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恩真转过了身,那一双漂亮的如同暗夜里头的星辰一样的眸子牢牢地看着乔津,她开口,“你能保证你父亲不介意吗?你想想他今天的反应,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这个媳妇,只不过是看在忆津的份上才勉强接受我罢了,现在他知晓自己一直爱着的孙子根本和他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他还能接受我,还能够接受忆津么?”

    这个,谁都知道是不能了。

    乔津也知道,今天在机场,在父亲知道忆津不是自己的孙子的时候,他说“小杂种”。

    “我……”

    “嘘,别说,别说那种你都保证不了的话,”恩真看着他,嘴角带着浅笑,那笑容却比哭泣还要来得难看,“我爱你,乔津。”

    她一向吝啬说爱,乔津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眼眶微红,却不想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我爱你,所以,我要和你离婚。”她说,声音毫无转圜的余地。

    “绝不。”

    这是乔津对恩真说的话,唯一的回答。

    他绝对不会放手,绝对,因为他知道,只要现在自己一放手,他就再也抓不住了。那是他一辈子的幸福,他不能放。

    只是……

    雅千索是在半夜里头醒来的,在雅尔冰半睡半醒状态的时候醒来的,麻醉药过去之后,那剩下的就是痛楚,房间有花大价钱请来的看护,自然是会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所以雅尔冰也不担心。

    在他呜咽的时候,雅尔冰从那半睡半醒状态醒来了。

    “爸,你没事吧?”

    雅尔冰低声问着。

    雅千索开口,想要说自己没事,但是在听到自己开口的时候,那声音有些乖乖的,就像是嗓子里面含了一口水,怎么听都是有些含糊的,雅千索有些急了,他想要多说一些话,但是只要一开口,他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糊不清……

    他?!

    “爸,你别着急,可能明天就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别着急。”雅尔冰安抚着雅千索,其实在刚刚听见他说话口齿不清的时候,他的心底就已经是有了个底,他知道这可能就是中风的后遗症,也许过一些时日能好,也有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好。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

    雅千索又支吾了几句,那含糊不清的声音根本就听不出来他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也不清楚他原本是要说些什么。

    雅千索的脸涨得通红,就连旁边的仪器也显示他的心跳有些过快,看护看着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按下感应铃,让值班的医生过来看一下,但是很快地,那仪器上的心跳又恢复到了正常数值,雅千索那快速起伏的胸膛也恢复到了平静,他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所以也就没有再强求,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中风,小偏瘫。

    看护在他的耳边说出这些字眼,雅尔冰不由地多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经过这一次已经是演变到什么样的程度,但是可想而知,这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雅氏的实权已经大半都已经转移到了他的手上,所以就算没有他的坐镇,雅氏也不会有什么多大的问题,只是这消息散出去,只怕那些个标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记者一定会制造出一波新闻出来,唔,既然已经改变不了父亲中风的事情,那就想想要怎么去即将到来的事情筹谋好了。

    雅尔冰是这么想着的。

    乔津是早上天一亮就去了医院的,他是一个医生,自然是知道手术过后什么东西都是不能吃的,到了医院的时候,正好赶上雅尔冰要去公司,他是等到他来才走的。

    “恩真不来?”

    雅尔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乔津摇了摇头,恩真她不来,一早的时候,他也是想要带着恩真来的,但是那紧闭的房门,她的说话声显得有些空洞。

    “我要用什么面目去呢?”她是这么问着他的,她说,她找不到理由去。

    乔津没有再强求下去,他把忆津交托给了家里面的帮佣,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们看好了忆津和恩真,一旦恩真要出门就一定要打电话通知他才行。他怕极了,恩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突然之间收拾了东西要离开,他承受不起,眼下,这个家庭和病重的老父成了他心头最大的尖刺。

    “你和爸聊聊。”雅尔冰拍了拍乔津的肩膀,具体的事情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父亲现在都已经是中风了,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不会是很乐观的。

    乔津点了点头,目送着自己兄长的离开。

    雅尔冰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在想,那件事情,会不会和他在股东会议上和柯立均说的话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事是不能给乔津知道的,这个看上去很温润的男人,一旦生气起来,他也是有些怕的。

    乔津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他已经醒了,在看到他的时候,情绪有些微微的激动,他嘴巴里面说着什么,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听得清楚,那声音含糊不清。

    乔津看到这反映就是已经清楚的,这逃不了就是偏袒了。

    雅千索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最后这看护把床摇起来了一些,把病床专门用来给病人吃饭的小桌子拉了起来,拿了纸和笔。

    “雅先生,您试试?”

    看护把笔塞到了雅千索的手上,她带着希冀地问着。

    雅千索的手抖着,笔从他的手上掉了很多回,乔津也不觉得腻烦,一次又一次地把笔塞回到父亲的手上,看着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出两个大字——离婚!

    “爸,你是要我和恩真离婚?”

    乔津懂他的意思,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雅千索点了点头,那闪着光的眼睛好像是在说——我就是要说这件事情,你们就应该离婚!

    “爸,我和恩真不会离婚!”乔津肯定地答复着雅千索的话,“您要在心底骂我是个不孝子,我也认了,可我这辈子我就只认她一个妻子了,你说我傻也好什么都好,反正我就认她了!”

    雅千索“呜呜”地叫着,那抖着的手也不停地挥着,像是要打乔津一般。

    “我知道,您就一定得骂我,但是你也一向宠我,你都由着我做主了大半辈子了,这剩下的半辈子,还是让我自己做主吧,忆津那事,恩真是真的不知道的。你也别怨他,要怨就怨我就成。”

    乔津把小桌子放了下去,握着雅千索不断挥动的手,他笑了,笑容里头有种如释重负的味道。

    “这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是告诉了您,您肯定得不同意,而且您对忆津那么好,我就算是再寻思着想要告诉你,只怕你也是不肯认的,一说出口就得和我急。你想,我这人生过的冤是不是?其实,我还真没觉得冤,你也知道,我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又是学医的,原本对这种事情看的就比较开,要说完全能接受,我开始的时候也是介意过的,但是介意过了,这路是我自个选的,自然也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

    乔津看着那露出鄙夷神色的父亲,他笑了。

    “这事我一直藏着掖着,有时候做梦都在想你们会不会知道,有时候想的,真真是害怕了。但是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倒觉得有些坦荡了。”

    乔津是真这么觉得的,这几年之中,这事一直都是他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现在这石头落了地,他能不轻松么,但是伴随着轻松的,还有接下来要解决的一系列的问题。

    “等您出了院,干脆同我们去加拿大住吧,那边环境不错,空气也比B市要来得好,比较养人,您现在对恩真心底里头有着怨呢,我知道您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恩真,等到去了加拿大之后,您这三餐都让恩真伺候着,你看怎么着?”

    乔津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了,父亲这个样子,他不能把人给丢在B市里头不管不问的,恩真和忆津的事情也是要解决的,这是他想了良久之后唯一能够相出的法子了。

    人们都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他希望在朝夕相处之下,他们一家人能够回到原来的样子,让父亲和他们生活,虽然有些时候会有些辛苦,会有些不适应,但是习惯了之后,在父亲习惯了之后,他是一定能够重新接受恩真和忆津的。

    他是这么坚信着。

    事实上,他不想这么坚信着也不行了,难道要看一个家四分五裂么?!

    雅千索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心跳猛然增快了一点,很明显是在生气,这情况把看护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就怕这老人一下子又要推进抢救室去。

    雅千索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全然当做刚刚那些话他都是没听见的,也当做没有那么一回事,现在他说话没有人听得懂,写字手都抖得像是筛子一样,他还能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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