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到医疗室。要快。”慕柠七淡淡吩咐,那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照办了。

    她承认,之前接君流羽生意时她是存了恶蛊心思的。刀枪不长眼,这些大帮派的总部往往都配备可以媲美专业水平的医疗室。她要动手术,一会般到医疗室进行。

    “小七,她的伤真有这么夸张吗?”郁楚夕趁着他们抬人的当,走到慕柠七面前低声道。

    “比夸张还夸张。”慕柠七严肃道,神情凝重不似说笑。

    那封一千万邮件的内容又浮现在眼前,郁楚夕嘴角紧绷,一丝不好的预感缭绕在心头。

    医疗室。慕柠七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两柄手术刀。经过简单的消毒后,两道寒光落在皮肤上,破开一层层组织。

    兴许因为这次的病人是女人的缘故,慕柠七刚刚大发慈悲地进行了麻醉。涂在那几根银针上的麻醉药药效很好,这会芮秀虎依然在安睡着,丝毫不觉自己已被开膛破肚。

    慕柠七双眸紧盯她划开的纵横十字口子,目光冷凝。

    倘若说隔着表皮看不出血肉异样的话,那么现在,就再清楚不过了。

    戴着手套的纤纤柔荑拨开皮肉,挑起皮层下一丝溃烂的,仿佛随时都能钻出一条蛆虫的腐肉,极美和极低贱对比鲜明。

    “呕……”站在慕柠七身后,充当助手的郁楚夕一阵干呕。

    不是她夸张,面对这么恶心的场景,也就慕柠七那个怪胎可以面不改色了!

    慕柠七端详了那溃烂发臭的组织一会,柳眉轻皱:“有人给她下了腐毒,但是究竟是哪一种呢?”

    拜托你别这么一本正经地对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说话啊!郁楚夕捂着胸口,默默在心底吐槽。

    她能说她后悔跟来了吗?

    也是,以慕柠七的身手,想必吃不到多大亏。她这叫关心则乱。

    “不想待,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慕柠七冷睨郁楚夕一眼。

    “那算了。”郁楚夕拉上挂在耳边的口罩,闷闷道。

    嘤嘤嘤小七子你要不要这么凶残!

    慕柠七勾了勾嘴角,没再理会她,而是用镊子夹取了那些烂肉中的一丁点,放到一个无菌的小玻璃瓶中。

    “你不会要现场调解药吧?”郁楚夕看着她的动作,瞪大了眼问道。

    慕柠七抬眸,悠悠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你你你你别吓我!”郁楚夕见状,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要想调解药,就必须先弄清楚毒药的成分。这其中的危险,寻常人可能不知道,但郁楚夕可是明白得很。

    万一一不小心分离出了剧毒气体,别说她,这一别墅的人都得遭殃。到了明天,世上就不会有黑虎会,也没有鬼刀宁七了。

    哦,当然还少了她这个人见人爱的郁家小公主,当红写手了~

    越是这么想,郁楚夕就越觉得有劝住慕柠七的必要。

    就在她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时,身前忽然传来幽幽叹气的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早知道你这么见不得世面,我就不该带你来。”

    “你说谁见不得世面?”郁楚夕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问。

    “我只是觉得这太危险了。这里没有什么高精度设备,你要贸然解毒的话,很容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说得慷慨激昂。

    然而慕柠七却听得心无波澜,还饶有兴致地追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郁楚夕干笑一声,“你就别在这里试毒啦,要是咱俩就此英年早逝,华夏又要少两个天才少女了!”

    “你想太多了。”慕柠七不免觉得好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是你怕了,那就到门外守着去。如果我里面出了事,你就叩三下门,两长一短,我不回答就不要开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是真的不生气?郁楚夕心底一喜,赶忙拔腿就跑。

    这间医疗室没窗没缝的,连个通风口也没有,她就在门口守着,难不成那个人还能闯进去不成?

    门“砰”地一声关上,郁楚夕没有听到,身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呢喃在室内轻轻化开:“那个人……”

    慕柠七低首,瞧了瞧挂在脖颈上的幽蓝戒指,尽管它此刻被藏在衣领中,以俯视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虽然肉眼看不到,可她能感受到来自皮肤表层的灼热,还有郁楚夕的每一细微思想。

    这不是第一次了,往生刹,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往生刹不会说话,她也揣测不到。

    慕柠七收回目光,拿着那个装有腐肉的小瓶子,拎起自己的药箱,走到一旁长台上。

    她按着药箱两侧,手指一扣,暗层应声弹开,一排五颜六色的试管整整齐齐地铺排其中。

    这就是她的秘法,经过几百次实验才挑拣出来的组合。有了它们,她几乎可以分辨出任何一种毒并调出解药。

    事不宜迟,她将腐肉分成几小份,拿起滴管,依照记忆里的配方,一一分解。

    在拜医毒双绝的鬼谷老人为师时,她主攻的是医,对毒有所涉猎而远不如医精通。

    要是此时商子连那个混蛋在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坐在旁边喝水了。量他也不敢动什么手脚。慕柠七不由地想。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挤了下手中滴管,将一滴绯红液体滴入试管。

    “糟了,废了一份!”她暗骂一声,放下滴管,就要处理掉这一份试验品。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是个完全错误的配方,然而那溃烂几近生蛆的腐肉竟悄然发生变化。一丝丝黑色沁入四周液体之中,已呈暗红色的组织露出了一点鲜活的颜色。

    难道她误打误撞,居然调出了解药?慕柠七心中一喜,摘下手套,从药箱里抽/出笔和纸,记下这个配方。

    只是,用多少才合适呢?她用笔帽敲了敲脑门,一脸苦恼。

    这个配方带有一定刺激性,在不确定芮秀虎体质之前,她还真不敢妄定剂量。

    不管了,先把那女人身体里坏死的组织都取出来再说吧。慕柠七微微展眉,收拾好台上试管,戴上手套,重新走回手术台前。

    镊如长戟,刃似柳叶,沐浴在冷光中,映射着少女含笑的明眸。腐朽破溃的疮肉在她的纤指下分离,无所遁形。

    最后一点烂肉被剪掉,正当她拿起银针准备缝合时,颈间突然升高的温度让她险些拿不住手里的针。

    不同于之前那一点警告的热量,往生刹此刻毫无征兆地迸射/出夺眼蓝光,火焰般在白/皙的皮肤上寸寸蔓延,把滚烫的触感烙入骨中。

    一滴冷汗自慕柠七额角渗出,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没有温度的汗滴滚滚而下,生生冲刷掉一室闷热,却让慕柠七心底的一把熊熊烈火更加猖獗。

    她咬着牙缝完最后一针,顾不得摘掉手套,便拽住脖子上的戒指往地上狠狠一砸,恶狠狠吼道:“往生刹,几次三番这样,你闹够了没!”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被甩在地上的戒指暗淡了不少,弱弱地闪了两下微光,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别装,你以为自己多委屈是吧?”慕柠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从地上拎起项链,大力扯了两下,愣是把往生刹吓得花容失色。

    生为华夏文明史上最帅的灵器,主人你居然这么对我,我好伤心qaq!

    戒指在内心哭泣,可是没人听得见。

    慕柠七只当它被吓乖了,若无其事地把它收好,刚要按下医疗室的门铃,门外忽然响起枪声。

    与此同时,往生刹贴着她的衣物,再一次发烫。

    这下,再蠢的人也该知道它的意思了。

    “该死!”慕柠七暗骂一声,快速摸/到药箱,手指一勾一拉,又从暗层下面抽/出一个小暗格,一把格洛克19正躺在其中。

    她脱下披在身上的白色大褂,露出修身干练的黑色劲装,一双黑眸里冷酷光芒尽现。

    敢打扰她做生意?这人真是活腻了!

    可惜她身上原本配的两把枪都藏在风衣里,风衣被她放在了外面,她身边只有这把枪了。

    不过,那又怎样?她想收拾的人,还从来没有过能反抗的。

    慕柠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打斗声。

    正当她收回身子时,门上钢化玻璃忽然裂开蜘蛛网般的纹路,银色刀尖从眼前探出。

    银光闪闪,如投入无波水面的石子,将一切平静打破。

    慕柠七敛眸,继而脚尖一弹退开两步,飞起一脚把门踹开。

    门外。郁楚夕正和一名男子缠斗,两把手枪各自落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郁楚夕抬手一拳直攻面门,却是男子假卖的破绽,身子往后一仰,借机给了郁楚夕的小腹狠狠一掌,另一只手虚晃一下,修长的手指上寒芒隐现,就要捅/进她的胸口。

    “龟孙子,敢打你姑奶奶!”郁楚夕吃痛,怒骂一声,眼明手快地擒住男子夹着刀片的手指,一点也不敢怠慢地给他下盘来了一腿。

    男子见小腿肚挨了一踹,瞳孔微缩,茶色的眼眸中闪过惊异。

    想不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男子当即冷笑,手腕一甩挣脱开郁楚夕的钳制,退后一步站定,嘴角斜勾,语气傲慢凌然:“小丫头,虽然你的确有几分本事,但能入得了我眼的,只有魔医阁下。你……还不配!”

    “笑话!连我都打不过,你也配见鬼刀宁七?”听到他不可一世的话语,郁楚夕嫌恶地皱眉,反唇相讥。

    “看起来,看到那封邮件的人,是你。”男子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

    “是,没错。”郁楚夕耸耸肩,满不在乎地承认了。

    男子闻言,眼底阴鸷神色隐现,闪电出手。一道冷光自他掌心脱出,精准地往郁楚夕头颅的方向飙射去。

    “我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成功地触到了我的底线。”他遥遥睥睨着她,语气狰狞。

    话音刚落,银芒飞掠而来。郁楚夕只觉眼前一晃,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便有温热液体顺着她的额角淌下。

    手指一抹,是血。

    一柄军用匕首正稳稳地插在她身后的门上,力透玻璃,可见男子用力之大。

    如果没有那下意识的一偏,可见郁楚夕的下场。

    男子华贵的瞳中闪现低劣的得意,正要嘲讽两句,忽又变了脸色。

    一阵巨响自医疗室传来,看似坚固的大门轰然倒地,从他这个方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楚夕,谁欺负你了?”清丽冰冷的女声渐行渐近,一片黑色衣角率先闯入男子视线,让他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听到熟悉的声音,郁楚夕顾不得额角撕裂般的痛,胡乱地用袖口一擦,尔后摇了摇头。

    “呵,这也叫没被欺负?”一袭黑衣的少女走到她面前,打量了下她一身的狼狈,唇畔扬起极尽讽刺的笑容。

    她扭过头,冷傲逼视男子,眸底光华潋滟:“我就是你要找的魔医宁七,阁下有何贵干?”

    闻声,男子微诧,饶有兴致地抬起头,一双猎豹般的眸子紧紧攫着慕柠七,侵略性极强的目光让她异常反感。

    只见他端详了她过分妖娆浮艳的假面半晌,颇有些失望地摇头,轻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宁七么……真是让我失望。也不知院长是怎么看上你的。”

    “世人皆只看到皮相,谁见得骨相?”慕柠七听到他的话,不怒反笑,“倘若阁下代表的是亚瑟学院,那才叫让人失望。”

    男子眸色一暗,绷紧了嘴角,显然不悦于她所说的话。

    见他不言,慕柠七又道:“如果我没猜错,芮会长身上的毒,想必也是亚瑟的手笔。我听说亚瑟会给每一个学生量身定做入学考试,果然不假。”

    说到这里,她扬了扬嘴角,手中格洛克19遥遥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男子,娇笑一声:“只是,这筹码未免也太大了些。”

    “那是因为我们信任阁下的能力。”男子面不改色地道。

    “信任?把别人的命挂到悬崖上,逼我去救,信任就长这狗屁模样?!”慕柠七讥诮地看着他,爆了粗口。

    男子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瞳孔猛然扩张。

    利器刺入皮肉的细小声音冷不防响起,他将手探到后背,摸/到短刀刀柄,冷酷地一拔。

    后背衣物瞬间被红色浸染,他却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盯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偷袭者。

    一股冷风灌进室内,纤长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台上,逆风而立。

    见男子转过头,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叶紫脚下一点,从窗台跳下来,不躲不闪同他对视。

    “你很有胆量。看得出来,你们三个是一伙的。”男子率先开口。

    叶紫不置可否,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

    “不杀了我?”男子讶然,继而笑开了,“也对,这里是华夏,你们可不敢肆意妄为。”

    见叶紫把手探向腰间,他赶忙摆手:“我不说就是了。”

    在三人注视下,他同叶紫擦肩而过,走到窗台前,又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了慕柠七一眼,朝她道:“宁七阁下,恭喜你,通过了入学考试,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一落,他便纵身一跃,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怪人。”郁楚夕撇撇嘴,瞪了窗口方向一眼。

    慕柠七不理她,径直看向叶紫,问道:“叶紫,你怎么来了?”

    “公爵大人告诉我的。他说他还没回来,没法亲自赶来,让我向您道歉。”叶紫言简意赅。

    慕柠七点点头,心底一暖。

    他呀……人在京城,消息自然不灵通些,为什么要道歉呢?

    何况这一点小事,她自己能解决,值得这么劳神费力吗?

    她不知道,有些事于有些人,纵使轻如飘雪也视为生命。比如她于之北辰潇。

    “啊啊懊烦啊!你们又在秀恩爱,这让单身狗怎么活啊!”郁楚夕脸一垮,进入神吐槽模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行了你,有这说话工夫还不如自己去争取一个。”慕柠七凉凉地睨了她带血的额头一眼,“额头上的伤要不要处理?到时候留疤了可别找我。”

    听她这么一说,郁楚夕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挂彩,一摸额角,牵动了伤口,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道:“要要要,本姑娘国色天香,怎么能因此留下瑕疵?”

    “嘴贫是吧?”慕柠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把拽过郁楚夕的胳膊,把她拖进医疗室,又对叶紫道:“叶紫,你叫黑虎会的人过来领他们会长。”

    叶紫嘴角一抽。家主,我是硬闯进来的,要怎么和那帮人解释?

    可是这是慕柠七下达的命令,她只能做。

    叶紫垂了垂眸,继而目视前方,走到长廊尽头,揪起一个路过的男子,冰冷道:“宁七让你们去领你们会长。”

    医疗室。慕柠七给郁楚夕包扎好了伤口,正要收拾工具时,在桌上又发现一张字条,写着解药的剂量。

    原来,这是亚瑟一早就计划好的,把所有人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慕柠七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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