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若沫手紧拽着缰绳,苍白的脸上惶惶然,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心中紧绷着,心脏沉沉地几乎跳动不起来。

    高高举起,只见那刀锋处闪着阴冷寒光,举刀那人一脸凶狠是不取了她性命誓不罢休。那样锋利的刀口子,一旦落下,她就无生还可能。若沫狠狠闭上眼,而后耳际听见一声短促而精利刀剑声,后来再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声音是这样近,几乎能听得见那剑锋刺穿骨肉绽裂的兹兹声,面上染上一抹温热,渗着浓浓的腥味,若沫愣愣睁开眼看。只见眼前沉下脸喘着粗气的他,手臂上的衣裳彻底敞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来,触目惊心。

    然而,此时若沫目光却不再是停留在伤口处,看去后面亦步追上的人影,黑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嘴里着急大喊出口的话,似乎是被空气凝固住了,久久听不见一般,这样散在空气中。

    此时面上还是惊慌的,看去倒下的两人,若沫猛然回神一般,撕扯着喉咙,短促而又尖锐喊出一声,“王爷!”

    夜晚林间的冷风伴随她清冽的声音,幽幽荡在荒野中,悠扬戚戚地传得很久。

    若沫慌乱跳下马,跑到跟前,却发现脚下已敞了一地的血,染上她月白色的绣花鞋上,那么格格不入。霍策天侧身倒在那一滩血里,而那染着血渍的大刀就落在他旁边,而那刀的主人面色可怖朝上看的双目几欲撑裂,胸膛被长剑穿堂而过,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在那人砍向霍策天的同时,霍策天伫着手中的长剑,直直穿透来人胸膛。

    来者有多狠,他反手给予回击的,只会更狠。

    一脚踩进那滩血里,根本顾不及沾了她一身的污秽肮脏。面上有的只是担忧霍策天的惊恐,心中有的只是害怕什么恍然失去的慌乱,蹲在霍策天旁边,才一伸手要将他扶起,双手触及后背,手心立刻渗满了腥重的血。

    手颤颤抖动起来,他后背全是血!

    周围都是浓重黏腻的血腥味,闻到鼻子里一阵恶心感泛上,可她得忍住,紧紧咬着牙关口腔里也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是 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眼圈忍得红红的,若沫跪在地上,扶起霍策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上面上沾满了鲜血。

    若沫将霍策天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瘦削的肩膀沉沉压下,却一点都不觉得痛。看去双目紧闭不吭一声的霍策天,此刻心里只是慌乱,只是害怕,“王爷……你醒醒……”

    染满血的双手不停拍着霍策天的脸,那样俊美不可轻及的脸庞,被染上了斑斑的血迹,总是突兀的。霍策天要看见自己一张俊脸被她弄成这副模样,估计又得大动肝火然后肯定是大声咆哮,可眼下却没有,什么都没有。

    安静得诡异的周围,只有冷冷的空气盘旋在头顶,只要将人凝固了。

    “霍策天,醒醒啊……”着急得直接喊了他名字,丝毫都没察觉。通常,让他听见那么放肆的话来,肯定要扯着嗓门大孔了,哪会像今儿那么安静?不觉间,若沫手上将霍策天搂得更紧,只是心中霎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委屈生气,恨恨道。

    “我又不安分了,跳下马了啊,你不是该生气么?”

    “霍策天,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说一句难听的话来骂人也好啊……”

    奈何,无论她怎么切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嘴边冰凉的空气,那紧闭的双目依然没能睁开。

    空寂的山路萧萧的冷风吹着,夹着腥重的血腥味儿,不带一丝温情。若沫双手紧紧搂着霍策天,不让他高壮健硕的身躯沉沉地要往下坠,自己胸口处抵着他涌着血的伤口,不消片刻就湿透了,全是血。

    墨色浓稠的夜里,消去了所有声响,沉沉的如一潭死水。

    萧条的林间有轻慢疾行的马踏声,朦胧的夜色中隐隐能看得见那马儿旁摇摇欲坠的身影,一深一浅,步子十分沉重。若沫的脸色已经是全白了,没有一点儿血丝,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将霍策天推上马背的,只记得她扯着哭腔凌乱不成声地喊着霍策天,是过了很久,终于听见他吃力撑起脸笑着低低骂了一句……

    蠢女人,吵死了。

    他嘶哑的声音是虚脱的,只是霸道的语气依旧在,那面色是前所未见的惨白,几乎面上的血都在后背流尽了,一滴不剩。

    豆大的眼泪巴巴往下掉,呜咽梗塞在喉咙里打不出一丝声响,紧紧咬着下唇,对着他只顾着拼命地点头,黑亮的眸子里的眼泪唰唰流着,心中反复呢喃着:还活着还活着……

    “我知道了,知道了……”喃喃地回应他,声音梗咽得不像话。

    第一次发现,那一刻自己开心得那么无措,流了那么眼泪,一点儿都不知道。

    马蹄声越来越沉,徘徊在空寂萧条的林间的小道上,只是在走,却不知道要往哪儿走。似乎这天也是有意要熏染出这一行孤寂落寞的沉重,那么冷的夜,竟然悄悄下起细雨来。

    雨滴落在脸颊上,停不缀缓落下,多情又无情。若沫一慌,急忙将披在自己身上的件长衣脱下来盖在霍策天的背上,磨破皮的小手小心地扶着,小小的脸上神色紧张万分。

    细细小小的雨滴,沾湿了衣衫一层凉气渗入身体,冷彻入骨。朦胧的雨帘,多么熟悉啊,只是当初温情难消,如今是冰冷蚀骨。

    细细的水珠停在睫羽上,想睁大眼睛看清蒙蒙雨帘挡住的前方,奈何根本什么都看不见,隔在眼前的只是朦胧的雨,拢在身旁的只是汹汹的寒气。

    曾经最钟心的绵绵烟雨,此刻身临其中却只是临近绝望的冰冷,视线越来越模糊,若沫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脚步真的是越来越轻了,轻得就要飘起来……

    细雨还在飘落着,落在染了血迹的面上,一点点洗涮掉那抹血色的狼狈,勾勒出如画的眉目来。再而,轻轻落在两人衣裳上,泛起一层雾气。似乎隐隐映出那天烟雨朦胧的初遇,多熟悉的画面,日夜萦绕在谁人思念的梦乡里?

    烟雨绵绵,在天际无声呢喃,一遍遍提醒,一遍遍暗示,有情人该回首了。

    漆黑的夜笼罩着整片树林,似乎要将所有都要吞噬殆尽,只是那雨水打在衣襟始终泛着微弱的光,在冷寂的夜里,唯一的渺渺幽光。不多时,远处一抹橙黄的火光摇摇而来,那明亮的光霍然撕破这片冷寂,在肃色的林间生出点点暖意来。

    “师傅,有人倒在那了!”型尚抬起头上的斗笠,回过头来惊奇地对着走在后面的老师傅叫嚷。

    “过去瞧瞧。”

    嘴上这样说着,老和尚雍和的面容上并无过多的情绪,面上经岁月荏苒留下深深浅浅的沟壑蓄着的是沉稳及睿智。只是等他走进,将手上的灯笼到两人跟前晃晃,精雕细刻般清晰的面孔赫然出现眼前,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浅浅的错愕。

    “师傅?”型尚面上有些疑惑,歪着头看着老和尚,觉得师傅的样子有些不寻常,这会儿问话时手正扶着头顶的斗笠不让其滑落,样子有些滑稽。“师傅,认识这两人么?”

    老和尚也不答话,半蹲下身子将手上的灯笼放到一旁,只是沉着声音吩咐着,“竹青,将人扶上马。”而那马似乎是通人性一般,黑黑的大眸子望着他们,只是摇了几下尾巴,便不再乱动了。

    老和尚面上染上一丝和蔼的笑,苍老臃肿的老手轻轻扶了扶那马,似在安抚。

    “竹青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一愣,自然这会儿竹青也不敢含糊,听见师傅发话,便急急解下身上的蓑衣,随后就赶紧上前帮忙扶着人上马了。只是手触及霍策天时,却发现自己手心染上了殷红的血渍。一惊,出家人何曾手染过血,手心一片凉凉的血迹可把那型尚吓得不轻,手不禁发了颤。

    心中急急念几遍罪过后,再慌张转过头来对老和尚愣愣道,“师傅,这人背上有刀伤,血流不止,怕是不轻!”

    “那怕是再耽误不得了。”老和尚讪讪捡起地上的灯笼,再回过头对竹青道,“牵住那马,得赶紧赶回寺里。”

    竹青愣愣点头,牵住了马跟着老和尚的步子往前走,微弱的火光照开路子,一点点开一片黑暗中散开,若低头细看,似乎连那濡湿的滑石都能看得清楚一般。

    老和尚蹒跚的步子缓缓地走着,灯笼里透过灯壁折出来的光映在沧桑雍和的脸上,蒙着黯黑的夜色匀出了一抹不可言说的神秘来,积攒在眸底的只是深沉。

    稍稍回过头来,眼角的余光扫到马背上被雨濡湿的衣襟一角,雍和的面上染上了一抹看穿世事的淡然。

    雨中人,缘分未尽。

    (老和尚是谁?是谁?快快回忆,嗯,没错,就是在楔子中为雨中人卜一卦那里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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