道,「小姐没有相请,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这里是我家!」薛君仪腮帮子气鼓鼓得。「不管,我要进去,我有话要问问她!」

    「薛小姐,请离开,否则休怪我失礼了。」风眼神冰冷。

    「你……」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家伙,居然在她家赶她。「好。我去叫我哥哥来,要他狠狠教训你……」

    「请便。」他话一说完,便抱臂稳稳地堵在门口。

    薛君仪从小到大被呵护在手掌心里,就算戚东方对她也是轻声细语,爱护有加,几时见过这种凶巴巴的家伙?

    她又是委屈有事气恼,挖空心思想找出骂人的狠话,却偏偏一个字也想不出。

    「你,你……你是坏蛋!」她终于指着他的鼻头,气愤不已地骂道。

    风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是手一指,指向她身后那条竹林小径,示意她快点离开。

    薛君仪气死了,只得气愤地往回走。但待她离去后,她忍不住又跑回来,对着他的背影喃喃咒骂。

    「可恶!搞什么鬼啊?你家小姐有什么嚣张啊了不起?我也是我家小姐,而且这里还是我家呢!」她真想叫庄里的护卫来撑腰,可又怕把事情搞大。

    薛君仪气恼地在门口走来走去,最后决定躲在一旁竹子底下,等那个凶神恶煞离开在偷溜进去。

    就在她甫躲好时,突然一阵熟悉的家不声传来,她好奇地透过密密竹子缝间偷看,顿时大受打击!

    爹?

    但见薛成襄满面笑容,手里捧着一只红木盒,愉快地走了进去。

    不见那个脸臭家伙出面阻拦,她爹就这样熟门熟路地进了鸳筑小阁。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蹑手蹑脚地头头尾随,躲在一株松树底下远远瞧见小阁大门打开,美丽纤弱的戴燕娇将他爹迎了进去。

    门虽没有关上,她也瞧不见里头动静,但在这一瞬间,薛君仪的世界像天崩地裂般,在她眼前碎成片片。

    为什么?为什么爹也会来这儿?而且还那么不避嫌,笑得那么高兴。她浑身发冷,小脸惨白。

    难道、难道她最亲的三个男人,爹、哥和戚哥哥……都被那个妖女给勾引了?

    就在此时,一个女子出现在她身畔,轻声开口:「你都瞧见了?」

    薛君仪猛然转头,惊吓地瞪着她。「你不是冷家的婢女!」

    「请问薛小姐来这儿做什么?」女子只是微笑。

    薛君仪一腔热血往脑门冲,忘形的冲口而出:「我是来问你家小姐,他是不是勾引了我爹和戚哥哥?」

    女子微微一震,随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你别想瞒我,你们主仆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薛君仪颤抖着,愤怒地低叫:「你们……」

    「唉。」女子轻轻一叹,脸上浮起一抹无奈。「薛小姐,事到如今,不让你知道也不行了。我家小姐……她生性**,在北方便是男人一个换过一个,她总是用那张楚楚可怜的美丽脸蛋,骗得那些男人团团转……」

    薛君仪张大了嘴,呆呆地瞪着她,她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连她的贴身侍女都知道这些事?

    「帮主很疼爱这个妹子,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子幽幽道,薛君仪没有发觉她眼里藏着的那抹恶毒光芒。「刚好,侍剑山庄派人来求联婚合作之事,我家小姐也听说薛庄主年少英俊,所以见猎心喜,尽管帮主还犹豫这这门婚事,小姐就主动说要嫁……」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鬼!」薛君仪气得浑身发抖。

    可恶!太可恶了!

    战云帮怎么可以把这样一个荡妇淫娃丢个他们侍剑山庄?难道想害哥哥当乌龟吗?还是想搞得他们侍剑山庄乌烟瘴气、不得安生?

    「我要去告诉哥哥。」

    「慢着。」女子抓住了她的手臂,阴森森地一笑。「现在你去告诉薛庄主,他不会相信你的。」

    「可他是我哥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一个荡妇,还有我的戚哥哥……」她气急败坏的低嚷。

    可恶,一定是那妖女主动缠上戚哥哥,拼命献殷勤的。

    她相信戚哥哥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那两个吻痕肯定是被那荡妇用强之下的意外而已。

    薛君仪拼命说服自己,催眠自己,也更加痛恨起戴燕娇了。

    「我很同情你。」女子目光一闪,「我教你一个法子,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

    「什么法子?」她睁大双眼,却难掩一丝怀疑地瞅着对方。「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不是你家小姐吗?你为什么……」

    「因为我恨他。」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深深的恨意。「她抢走了我最心爱的男人,却没有好好珍惜他,还背着他继续跟别人乱来。像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她凭什么拥有一切?我恨……我恨透她了!」

    薛君仪虽然也愤恨难当,但女子眼中的恨意强烈到令人害怕,她打了个寒颤,不禁后退了一步。

    「我们是同一阵线的。」女子随即又恢复若无其事,微笑得好不亲切。「相信我。」

    薛君仪惶然犹豫地望着她,一时间方寸大乱。

    最后,她毅然决然一咬牙,「好,我该怎么做?」

    女子笑了。

    *****

    终于,到了侍剑山庄大喜之日。

    一早,喜娘和媒婆便来鸳筑小阁要帮新娘子打扮。

    戴燕娇在风默默地注视下,像尊剔透易碎的白玉人儿般被那些吱吱喳喳、粗手粗脚的女人摆弄着。

    她乌黑如瀑的青丝被梳绾成美丽的飞凤髻,雪白小脸被胭脂花粉逐渐妆点成了艳丽无双。

    眉目弯弯如黛,明眸眼眶淡染成晕,小嘴娇艳欲滴;在那一抹丝绣红肚兜外加上一层粉红色轻纱流云底衫,再套上那件红艳艳、绣着金钱牡丹的华丽嫁衣。

    风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美丽得像谪仙的小姐,胸口揪成了一团。

    今日,和她拜堂的既不是少爷,也不是他,而已另外一个男人。

    喜娘在她小巧的耳垂戴上两只红玉镶成的宣蝶,手微微发抖,因为喜娘这辈子没见过如此珍贵精致的首饰。

    这都是新娘子自嫁妆里取出的百宝盒中,那数十样名贵珍罕首饰里的其中几样。

    里头还有一顶展开来宛如层层**绽放的喜冠,紫水晶雕成栩栩如生的小小紫藤花,串串如雨般叮叮当当垂落,掩住了她美丽的脸庞。

    今夜,是别的男人为她掀开喜冠,为她卸下件件衣裳……

    风紧紧闭上干涩痛楚的双眼。

    戴燕娇始终低垂着小脸,**带着一朵小小的神秘笑容。

    小春、小夏静静侍立在一旁,不时帮忙顺一顺衣角裙摆,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俩的神情是喜是悲。

    「新娘子真是美极了。」,媒人婆笑得合不拢嘴,「瞧,简直像九天玄女下凡尘一样呢,今晚新郎倌可开心了。」

    风双眸倏然睁开,恨恨地瞪向媒人婆。

    媒人婆登时噤声,不敢再多说话。

    戴燕娇却是置若罔闻,神情平静而温婉地微笑着,就像一个柔顺幸福的代嫁新娘。

    她的身子是少爷的,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只能是少爷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永远无法改变这一点。

    风直直看着她,突然转身跨出房门。

    他已经受不了了!

    风身形如箭,灵巧地避过了侍剑山庄所有岗哨,越过那片热闹吵杂的人声鼎沸,来到了戚东方居住的别院。

    他行踪稍现,两道锐利如闪电的身影立时自两个不同方向飘射而来,凌厉无比地阻挡住了他。

    「是我!」风咬牙道。

    电和冰一怔,迅速收回了攻击的动作。

    「风?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该在鸳筑小阁保护小姐吗?」

    「我想求见少爷。」他目光阴鸷,低低地道。

    电和冰犹豫了一下。

    「事关重大,我一定得见少爷。」

    他俩相观一眼。同时点点头。

    *****

    在别院里,戚东方穿着一袭淡紫色袍子,分外显得风流潇洒、神采奕奕。

    风没有想到,少爷竟然依旧神清气爽,笑意吟吟。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脚步登时沉重如铁。

    「少爷。」他行礼。

    「风,怎么了?」戚东方满眼笑意,愉快地道:「怎么没在鸳筑小阁里陪着娇儿?她还好吗?心情如何?」

    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少爷,小姐今天就要和薛君梦拜堂了。」

    他笑眯眯的点头,「我知道呀,现在我不正要去前厅凑热闹,讨这杯喜酒喝吗?」

    「少爷,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小姐嫁给他?」风的语气有些愤慨。

    「风,」戚东方脸上的笑意未变,眸子却微微眯起。「这不是已经明摆着是事实了吗?你应该知道计划的。」

    「风知道,但是……万一薛君梦今晚用强--」

    「不会的。」他笑容自信满满。

    他的娇儿可是只深藏不露的母老虎,一身绝顶武功比男人还强,薛君梦占不了便宜的。

    「可是小姐她……」

    「风,你只管在外头等待接应,」他打断风的话,从容自信地道,「你要相信她。」

    「但是小姐……」

    「计划已决,不会改变。」他的声音低沉冷硬了起来。

    风无言,半响后才鼓起勇气盯视着他。「少爷,今晚事成之后,请您无论如何尽速带小姐离开山庄。」

    「不,我不能。」戚东方叹息,「我已经命娇儿事成之后,速往山庄接掌一千人马,领兵攻下侍剑山庄藏于东面栈道的那支伏兵。这事要快狠准,得让他们完全来不及反应和抵抗,也绝不能让侍剑山庄有任何示警的机会!」

    「少爷,小姐她现在的状况还能领兵吗?」风急了,险些冲口而出。「她已经……」

    「已经什么?」他挑眉,察觉出一丝不动劲。「你想说什么?」

    风在这一瞬间真想把戴燕娇的病情据实以告,但是话才到嘴边,脑海便响起了她恳求的声音:风,别告诉他,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求你……

    他答应过小姐了。

    五天。

    小姐就剩五天的生命了,他知道小姐这辈子最盼望的就是能够陪伴在少爷的身边,难道连到了生命最后的尽头,她都无法完成这个愿望吗?

    风眼眶灼热湿润起来。

    「风,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戚东方敏感地订着他。

    风摇了摇头,咬着牙道:「不,不是的。属下只是不忍小姐连日来的辛苦……她虽成功离间了薛氏父子的感情,让薛成囊将庄内剩余财宝全收拢至身边,断了薛君梦一直臂膀,但万一今夜小姐未能及时制住薛君梦,若是东窗事发,小姐马上会有危险!」

    「有你在身边保护着她,我很是放心。」戚东方笑了起来,而且凭娇儿的手段,一定能成功的。

    「可是……」

    「好吧,我也不瞒你了,今夜行动过后,侍剑山庄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会带小仪走。」

    「什么?」风陡然双眼怒睁。

    薛君仪?他是说真的?

    「小仪是无辜的。」戚东方的神情盛满怜惜之色。「虽然这是一场战争,但她自始自终都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我必须照顾她,尤其在我毁了她的家园和家人后。」

    那小姐呢?谁来照顾小姐?在小姐为他付出了青春和性命后?

    风气到浑身发抖,他生平首次想狠狠一拳揍扁他深深敬爱的少爷。

    「小姐知道吗?」他还是没有动手,只是紧紧掐握住了拳头。

    「我会告诉她,她会懂的。」戚东方语气说得轻快,心头却不由自主掠过一阵担忧。「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她的关系、永远不会有变化……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我向你保证,我待娇儿还是一如往常,不会因为我娶别的女儿而有所改变。」

    风瞪着他,良久,终于讽刺地开口:「少爷,但愿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眯起双眼。

    「但愿少爷不会后悔。」说完话,风转身就走。

    「站住!」戚东方的声音里总算出现一丝情绪波动,「你给我说清楚,我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后悔?」

    「少爷辜负小姐。」风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迸出。

    戚东方沉默了。

    是,他是辜负了娇儿,没能将正妻的位置留给她,可是在他心目中,是妻是妾这种名分地位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最重要的是,在他心中最爱的那个女人……是她。

    两个女人,两份承诺,名与实,总该各许一样吧?

    「你不会懂。」他轻叹口气。

    「是,风但愿自己永远也不会懂。」风冷冷地道,说完,瞬间消失在别院中。

    电和冰忧心地注视着他。

    「我没事,风也不会有事的。」戚东方摇摇头,「雷和雨的消息收到了吗?」

    「是的,一切都如少爷的计划。」

    他点点头,深沉的双眸眺望向晴朗蔚蓝的天际。

    「今晚,月色一定很美。」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红烛火燃烧出一室喜气,侍剑山庄大厅妆点得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前来贺喜的宾客。

    这当中不乏许多江湖豪杰和文人雅士,其中最令人侧目的就是一身霸气的六帮七寨的头头儿了。

    浮云帮和绿水寨果然没派人来贺喜。

    一身红灿灿新郎袍的薛君梦强抑下心中的惊怒和不悦,犹端出满面笑意环顾四周。

    瞧他薛大庄主的面子多么惊人,势力多么庞大,非但来的贺客应千上万,就连朝中大小官员也派人前来相贺,还送来了许许多多贺礼。

    今晚过后,娇儿就正式成为他的人了。

    明日一早他就会让她修书回北方向兄长借银,资助妹夫成就大业,两股势力合作并吞天下,料想冷战云是聪明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不的。

    何况他若是垮台,战云帮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薛君梦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坐在大位上,表情在笑,却是难掩几乎喷火的嫉妒眼神。

    他冷笑了。

    老而不死是谓贼,尤其是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却还指名扯他后腿的老人。

    「送入洞房!」

    终于,志得意满的新郎官牵着覆盖喜帕的新娘子入了洞房。

    戚东方和风的眸光不约而同直直盯着那道窈窕娇美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

    「今儿承蒙各位贵客前来相贺我儿与战云帮冷小姐成婚大典,老夫深感万分荣幸。来来来,后厅已备下酒宴,各位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薛成襄站了起来一抚短须呵呵大笑。

    「恭贺薛老庄主今日喜得贤媳啊!」

    「两姓合婚,永结百年之好,真实羡煞我等呀!」

    「今儿绝对要把新郎官灌醉,哈哈哈!」

    「不不不,那怎么成?今晚新郎官还得要干活儿呢,嘻嘻嘻!」

    满厅宾客哄堂大笑,一时之间各种淫词艳语全出笼了。

    戚东方脸上微笑依旧,眼神却酷寒如冰。

    一身粉红色有如春花初绽的薛君仪环顾四周目光徒然和「那女子」碰上,她神情有些惊慌不安,但还是轻点个头。

    那女子满意地一笑。

    「现在什么时辰了?」戚东方难掩一丝烦躁,瞥了冰一眼,低问。

    「酉时了。」

    他眼底杀气毕露。「亥时动手。」

    「是。」

    亥时,酒酣耳热,宾主俱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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