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看着满眼绚烂的花草之色,眼里却满是凄艾。

    她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可还是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这是她一辈子的愧疚,无法消弭。

    除非那个人没有死,除非那些事她没有沾染半分。

    可惜,没有除非。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她没想过要害任何人,可是有人却因为她,却不在了。

    她不得不歉疚,不得不背负这后果。

    小平台上的风,微微吹起,却吹不走她心中的痛和结。

    这里是当时的出事地点,可是连他的尸骨都不曾找到,只能徒留一片空地载上他喜欢的花,作为纪念。

    沙沙沙。

    走路摩擦发出的声音,文宋正在呆望着这一丛丛的花树忏悔着过去,有人却也朝着这边走来。

    文宋警觉的皱眉,看过去,只见沐则一身黑色西装朝这边走过来。

    优雅矜贵的男子走在花丛中美得宛若一幅画,可是文宋此时无心欣赏。

    “你来干嘛?”文宋皱眉,明显的不欢迎到来者。

    “路过,看到你在,本来不想打扰你,可一想,就过来,只想跟你说,宋儿,这个人的死跟你无关,你没必要背负太重的心理负担。”沐则很没压力的说道。

    “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文宋看着他没有好脸色。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当年只是一场意外,你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要承担不该属于你的一切。”沐则觉得无法理解。

    文宋看着他,眼里带着恨。

    “对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沐则,若没有6年前的事,就不会有5年前的事,阿殊不会死,我不会跟晏顾分开,更不会离开H市5年不敢回来,你说我没责任,到底是为我开脱,还是为你自己开脱,若不是你,还会有当初的一切,现在这样的结果么。”文宋几乎是生生讨伐的说着。

    “6年前的事情,我是有责任,我承认,当时我为了你回到我身边的确用了手段,可是这个人的死,纯属意外,这也要怪我,怪你,为什么,这不公平。”

    “……”文宋狠狠吸了口气。

    “公平?”文宋冷冷一笑“尊贵的沐大公子,你们沐家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理,你们当初的所做,所有的伤害,可以一句话轻易的带过,可是对于别人,对于我,晏顾,阿殊的伤害,甚至是性命的伤害,你说公平,对阿殊公平么,他的一条命没有了,何谈公平。”文宋声声质问。

    “每天都有人发生意外,难道都要有人承担不该承担的责任么。”沐则觉得这不该是他承担的,也跟文宋无关。

    “……”文宋跟他谈不下去了,不想跟他说话。

    “我只是不想你背负这么多,更不想你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如果你觉得难过,就认为都是我做的好了,让我来承担,你让我做什么呢。”沐则看她更不高兴,又补到。

    “你来承担。”文宋更是不屑的笑了笑,“你能承担什么呢,沐大公子,拿命偿么。”晏殊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可是有间接关系,所以文宋对她的恨意不减。

    “……”沐则皱皱眉,“你恨我居然想让我死。”他在她眼里就被很成这般。

    “沐则,你对晏顾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这些年还这么样的心安理得,你不觉得亏心,你不觉得愧疚,无论是晏顾,还是阿殊,你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么。”他至今都只觉得当初的所有多达错,她真恨当初会喜欢过这样一个男人,是她无知。

    “他晏顾用不光明的手段抢了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对他客气。”沐则依旧的理直气壮,傲然的贵公子模样。

    “你为了我,呵呵,你为了我当初抛弃我,还羞辱我,沐则,那会儿我还不到18岁,我高中才毕业,那会儿我那么喜欢你,你却对我做了怎样的事情,你还是人么,你还好意思说为了我,还好意思借着我来害晏顾,你确定,真的为了我,半分没有你自己的原因么。”

    “……”沐则看着他愣了一愣,似乎有些惊讶,更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或者说提起这个。

    “你不好说,我替你说,你针对晏顾,并不是为我,更多的是为了你自己,你跟他之间,早就有旧怨,在我之前就有。”文宋这话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之所以肯定是因为在文宋很后来很后来才知道,在她认识晏顾和晏顾在一起之前,他们们就有私怨,而那会儿名门和上城的前身之间的较量,也只多不少。

    有些是听一些业内的长辈无意中提起的,有一些是她自己查到的细枝末节的那么点信息资料。

    以前并没想太多,直到昨天,一位业界的老前辈的一番话突然提醒了她,他提了十多年前上城和名门之间扯不清的恩怨纠缠,那会儿晏顾也还小,在上城也是个名不经传的存在,上城的主事者跟晏顾也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他尊敬的一位长者而已,可那会儿两家公司的硝烟就弥漫四起,当时还闹出了不少严重的事情,只是有人生生压了下来没有散播出来而已。

    他俩之间有恩怨,是除了因为她之外的其他的私人恩怨,貌似很早就有了,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因为晏顾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而沐则也没有。

    她说不清当时的心情,以前她以为跟晏顾的亲密可以知道,却不想他对自己也有所保留,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者觉得没必要,毕竟那会儿她还只是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一派的天真烂漫,眼里只有喜欢的男人和有兴趣的事业,再无其他,也许那时候的她不足以承受这些事情所以才选择没告诉她吧。虽然这么想,可还是稍稍有些不痛快。

    她不可能问晏顾,今天正好碰到沐则,那就问他,可他的反应看,真是如此。

    那么,两个男人都在对她隐瞒着,关于这一点他们竟然一致的默契。

    “……”沐则没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

    “看来是真的,只是不会告诉我对么,既然如此,也别做什么都拿我做借口,我真受不起,更会让我看轻你。”

    “文宋,他是他的事情,你是你的事情,我分的很清楚。”

    “你当年几乎就摧毁了上城,明明这是你跟他的私怨,你还拿我当挡箭牌,你分得清,还是你在逃避责任,还是拿我当挡箭牌,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是最好欺骗的那个,随便你怎么说,我就会怎么信。”想到这里文宋除了痛彻心扉,更多的是自责。

    她当年,真是有眼无珠,天真到无知,喜欢过他。

    “太多事情我不好说,不能跟你说,当时我不对,可我也没有办法。”

    ”没办法?有人拿刀加在你脖子上逼迫你做的么,沐大公子,堂堂沐家大少爷,谁有这个能耐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谁都有无奈,跟出身无关”沐则微微叹了口气。

    “是么,当年整件事的背后,都只有你么,你那会儿才从英国回来没多久,对于名门并没那么上心,你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复杂,是谁呢,沐家的长辈,还是……“当年的沐则虽然年轻气傲不可一世,却也不是心思那么缜密的人,也没那么严重的害人之心,策划的人另有其人。

    ”不,是我,就是我,只有我。“沐则,立马否认。

    “是么,到底是我猜错了想错了。”这话文宋一点都不信“是到如今,你都不愿意说实话,你刚劝我背负不要太多,其实,那是给你自己说的吧。”

    “……是我恨晏顾抢走你,还有我跟他之间的私怨,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

    “私怨?那会儿你才多大,你在名门才呆了几天,晏顾又才在上城呆了多久,你们之间是有多大的私怨,难道你们从小就认识。”以前她只觉得是男女之间的怨恨,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止于此。

    “不认识。”沐则绝口否认。

    “……”文宋看着他的反应。

    “男人之间的私怨,有时候女人怎么会懂。”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是么,借着我不懂的私怨害人,你们还有理了,你走吧,这里需要清静,不想被人吵。你以后也别来了。”谈不下去,不想多说。

    “我不是想说这么多,我只希望你,别太累。”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说道,不似以往的逼迫,语气带着些许的祈求。

    “……”文宋没说话,只是想要拨开他的手。

    却无意触摸到了他手臂上的一个很长的划痕,伤疤。

    当时是为了她伤的。

    当时刮台风,杆子被刮倒,就要砸到文宋身上,是沐则挡住的。

    那会儿住宿学校在校学生都回不了家,她急的去找他找不到,差点出事,

    他在实验室做实验忘了时间,却没想到她到处乱跑的找自己,还好他回来了,只不过为了她又挂了彩。

    那会儿他们真的是很互相喜欢的呢,这个疤当时她也愧疚了许久。

    也是喜欢过的人呢。

    文宋心中说没感动也不可能。

    “我没你那么不知廉耻。”她还是扒开了他的手。

    两人争执间,晏顾一身黑衣,拿着一捧花过来,看着争执的两人,神色肃穆凝重,甚至是阴沉,比这阴沉沉的天都阴沉。

    “出去。”晏顾下着逐客令。

    这里是他的地方,他们没资格在,若不是有所顾忌,他只想说滚。

    文宋微微吸了口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了。

    而沐则不以为然的也走了,不是文宋在他也不想留。

    文宋开车回去。

    一路都在想,沐则和晏顾的私怨,到底是怎样的。

    而她被牵扯进来这么久都浑然不知,是她太迟钝还是。

    最近她一直都想找到证明当年自己的清白的证据,她没做的事情为何要被冤枉,以前她有愧自愿受罚,可是现在如小昭提醒,她的错并不是因为她本身,她干嘛要承受,且她不想跟晏顾这样痛苦的纠结下去,她想摆脱这种束缚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她原本以为的事情有着更深一层的纠葛。

    不知道会不会更加难查。

    她想了想最近的发生的种种,该从哪里下手理清头绪,还需要点时间。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想守护晏顾,守在他身边。

    不再重蹈6年前的错误。

    现在,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应该做什么。

    晏顾从郊区回来已经很晚了,天都黑了,上楼,糖糖已经睡下了,只是嘴里还默默的念着游乐园。

    文宋答应带她去游乐园,可因为事情缠身一时没空只能缕缕拖延,小家伙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不免可惜,长这么大,还没真正去过游乐园呢,可期望却屡屡落空。

    文宋的确没时间,他知道,所以他也没说什么,晏顾平静的看着孩子,给她掖了掖扒开的被子,才转身出了房间门。

    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刚要回房,想了想又转了个身,走到了旁边的一间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的,没关牢。

    透过一条缝,可以看见里面的人。

    地灯照射,昏黄的灯光下是一位老者靠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一直看着,沧桑的脸上,尽是哀伤,时不时的拭泪。

    暮年,孤独,悲伤,零落。

    这些不幸的词都安在了这位老人家的身上。

    晏顾看着心中更不是滋味。

    阿殊,晏殊,晏管家的儿子,独生子,跟他算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情谊深厚。

    却不想5年前的一场事故再也没回来,今天去的那个平台就是事故发生地,当时路没修好,又是暴雨,人摔下去一直没找到。

    他至今都希望他还活着,侥幸逃生,可是那样的情况,哪有哪种侥幸。

    冲出的车道,翻转的车子,坠落的人,还有那载满了花,却孤独的开放鲜有人去的平台,都是关于晏殊,关于那个他亲如兄弟的兄弟。

    因为他,他一直都无法原谅文宋。

    事故不是文宋引起也不是她造成的,可若不是因为文宋,晏殊也不会出事。

    他当时差点都能原谅她的欺骗和背叛了,可是无法原谅阿殊出事。

    她和他之间,隔了一层又一层的裂痕,不知道如何弥补的裂痕。

    今天这个日子,开满花的平台上的沐则和文宋,晏管家抹泪悲痛的样子,让他对往事凝结的无法释怀。

    他居然还想着原谅,他觉得自己怎么会去原谅,如何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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