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离愣了一下,就说:“比重病急救还重要!”她的友情岌岌可危,难道不是跟亲人重病急救差不多?她现在要救的是她的友情!

    杨若离一路打的到了老卢的医院,下车以后就直奔住院部,大概电梯被人占用了,她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想老卢所在的楼层不高,她就直接奔上去了。.

    半夜的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杨若离努力往上奔,她脚步声沉重而急切,响彻整个楼道,敲在她心上也震得她的心砰砰直跳。

    杨若离简直无法回忆老卢在电话里说的话,每回忆一次就心痛一次,那一个个的字眼像锤子敲打在她心间,使得她差点无法呼吸起来。

    老卢说李月彤精神有点问题,总是出现幻觉,而且他怀疑李月彤被侵犯过。

    而且他怀疑李月彤被侵犯过……李月彤被侵犯过……

    这句话像是噩梦啊,震得杨若离本来还有一点点醉意的现在都完全醒过来了。假如老卢说的是真的,假如李月彤真的有被怎么了,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杨若离使劲地爬了一阵,也不知道绕过多少阶梯了,总算爬到了目的地,她已经气喘吁吁了,甚至都快要站不直了,可也要是一刻也不停地直奔李月彤的病房。

    这里是高级病房区,房间不多,病人也不多,半夜里病人都睡着了,连查勤的护士都嫌少走动,杨若离远远一望,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白亮的灯光照得瓷砖地板光滑透亮,墙壁惨白,就像病人的脸。老卢肚子一人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双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捂着脸,就这样静静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身影也被雪白的墙壁和明亮的灯光照得孤单异常。

    杨若离一步一个沉重走过去,走得很慢,也很忐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老卢,还有面对未知的李月彤。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老卢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看着杨若离。他的眼神虚浮飘渺,双眼布满血丝,有些红肿,面色颓然,很疲惫,似乎经受了莫大的折磨。看到杨若离,他只是淡淡地说:“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月彤她怎么样了?”杨若离迟疑地回答,看到老卢这样,她真的没有勇气去看李月彤了。

    老卢懵懵懂懂地看了她一阵子,最终只是低下头,眼睫眨了眨,像颓然的蝴蝶只是轻轻煽动被雨水浸湿的笨重的翅膀,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表达任何情绪。

    杨若离看到这样已经明白了,她独自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拧开门看了一下里面的人,李月彤已经睡着了,她是侧着身子背对门口朝里睡的,因此杨若离看不到她的脸,如果光看这样身影她会觉得李月彤睡得很安详吧,可是接到老卢的电话,而且如今她躺在医院里,杨若离根本没法自欺欺人李月彤睡得很安详。

    这五天四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月彤自从被劫持以后在绑匪手里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杨若离甚至没有勇气去想,也没有勇气去问了。

    她默然地走回老卢身边的位子,跟着他一起坐在长条椅子上,老卢低头沉默,她也仰头盯着惨白的墙壁发呆,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两人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远处忽然有医生和护士过来了,老卢连忙站了起来。杨若离看得老卢这么紧张,对走来的医生护士这么恭敬,心想大概是李月彤的医生吧,于是也跟着站起来。.

    医生是个中年妇女,发福胖而且白,短头发但是烫卷,鼻梁上架着眼睛,她走来以后问老卢:“病人睡着了吗?”

    老卢点头:“打了镇定剂以后已经睡着了,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了,没有见醒来。”

    医生点点头,却打开门,和护士走进去。老卢要跟着进去,医生却让他留在外面,她说她只是进去做个简单的检查。老卢只好在外面等着。

    杨若离看得这一切,越发无法安定。

    等了一会儿,医生出来了,对老卢和杨若离说:“病人挺安稳的,就让她睡过今夜吧,明天早上醒来,还得好好劝劝她,最好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老卢迟疑了一下,非常艰难地点头。他虽然配合医生的要求,但是他的眼神也显示出他要这样做挺艰难的。

    医生大概是过来人了,对待什么样的病人都已经习惯,眼里只有悲悯,她拍了拍老卢的肩膀说:“这时候,身为她的男朋友你一定要支持她,不能因为曾经发生了什么就有所改变,她现在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精神上都需要你的支持。”

    老卢很乖巧也很好男人地点头:“我明白。”

    医生又拍拍他的肩膀两下,看了杨若离一眼,就和护士离去了。

    等他们的脚步声走远,老卢双手插/入裤兜,忽然仰头咬住下唇,就露出了很悲伤很无奈很愤慨的复杂情绪。

    杨若离内心煎熬,拳头紧了紧,又松开,终于忍不住问他:“老卢,月彤她……到底怎么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来到医院里。”

    老卢仍是背对着她,仰头对着天花板,语气幽幽地回应:“若离,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怪你了,说实在,我现在挺恨你的!”

    杨若离惊讶。

    老卢大概是不敢面对杨若离,又或者觉得这种伤感情的话他无法当面说出口,所以始终背对着杨若离,语气也各位低沉而平和地说:“女魔头是你的好姐妹,她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也有不少的有点,尤其是对待朋友这件事上,我觉得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不管你是家里有难,被秦风展欺负了,还是被刘颖儿陈朝阳等人威胁了,她始终站在你这一边,为你着想,为你出力,甚至还因为你几度被人绑架……她为你付出这么多可是从来没有像你讨要过什么,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什么……她就是这么大咧咧直性子为了朋友可以付出一切,不做任何计较的人,可是你有为她做到过什么吗?你有为她付出过她对你的一半的好吗?”

    “老卢我……”

    杨若离想解释,可是老卢又幽幽地说:“之前的事我真的不想计较了……甚至这一次,假如李月彤没有发生这些……也许我也不计较了,可是……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东西无法挽回了,我实在没法抱着平和的心态不再去埋怨你。也许你回想这是你和李月彤之间的事,老卢我凭什么埋怨你呢,那好吧,我想说作为李月彤的男朋友,我有权利去质问你这些,因为你的朋友她正躺在病床上,遭受多大的精神折磨。也许你都无法想象那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老卢的话语渐弱,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杨若离问他,心越来越纠结,纠结得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然而老卢不说话了,而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杨若离走到他面前,抬头问他:“老卢,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月彤,但是作为月彤的朋友,无论她发生什么事,哪怕她恨我也好,你也一定要告诉我她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弥补她!”

    老卢说:“我真的不想再提了,这件事无论对女魔头还是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痛!”

    “老卢,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啊!”杨若离着急,简直要抓狂!她紧紧抓老卢的衣袖,低声哀求,“老卢……”

    老卢看着她的眼,见她眼里已经凝着泪水,知道她也非常痛苦,他如果这么冷酷地拒绝她的话她也一定非常难受的,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就在今晚,我忽然发现了月彤的不正常,她害怕黑暗,我关了灯她就开始发抖,我拉她到床上想劝她睡觉,可是她忽然很抗拒我的靠近,我每走进她一步,她都要后退两步。后来我拉住她的手问她怎么了,她竟然甩开了,我安抚了她一阵,问她怎么了,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后来我抱住她,她就剧烈抗拒,还差点拿东西打伤了我……”老卢说到这里很痛苦,又闭了闭眼,才痛哭难耐地继续说,“我直觉她有事,问她她又不肯说,后来她就跑出去了,我追着她出来,后来她才抱住我,哭着把事情告诉我……”

    杨若离眼巴巴地看着他,心已经跳到嗓子口。

    老卢非常难过,捂了捂住额头,最终还是说:“她说她曾经被侵犯过,她也不清楚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好像被吃了迷药……”

    杨若离在老卢压抑悲痛的嗓音中终于踉跄后退两步,似乎再也不敢靠近老卢,不敢靠近李月彤的房门一步。

    但是老卢还是忍着即将爆发的悲痛情绪继续说:“我就劝她来医院检查,于是就这样了……”

    “那医生有说什么?”

    “月彤她不愿意检查,她心里有阴影,你应该明白像她这么要强的女孩子,如果真的……加入真的……她心里得经受多大的压力!”

    杨若离摇摇头,摇摇头,目光呆滞缓慢地盯着地面,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早上在批发市场东门,绑匪劫持李月彤走出来面对警察,李月彤的状态,简直就像只木偶一样任由绑匪摆布,甚至她走上前李月彤都不理会,完全不认识她一般。要不是后来李月彤忽然爆发踢打绑匪,还手用跆拳道制服了劫持她的绑匪,杨若离都要怀疑李月彤完全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事实证明那天真的是她的错觉吗?李月彤的确发生了什么,也的的确确像木偶一样任由绑匪摆布?

    她不敢想象,她真的不敢想象,杨若离摇摇头,再摇摇头:“月彤不会的是吗?月彤不会被他们怎么样的是吗?她这么好的女孩子,她……假如她……她这么要强……”杨若离后退到墙壁,背靠着墙壁,沿着墙壁慢慢滑落坐到地上。

    老卢说:“你也没法接受是不是?我也没法接受,我是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受到一点点委屈,那些人渣……”老卢越说越气愤,咬牙切齿,但是此时他也只能咬牙握拳隐忍,要不是绑匪不在眼前,他肯定直接打人了,不过他也不会被关在警察局里的那些人好过的。“所以你知道月彤那五天四夜是怎么过的吗?她一心期盼着你拿出笔记本救她,可是你一直没有,甚至最后终于拿来了,却还是空白空壳子。我在想,任何人,遇到自己最亲最爱相守10年的朋友这么对待,也一定会难受,会崩溃会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的吧。”

    杨若离抱着膝盖,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月彤还是没有责怪你,她没有说过你的一句不是,她只是默默忍受自己的痛苦。”

    “我对不起她,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真的对不起她……”杨若痛流鼻涕,瘫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面对老卢,怎么面对李月彤。

    “我真的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迟迟不交出笔记本,为什么后来交出了还是交出一个空壳子!你明明知道警察就在哪里,就算你拿真的出来劫匪也不一定拿得到,可是为什么你要拿一个空的出来呢?”老卢尽量使自己不激动,尽量平和地质问杨若离,可也忍不住咬牙切齿,握紧拳头。

    杨若离摇摇头,不知如何辩解,因为她现在再说什么也无法撇清她对不起李月彤的事实,她在说什么李月彤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只是坐在地上痛苦地流泪。

    这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杨若离甚至都没有怎么睡,她一直坐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也不管夜的寒冷,也不管执勤的护士来往走动,或者是偶尔半夜爬起来的亲属和病人的注目,她只是坐在地上,扶着额头,哭得双眼发红头发凌乱,哭得头昏脑涨,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李月彤了,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段珍惜了10年如今岌岌可危的友情。

    老卢本来也坐在病房外边的长椅上,但是后来李月彤有动静,他就进去给她盖被子了,也没有再出来,而是留在里面陪伴李月彤。

    月落日升,一个不眠夜就这样过去,天亮的时候老卢终于出来了,他看到杨若离还坐在地上,终于冷淡但又不忍心地说了句:“地上凉,你也起来吧!”

    杨若离扶着墙爬起来,可发现双腿已经发麻了,哪里爬得起来。老卢过去扶她,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对她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出去买早餐。”

    杨若离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过去,拉住他说:“不了,你陪她吧,我出去买。”

    老卢回头,迟疑地看着她。

    杨若离说:“我……我……万一月彤醒来,我没脸见她,就让我去买早餐吧,你先陪她一会儿!”

    老卢叹气,也没有说话,就让杨若离走出去了。

    杨若离下楼的时候还一直哭泣,电梯的铁壁特别光滑,倒映出她的脸,杨若离这才发现她双眼有多红肿,鼻头有多红,而面色有多苍白,电梯壁上的女人简直就像个女鬼一样,怎么看都能吓死人。太难看了,她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了,然而也没有心思打理自己的仪容,电梯到楼下,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杨若离买了早餐回来,高级病房区才稍稍有点活跃起来,因为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已经起来,也开始准备早餐,或者准备新一天的检查了。

    杨若离走回李月彤的病房,发现门是半掩着的,老卢在里面照顾李月彤,而李月彤似乎已经醒了,正轻轻应答老卢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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