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米虫

第八十九章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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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峥岐胸口一窒,眉宇间难掩哀戚和忧伤,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韩秀清是个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葩,你们安叔叔家的梅韵阿姨就是一个非常知性优雅的好女人,不要因为一棵歪脖树,就去质疑整座森林,因噎废食那不该是男人应有的作风。.你们俩回去收拾下,顺便跟朋友们告个别,明天跟我回大连。”

    大毛和小毛不知是出于畏惧心理,还是想抓住这份失而复得的父爱,犹豫片刻,点头应允。

    返程的路上,安泽宏见兄弟俩情绪不高,提议道:“老首长,先给大毛和小毛找个单位锻炼一下吧,以后结合实际情况再一步调整到位。”

    马骏不解地抬头看向中央后视镜,无论是印象中还是记忆里,安院长都不是个多话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孙峥岐微愣了下,即刻了悟好兄弟的良苦用心,大毛和小毛多年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对他们的了解少之又少,加之俩人年龄较大,没读过几天书,又放养了这么些年,怕是一时半会儿圈不过自由散漫的性子,万一他们野性难驯惹出点什么事来,的确会给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点头道:“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安泽宏说道:“这事我来办吧。”

    马骏听着俩人打哑谜般的对话,愈加不明所以,只能把这份疑惑埋在心底,回头有时间再慢慢琢磨其中蕴含的深意。

    大毛愁眉苦脸地说道:“安叔,我和小毛从来没正经上过一天班,这冷不丁按部就班地起早摸黑……”

    孙峥岐打断他的话说道:“什么都有第一次,万事开头难,习惯就好了,我孙峥岐的儿子生来就不是孬种。.”

    回到大连,安泽宏亲自致电亲家云啸天,让他帮忙安排下兄弟俩的工作,云啸天也很给力,当即拍板把他们安排进了云氏集团保卫科。

    最初几天,兄弟俩表现尚可,一周过后,蓬勃的野性关不住了,上班迟到早退,三不动挽起袖子与人上演全武行,再不就是在单位聚众酗酒赌博,喜欢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生活方式,有意无意地排斥正常的生活秩序。

    云啸天碍于亲家安泽宏和他孙峥岐的面子,基本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怀柔政策;他从马骏那里了解到这种情况后,担心长此以往闹出事端来,分别找他们谈了几次话,俩人乖张跋扈的行事风格明显有所收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兄弟俩回来大半年了,表面上看俩人已经差不多融入进当前的生活,云琛妈妈关悦热情高涨地张罗着给他们介绍对象,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就在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缔造的意识形态迷梦中时,俩兄弟却趁自己去北京开会之际,留下一封错字连篇鬼画符般的短信,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

    他回来后,发了一通脾气,再次发动五湖四海的战友帮忙寻人,这一次,兄弟俩似乎有意躲了起来,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踪迹皆无。

    四年后,马骏意外签收了一份黑龙江地方法院寄来的死刑判决书,自己这才知道兄弟俩因抢劫杀人触犯了刑法。第二天,他没有告知任何人,带着安哲悄然去了黑龙江关押地。

    在看守所,兄弟俩痛哭流涕地求他帮他们上诉,保证以后出来一定好好做人。他再恨铁不成钢,也狠不下心看着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不会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孙峥岐的心有多疼,他对自己说,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帮俩孩子上诉到最后一分钟,这是他孙峥岐欠他们的。

    基于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和敏感性,安哲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为大毛小毛上诉的重任,先后数次往返北京、上海两地为他们聘请知名律师上诉,在大毛和小毛的问题上,安泽宏和安哲父子俩付出的心血远远超越他这个养父。扪心自问,自己是一个极不称职的父亲,两个亲生儿子视他如陌路,一对养子成了阶下囚,作为男人实在是失败至极。

    孙峥岐收回飘飞的思绪,艰涩开口:“还是维持原判?”他虽然已经从庄德全的脸上知道了答案,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下个月执行死刑。”庄德全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次次的凌迟他,不如一刀下去来得干脆果断。

    孙峥岐身体一僵,他仰头逼回夺眶而出的眼泪,起身走到窗前,作为父亲,他亏欠这两个孩子太多太多,错过了给他们指引人生方向的时间,现在连弥补的机会都被上天收了回去,这是诚心要让他孙峥岐的余生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

    庄德全起身跟过去,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打扰他,他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他需要的是一份平复激越情绪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孙峥岐幽幽地说道:“如果当年我不收养这俩孩子,他们的命运也不会如此悲苦,现在应该已经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常人生活,今天也就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说到底是我孙峥岐毁了他们啊。”眉宇间氤氲着化解不开的哀伤。

    庄德全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肩宽慰道:“老孙,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那个时候你也是有心无力,要怪只能怪他们赶上了那个动乱的年代,细究起来,是那场灭绝人寰的政治运动,毁灭了像大毛小毛这样生活在你我这种家庭中的孩子。”

    摩莱里在《自然法典》里说:人既没有天生的思想,也没有天生的习惯。人在其生命的最初时刻是完全无所谓的。他的灵魂是一张没有画过任何东西的白纸,或者是一面从幕后取出来放在无数形形色色的事物面前的镜子。他的印象和思想,取决于周围事物在他身上引起的感官活动,取决于周围事物发生作用的方式。

    大毛和小毛的本质并不坏,是那个动乱的年代成就了他们今天的悲剧。

    “老哥啊,坊间骂我孙峥岐是当代陈世美,官复原职休掉糟糠之妻。你说,我怎么能够原谅她韩秀清?!近十年的共同生活,我孙峥岐纵有万般错,总有一般好吧?她就是念着我这一般好,也不该对这俩孩子如此绝情啊!她当初但凡能够尽上一份母亲的责任,有一点点人性和良知,这两个孩子又怎么会沦落成死囚犯?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啊?十几岁的孩子,她怎么忍心把他们撵出家门?这不是摆明让他们自生自灭吗?我孙峥岐有眼无珠啊!”孙峥崎苍凉的话语仿若困兽的悲鸣,透着掩埋不住的寥落与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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