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暇吩咐完后,乐呵呵地起身,像一阵风般,迅速消失。

    月洛望着面前一长排的美食,有些风中凌乱,最后,选了最简单的清粥,吃了半碗。

    紫衣命人将食物撤下,莞尔笑道:“王妃,爷今日心情大好,奴婢来时,瞧见他坐在门外,一脸的幸福,是不是你们合好了?”

    月洛倍感无力,淡淡地道:“他大概是发神经了吧。”

    从这一日起,云无暇不再限制她的自由,极尽可能地哄她开心,想让她回心转意。

    月洛总是淡淡的,若是烦了,便紧闭院门,谁也不准进。

    孩子,在腹中渐渐成长,不知不觉中,竟有六个月大了。

    她做的那些小衣裳,虽针脚粗糙,但重在是她一针一线做的。她总有些害怕,担心自己哪一天突然就走了,那这些衣裳,也算是留给孩子的念想。

    这日,天气甚好,莺儿突然来了,无人时,悄悄拿出一封信给她:“茗妃托我带封信给你。”

    月洛心中一动,方想起云如霜死后,这孤儿寡母的,可如何过日子?

    “茗妃她好吗?”

    莺儿默然垂头,道:“九爷赏了一个府邸给她,倒也衣食无忧,可茗妃母子由极其尊贵的身份,突然落到如今这地步,别人自然是一个劲地往狠里踩,前几日还听说她到当铺去当东西。”

    月洛闻言,默了。良久才道:“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不过,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也应该帮她一帮。”

    拆开信,里面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问安,但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淡淡哀愁,还是感染了月洛。

    “莺儿,明日我们去瞧瞧她吧,你到外面去买些衣物补品,别让人瞧见了。”

    第二日,紫衣进来侍候时,月洛道:“叫人备上马车,今日我们出府一趟。”

    “王妃想去哪?”

    “孩子一天天长大,我怕以后行动困难,所以想去挑选一些玩具和布料。”

    马车在一家布料店前停下,月洛命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只带着紫衣一人,进了店。

    店主见她们衣着打扮皆不凡,且月洛又身怀六甲,忙恭迎进去,请她们坐下后,亲自拿了布料让她挑选。

    选了一阵,月洛忽道想去方便,便命紫衣继续选,自己则随店家老板娘到了后面。.

    紫衣不疑有它,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月洛还不出来,她才意识到不妙,一把揪住店家,疾声问道:“我们王妃呢?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店家吓得战战兢兢,忙道:“小人乃正经商人,不敢得罪贵人,小人马上进去瞧瞧。”

    可找遍了整个府邸,都未见月洛的踪影,店家老板娘指着芧房,颤声道:“小妇人分明看她进去了才离开的,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紫衣‘嗖’的一声抽出宝剑,指着他们:“王妃今日若有个好歹,你们就等着抄家灭门吧!”

    “王……妃,她是哪位王爷的王妃?”

    “天下还有几位王妃?自然是我们九爷的王妃。”

    紫衣瞪了他们一眼,闪身进了芧房。

    店家夫妇萎顿在地,九王爷宠妃无度,世人皆知,为了她冲冠一怒,连皇上都敢杀,更何况于他们?

    这条小命,今日怕是要葬送在此了。

    紫衣在芧房里寻了一圈,忽然发现石头上压着一张纸条,忙取下来看。

    “紫衣,我暂时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你别为难店家老板。”

    紫衣顿足,王妃啊王妃,你今日可是害苦我了!

    她到底还是不敢瞒着,疾步出门,将纸条包好,命人回王府交给鱼子,让她赶紧过来。

    布料店被紫衣下令封了,禁止任何人出入,老板夫妇自然是被绑了,扔在角落。

    鱼子很快带人过来,两人见面后,商议了一会儿,留下几人在此等候,她们则分头去寻人。

    月洛从布料店的后门出来后,和早就候在那儿的莺儿会合,然后坐上马车,急匆匆往方丝萦的住处奔去。

    莺儿敲开了门,道明来意后,被请了进去。

    说是府邸,不过是一处简陋的小院,里面一应设施,最是简单不过。

    一个丫环和一个婆子正在院中干活,见了她们进来,也不福身,用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眼神瞧着。

    月洛心中微寒,和皇宫比起来,便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

    方丝萦迎了出来,一身素衣,头上插着一朵白色的绢花,很是消瘦清丽了几分。

    见到月洛,她微微笑了笑,道:“王妃怎么来了?”

    月洛眼晴微涩,道:“我来瞧瞧逸儿。”遂命莺儿将东西提进来,放到了屋里。

    方丝莺看着这些东西,眼色冷了冷,道:“我们这里,也确实差这些东西,比不得王妃如今享尽荣华富贵。”

    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月洛不和她计较,其实,早在收到信的时候,她就知道此行会有些什么在等着她,之所以来,不过是想为云无霜尽份心意罢了。

    月洛道:“我可以去祭拜一下他吗?”

    “王妃请随我来!”

    方丝萦引着月洛,进了主屋,白色帷幕下,云无霜的灵位,孤零零无所依。

    月洛取了几支香,拜了拜,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昨日的种种,宛如放电影,在眼前不断晃动。

    这个男人,对她一往情深,痴爱到可以为她死,为了怕她受到伤害,他不惜和云无暇决裂,更是葬送了他的江山,他的生命,可是她呢,却从未为他付出过!

    月洛哽咽着,道:“云如霜,这辈子欠你的,只有来生再还了。”

    方丝萦一旁冷笑:“今生你已害死了他,来生,你还要祸害她吗?我倒是希望,来生他不要再遇见你。”

    月洛微微蹙眉,忽然问道:“你爱他吗?”

    方丝萦幽幽地道:“我当然爱他,进宫那日,只看他一眼,我便知此生再也逃不开了。可是,他的眼中只有你,他根本就瞧不见任何人,我即便是爱,又能怎样?”

    “可你到底有了他的孩子!”

    “呵呵……”方丝萦忽然惨笑,“凤月洛,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不是皇上他爱你,而是他抱着我的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

    “那次以后,他再也不碰我,他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厌恶,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吗?它会让人万劫不复!我每每思及此,都以泪洗面,恨不得死去。”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月洛忽然回忆起小玉对她的评判,云无霜的忠告,以及自己被禁梅花宫,她故意来放出的消息。

    不由深深叹息一声,此女,心机颇深,她往日里竟是看错了人。

    月洛再朝灵位拜了拜,转身欲走,方丝萦在身后冷笑:“凤月洛,希望你能平安一生,早日当上皇后!”

    月洛顿了顿,回头,莞尔一笑:“我也希望逸儿能一世平安!”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出院门,月洛突觉一身轻松,因为她见到了方丝萦的坚强,她相信有这样的母亲陪伴,逸儿一定会茁壮成长的。

    匆匆走回布料店,月洛突觉变天了,紫衣这丫头,果真还是没沉住气。

    侍卫们突然见到她,大喜,迎上去问:“王妃,你没事吧?”

    月洛浅浅而笑:“我不过是和紫衣开了个玩笑,离开了一会,能有什么事?”

    遂命人放了店家夫妇,留下银子做为补偿,然后才回了王府。

    紫衣和鱼子见没出事,便都不敢将此事告诉云无暇。

    到了晚上,月洛突觉肚子隐隐作疼,仿佛有东西从身下流出。

    她吓了一跳,忙掀开被子,却见嫣红的血液散开,已染红了床单。

    忙疾声大呼:“来人啊!快来人!”

    云无暇第一时间冲进来,就瞧见了满眼的血,慌了,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要生了?”

    “才六个多月呢,哪里是要生了?快传太医!”月洛反而冷静些,强忍着疼痛道。

    云无暇这才一叠连声的命人传太医。

    他爬到榻上去,抱着月洛,握着她的冰凉的手安慰:“洛儿,会没事的,坚持住,洛儿!”

    月洛的头上,滴下斗大的汗珠,腹中传来的一阵阵剧痛,让她害怕,恐慌,她反握住云无暇的手,叫道:“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洛儿!太医马上就到,孩子会没事的,没事的!”云无暇心乱如麻,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又疾声骂人:“太医怎么还没到,若是洛儿有个好歹,我灭了整个太医院!”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鱼子领着几个太医进了屋,急忙上前诊断。

    经过一番诊断,太医们都道:“王妃这是中毒了,有滑胎的迹象!”

    云无暇厉声道:“别说废话,如何治疗?”

    “胎儿体弱,恐经不起药物,只能先止血,再以银针排出毒素。”

    “那还不动手!”

    云无暇下了榻,手心里全是汗,他焦灼地瞧着太医们进进出出忙碌,心,一次次被吊起。

    而月洛此时,已经痛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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