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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刹托以最快的动作为关红绫搭起一座圆顶帐篷,座落在草原北端,与伊木的帐篷隔一小段距离,但又不会相距太远,而他就暂时落脚于伊木的帐内,只消她有需要,随时可以走过来找他。

    雷刹托特别派了个小女孩——迪娜到关红绫帐内,帮忙照料她的需求。

    迪娜带她去梳洗过后,便协助她换上哈萨克族年轻女性的服饰,因为她的裙摆为了包扎他的伤处早已撕裂,雷刹托料想穿着已毁损的衣衫,定会让她浑身不自在,所以找来哈萨克族的女性服装让她换上。

    「我听大家说,你和雷刹托是朋友,这是真的吗?」协助关红绫穿衣的迪娜懂得汉语,以棕色的双眼看着关红绫问道。

    关红绫头戴着名为「塔合亚」的红色圆形帽,它以金丝绒线绣花,并用珠子镶饰成各种美丽的图案,再以猫头鹰羽毛做为帽缨。她身上穿红色连身裙,脖子与双腕皆戴有雕琢花草纹的银饰,脚踩黑色、绣有纹样的薄底皮靴,整个人活脱脱就像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哈萨克姑娘,教身为孝的迪娜都看傻了。迪娜相信,雷刹托若瞧见了,一定也会惊为天人。

    美丽的关红绫突然和雷刹托一同出现在部族,使铁勒吾部族的女人们议论纷纷,皆在臆测她是否真如雷刹托所说,仅仅是朋友?若真是朋友,那倒也奇怪,因为孤男寡女同行,总是容易启人疑窦。若雷刹托撒了谎,与关红绫不是朋友,那他们两个会是什么关系?

    铁勒吾部族的女人们不安的耳语在草原上私下传递,孝与老人们同感不安。雷刹托是族里难得一见的勇士,他甚至比他死去的父亲昔凯更受族内男女老幼喜爱,倘若雷刹托跟关红绫真有什么,恐怕会步上他父亲的后尘,遭到驱离,这是众人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我和他可以说像是朋友,又不太像。」关红绫愣了下,不想欺骗迪娜,却也不知该如何说明她和雷刹托之间的关系。以前可以称为敌人,但现在就不行了。

    「我不懂,是朋友就是朋友,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为什么说像又不太像?」迪娜不了解地摇头。

    「别说你不懂,连我自己也不懂。」关红绫叹了口气。

    「你该不会想要嫁给雷刹托吧?」迪娜直接问出她最关心的重点,只要关红绫不和雷刹托成亲,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不可能嫁给他。」关红绫摇头。

    「为什么?」十岁大的迪娜执意非问到底,她其实也是代替族中其他人来向关红绫探口风。倘若她有意嫁给雷刹托,那么大伙儿说什么也要想办法阻止这段不该有的情缘。

    「因为我已经与人订亲了。你为何会觉得我想嫁给雷刹托?」关红绫不解,她嫁是不嫁雷刹托与迪娜有何关系?

    「大家看你和雷刹托一同回到部族,都是这么猜的。还好你已经订了亲,不过若你真想要嫁给他也不成,没有人会同意的。」迪娜说出女人们臆测的耳语。

    「为什么?」尽管关红绫无意嫁给雷刹托,但仍想知道为何会没人同意?她初来乍到,却能明显感受到铁勒吾部族的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敌意,为何众人会不喜欢她?她并未做出不得体的事来,实在是完全想不透。

    「因为我们不与汉人通婚。雷刹托若娶你,他会被驱离部落,永远不能回来。况且大家都知道阿达依部族的莎雅喜欢雷刹托,想要成为他的妻子。莎雅是阿达依部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双方族长也认为他们俩很相配,他们俩迟早会成亲。」迪娜提及爱慕雷刹托的莎雅,对于莎雅和雷刹托的婚约,双方部族的人可都是乐见其成。

    「那很好啊。」关红绫静静地听迪娜提及雷刹托的婚事,淡然道。

    得知雷刹托已有对象的事,使她的心口瞬时感到很不舒服,像是突然被鞭子猛抽了下,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她完全没表现出来,一脸的风平浪静。

    怪了!她为何要为雷刹托娶那个叫莎雅的姑娘而感到不开心?雷刹托要娶谁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何况她早有了未婚夫婿,何必管这么多?等她伤势好转,就会离开此地,不再与雷刹托见面,所以压根儿无须为了迪娜说的话而耿耿于怀。

    「我也觉得雷刹托和莎雅成亲很好。雷刹托从前因为他爹娘的关系吃了不少苦,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是我们铁勒吾部族的勇士,族里的人都喜欢他,除非他疯了,否则他不会傻得做出让大家失望的事来。」迪娜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放心了。

    「为什么雷刹托会因为他爹娘的关系,吃了不少苦头?」关红绫听出迪娜话中有话,好奇地追问。

    「你和雷刹托不是朋友吗?他怎么会没告诉你?」迪娜一脸纳闷。

    「我们很少聊彼此的事。」关红绫轻描淡写地说。她与雷刹托的关系根本就还不到会聊彼此的事。

    「没关系,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跟你说。」迪娜爽快地说出雷刹托的爹娘成亲以及他幼年遭受鄙视、不被族人接受的陈年旧事。

    关红绫沉默不语地听着迪娜陈述,听得愈多,才愈明白为何雷刹托回到铁勒吾部族后笑容就减少了,眼眸也满布愁绪,想来他定是想起了早逝的父母以及自身从前的遭遇,难怪他会笑不出来,换作是她也绝对无法开怀大笑。

    她可以理解雷刹托为了赢得各部族的认同所做出的各种努力,因为他想让各部族的人都知道,他会以血和汗来挽回父亲失去的名誉与荣耀,而他也成功的做到了。

    她心下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努力与毅力,而她那原先就感到不舒坦的心,也为雷刹托的遭遇而变得更加难受。她想像着年幼的雷刹托是如何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傲然挺胸,如何咬牙熬过每一次的冷言冷语,这样的他很难让她不为他心疼。

    「雷刹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先前有个叫姜谦和的汉人商旅,经过我爹放牧的草原时,见到我爹饲养的肥羊,便随便丢了几个碎银子给我爹,也不管够不够、我爹卖是不卖,硬是抢了好几头去,说是要半途宰杀来吃,这已经不是姜谦和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了。雷刹托从中原回来知道后,说要让姜谦和赔偿损失,就去找姜谦和算帐,然后带回一堆珍奇的玛瑙、琥珀与琉璃。」迪娜一谈起雷刹托的好,就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

    「雷刹托去抢姜谦和全是为了替你爹出气?」关红绫大吃一惊。

    她犹清楚记得,昨日姜谦和找上他时,她问雷刹托为何抢夺姜谦和的货物时,他回她:闲着也是闲着,不抢白不抢。他的回答误导了她,让她误以为雷刹托是贪图享乐的盗匪,恣意打劫往来商旅。

    他为什么不肯说清楚?为什么要让她误会他?

    「其实也不全是为我爹出气,咱们族里有好多人也都吃过姜谦和的亏,他和他的手下不是骗走我们族人宝贵的东西,就是用一点点银子,硬是抢走我们的宝物,族里的人都很讨厌姜谦和与他的手下,可是又打不赢他们。这回雷刹托帮大伙儿出了口恶气,抢了姜谦和的货,将所有货物分配给族里吃过姜谦和亏的族人,我想下一回姜谦和就不敢再随便欺负我们族人了。」迪娜谈起雷刹托英勇的事迹,漂亮的眼眸不禁闪闪发亮,小小脸蛋写满崇拜之情。

    「原来如此。」关红绫透过迪娜对雷刹托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整个人受到不小的冲击。她宁可雷刹托是她先前以为的任意妄为、无恶不作的盗匪,也不要他是个会为族人出头、有着沉痛过往的血性男子。对他了解愈深,她将会愈难掌控早已悄悄驰向他的心扉。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关红绫再也隐藏不了一颗心不住地为雷刹托泛疼的事实,这样的雷刹托,她可割舍得下?

    迪娜神情快乐地将雷刹托描述成开天辟地以来,千古难得一见的大英雄,口沫横飞地讲述他的英雄事迹,唯恐天下不知。

    ★★★

    伊木的帐篷内充满浓浓的药味,伊木以布满皱纹的双手,将熬好的汤药递给雷刹托。

    雷刹托盘腿坐在地毯上,接过碗,不怕烫口地将墨黑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你今天带回来的关姑娘很漂亮,我瞧她比阿达依之花的莎雅要更美丽。」伊木睿智的眼眸望向雷刹托,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便和雷刹托谈起关红绫。

    「这世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雷刹托淡淡说道。

    「话是没错,可我总觉得你带回来的关姑娘与众不同。」伊木继续缓缓说道。

    「这世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雷刹托故意表现出听不懂伊木话中的涵义。

    「没错,可她却使我想起了当年你父亲带着你母亲回到部族的情景。」伊木明亮的眼眸因回忆而微微出神。

    伊木提及父母,使雷刹托的唇抿成一直线,全身绷了下,旋即又放松,回复闲适的姿态,不愿让人看出父母的事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即使已事隔多年,但再从别人口中提起,依然会使他痛得汩汩淌血。

    「雷刹托,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是不?」伊木的眼神复又清明地看向雷刹托。他实在无法不担心,从前未曾见过雷刹托带朋友回部族,这回不仅带回来,且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倘若雷刹托带回的是别的部族的姑娘,他绝对会高兴地宰羊和其他族人庆祝,但……为何偏偏要带回汉家姑娘?

    「在我看来,这世间没啥事值得担心,就算天真要塌下来,一直穷担心,天也不会因此就不塌下。」雷刹托晓得伊木在担心什么,他偏就不马上道破,因为他认为不管他对关红绫抱持怎样的看法,除了关红绫本人外,其他人都没资格替他作出决定。

    「雷刹托,我看得出你的双眸因关姑娘而灼亮,这种情形前所未见,你说我能不感到不安吗?我真的不希望你犯下和你父亲相同的错误。」伊木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头。

    「巴克什,你也觉得我爹和我娘成亲是错误的抉择?」雷刹托敛去眼底的闲散,将不满与怒火蕴藏于胸臆间,专注地看着伊木。

    「我当初也希望你爹娶的是别的部族的姑娘,而非你的母亲。」伊木老实坦言。

    「你们无法接受我母亲,不是因为她无法融入族人,或是性情不讨喜,纯粹因为她是汉人,所以不喜欢,是吗?」明明早就知道答案,雷刹托还是非要伊木亲口说出不可。

    「你母亲的性情并没有问题,我见过她几次,她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倘若她不是汉人,我想,会有许多族人喜欢她。」伊木低沉着声承认。

    「单单因为她是汉人,你们就决定讨厌她到底了。」雷刹托冷冷一笑,这答案从来就不是他能够坦然接受的,从来就不是。

    伊木沉默,无法否认。他们因为不喜欢、无法接受,所以便视雷刹托的父亲为叛徒,完全将雷刹托的父母排拒于外。

    「那么你说,铁勒吾部族的父亲与汉人母亲所生下的我是哪里人?铁勒吾部族人?汉人?」雷刹托神色冰寒,再问。

    「你当然是铁勒吾部族的勇士。」伊木回答得斩钉截铁。

    「二十年前,你们也像憎恶我母亲一样地憎恶我,没人认为我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不是吗?」雷刹托故意提醒伊木。当他小时候无法违抗他的命运时,没有人承认过他,直到他战胜种种加诸于身上的磨难,族人才承认他是属于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这样的接受,只会让他觉得愚蠢且可笑。

    雷刹托说的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使得伊木哑口无言。

    「假如我幼年时就饿死在荒漠,或是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我敢肯定永远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我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伊木不承认也不行。

    「从前是我们错待了你。」伊木再次长叹了口气,过去族人们对雷刹托的错待已经无法挽回。

    雷刹托的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容,看着伊木身后的木柜,一瞬间恍惚,想着自己为何又回到了铁勒吾部族来?

    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他,他的心难受翻腾,想要寻求平静,卸下所有的不愉快。

    而在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关红绫的身影,他渴望见她,渴求她好听的嗓音、柔软的抚触能够抚平积郁在他内心多年的伤痛。

    「我们的错误,让你感到不悦是一定的,但我还是要肯定的告诉你,你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伊木放眼未来,希望能够弥补过去的错误。

    「虽然我人来到部族里,但我却不像你这般肯定。如果我想要,部族里的规定是约束不了我的。」雷刹托要伊木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就算部族里的人都反对,也阻止不了他,因为他们的反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伊木的心陡然一颤。他早知道雷刹托不受拘束的性情,但没想到他会无视部族古老的规定。

    「被驱离或是被唾弃,对我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或许我在外貌上承袭了我父亲,但性情并不,我不会像他一样,不被认同就终日郁郁寡欢。天地如此广阔,不会有容不下我的地方。」雷刹托的眼底写满自信,他自由来去惯了,没有人能限制他。

    「难道你真要跟关姑娘在一起?」伊木吓得惨白了脸。

    「只要我喜欢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雷刹托斩钉截铁地告诉伊木。

    他本就是浪荡不羁的人,铁勒吾部族的规定根本就规范不了他,况且他对部族里的人存有的感情爱恨交杂,既恨他们无情地对待他的父母,偏又放不下遭遇困境的族人,两种极端情绪相互交杂,常使他的心陷入痛苦挣扎。

    他偶尔出现,帮助大家,并不表示他要长久留下,他若想离开,随时都会走人,谁也留不住。

    至于关红绫,早已走进他心里,他已无法将她割舍,岂会因部族不成文的规定就将她自心房驱离,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他永远都办不到。

    「你真要为了她,背弃你的族人?」伊木痛心,抖颤着唇问。

    「如果我爱她,你们又容不下她,我会那么做。」族人二字让雷刹托冷冷一哼,但他没纠正伊木的错误,他不是个会牺牲爱情的人,伊木应当已清楚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了,唉!」雷刹托眸底的坚定,使伊木颓丧地垂下双肩,心情无比沉重。

    族长与族人们绝对不会容许雷刹托娶汉人女子为妻,而雷刹托又不是个会妥协的人,他彷佛已可看见雷刹托带着关红绫离开他们的画面,他们就要像失去昔凯一样地失去雷刹托了。

    「在她短暂停留在此的期间,巴克什,我不希望你因刚刚的谈话而讨厌她。」雷刹托明白族里有太多人对关红绫的出现产生疑问,他不希望她所见到的每个人都对她怀有敌意。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失礼,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伊木并不讨厌关红绫,只是一想到她是个足以左右雷刹托去留的汉人姑娘,他就头疼。

    「谢谢你。」雷刹托真挚地向伊木道谢。

    伊木的反应是摇头苦笑,他已可预见雷刹托与关红绫将在部族里掀起轩然大波。伊木诚心地向萨满神祈求,最终能让一切事端圆满落幕,毕竟雷刹托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不该再让他受到磨难。

    ★★★

    夜幕低垂,万里无云,满天星斗,如珍珠般妆点着黑沈的天空,幽暗中透着盈盈光辉,美得教人心荡神驰。

    关红绫用过晚膳后,便走出帐篷,屈膝坐在草地上,若有所思地凝望广阔天际。

    自她进了雷刹托特地为她搭起的圆顶帐篷后,就没再见到他,一直是小迪娜陪伴在她身边,就连用晚膳时,也是迪娜出去端过来给她。据迪娜说,她是女客,不能与雷刹托和族里的其他男人同席用膳,而族中其他妇女各有家务要张罗,所以才会单单迪娜一人陪她一块儿吃。

    她尊重铁勒吾部族的习惯,迪娜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不愿冒犯族里的规矩,替雷刹托增添无谓的麻烦,但因迪娜先前告诉她,有关雷刹托爹娘与他幼年所遭遇的事,全都在她心里发酵,也因此让她食而无味地吃着迪娜所端来的丰盛晚膳。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的下巴靠在膝盖上,无奈地低喃。

    为何雷刹托的身影会满布心头?为何要一再回想雷刹托的幼年遭遇?那全与她无关,不是吗?她的心闲着没事,何必为他揪疼?

    况且,她原先是要来痛宰雷刹托的,怎么到了后来却与他一道出生入死,还来到他父亲的部族?简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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