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珍醒过来之后,眼神变得痴呆。当她无意间从落地玻璃的反光中瞧见自己的恐怖样子之后,尖叫出声,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脸庞。医生护士把她按住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才渐渐安静。护士临走前,忍不住摇头,说:“真可怜,以后都不能生育了。”被迫闭上眼睛的刘珍耳里听得这么一句话,心里抓狂疯叫,可是她却动弹不得,眼皮下的眼珠不断地转动着。

    官彩玲看见刘珍激动的情绪,担忧地对丈夫说:“你说要不要叫刘妈来呀?我真怕她撑不过这个坎,她一直都那么自信。”

    易正天也很无奈,说:“等她情绪稳定了再说吧,现在让刘妈知道她也担心。”

    “哎,现在都要过年了,发生这么一摊事,真叫人泄气。”官彩玲仍然唉声叹气不已。

    刘军下了白班,就马上到学校找季菲,可是只见到她的同学。刘军只得找来成君,让她帮忙开解一下季菲。

    成君通过季菲的同学找到季菲,她和颜培又到舞厅去蹦舞了。

    “季菲,你别这么堕落了,该醒了。”成君按下季菲的酒杯。

    “你别管我,我现在很开心。”

    颜培在一旁并不帮忙劝阻,成君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你安的是什么心呀,把她带到这里来。”

    颜培耸耸肩。

    成君不客气地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带她来这种地方了。”

    颜培没话说,只得悻悻地走了。

    成君给刘军打了电话,才拖着季菲走出舞厅。

    第二天,刘军请了一天假,早早等候在女生宿舍门口,逮住了季菲。

    “季菲,我们谈谈!”刘军拽住她的手腕。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都说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季菲,我知道你是生气我不好好陪你过生日,可是,水莲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幸好我及时赶到,不然——”

    “别给我提别人!”季菲口气很冲地打断刘军,她最讨厌他在她的面前提起别的女人。

    “好,那就不提别人,就说你。你说你去人蛇混杂的舞厅像什么样?”刘军对这样不讲道理的季菲没来由地很生气,好好和她解释了,她还这样的态度。

    “不像样!行了吧!别管我,没人叫你来碰灰。”季菲甩开刘军的手。

    “季菲,路是自己选的,没人能阻止你。你不要再糊涂了,看清了路再走。”刘军生气地说,就算他很有女人缘,但是他不喜欢自甘堕落的。

    季菲苦笑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谁有好日子不想过要堕落啊?

    两人又不欢而散,刘军无奈地看着她离去。

    过了几天,就到了除夕。

    刘军要留医院值班,但是事情并不多,才也大多回家过年了,只剩下某些特殊的才留了下来。他和两个同事倒班,时间还算充裕。在这人人欢庆团圆的日子里,他简单地吃了晚餐,谁也不找,任由手机响个不停。

    季菲回家去了,希望回来后她又是一个新的季菲!

    一个人,对热闹惯了的他来说,实在有点寂寞。哎,不知成君在做什么,不如找她出来闹闹。

    “刘军,季菲接你的电话没?”成君和刘军走在热闹的花市里,人山人海。

    “还是不接。”刘军搔搔头发,季菲回家不再像之前那样酗酒他已经觉得安心多了。

    “我打过电话给她了,她说在家挺好的。”成君笑着说。

    “哎,过年很冷清呢,去年暑假的时候我们还那么热闹,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好怀念呢。”刘军有点感伤。

    “的确是。”成君深有同感,专注的眼神把刘军的忧伤尽收眼底,心里莫名地疼痛。

    水莲额上缝的针已经拆线了,还有淡淡的伤痕,伤痕要随时间慢慢消失。每天早上易官扬都要把吻印在这淡淡的伤疤上,他说伤痕同时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的这番情话使水莲想起了受伤的刘珍。她天天都去看她,可是,刘珍现在如同植物人一般,谁去了也没反应。心理医生说,只能通过心理治疗才能让她清醒。刘珍当时该是多么的害怕啊!想到这些她就觉得不忍和心痛,仿佛遭遇到了她的头上一般。可不是么,她也曾经遭遇这个险境。

    “官扬,明天我们去看看刘妈吧,刘珍现在这样,我想去看看她。”水莲说。今天家里没有过节的气氛,此时易正天夫妻也去医院探望刘珍了。

    “好。”易官扬不想看到水莲担忧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连他也高兴不起来。理查已经收押了,等待下一步的判决。但这无法抚平大家内心的伤口。

    “不过,在去看刘妈之前,我还要带你去看一个人。”想起这件事,易官扬才有了点喜悦的神色。

    “谁?”水莲问。

    “见到他你就知道了,你肯定会高兴的。”易官扬很期待的样子。这些天总见她高兴不起来,希望她看到弟弟站起来的样子,能找回昔日的笑容。

    大年初一,水莲和易官扬早早来给易南中拜新年。

    易南中脸色平和,家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只是,他一直没吭声。事情总会有它该有的结局的。想起别人的拜托,他说:“官扬,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事?”易南中看透世事的眼睛看着易官扬。

    “爷爷,法律自然会处理。”

    “我是问你,公司,你打算怎么办?听说你准备收购JK在中国的保险业务,是真的吗?”

    “恩,虽然JK在美国的金融业务不景气,可它在中国的保险单仍然是一块大肥肉,现在也正是收购的好时机。”

    易南中叹了一口气,再说:“官扬,别把报复的心态带到工作上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你放过一个对手等于明天减少一个敌人。算了吧。”

    “爷爷,”易官扬还想说什么,易南中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去收购的确是很好的机会,可是,爷爷不希望你变得太冷酷了,像理查那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咱们蓝天能发展到今天,已经够辉煌了,剩下的留下一代再去开拓吧。”

    水莲虽然不明白他们谈的是什么事情,可是她听得出来爷爷的好意,她说:“官扬,爷爷的话很有道理,我也不希望你变得冷酷,啊?”

    易官扬点点头,说:“好吧。”既然是他们的心意,那收购的事情就算了。

    两人走后,易南中拨了一个越洋电话。

    易南中还没开口,对方一接电话就说了:

    “谢谢你答应我的请求,放过JK。”

    “我还没说答应,你就知道了?”

    “你会打电话给我就说明你有诚意。”对方说得很诚恳。

    “难得从你嘴里说出‘谢谢’,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可是你孙子也太残酷了,把刘珍伤得这么惨,这个我无法帮你了。”

    对方说:“这一局你彻底地赢了,期待我们的下一局。”

    “你又忘了,我已经不参与输赢了。”易南中放下电话。哎,刘珍真是自作孽呀。人的野心一旦无法控制,就如猛兽般恐怖,到最后连自己也赔进去了。哎,希望她还能重新好起来。哎……

    街道上车辆很多,鱼贯一样艰难地前行。水莲耐心的坐在车里等待车子蠕动,易官扬却很着急。

    “哎,人都挤在今天出门了。”越是想快就越是慢。

    水莲好笑地看着他着急的表情,到底见什么人把他急的。

    好不容易到了中大附属第一医院,水莲疑惑地看着易官扬,说:“是要来看刘珍吗?”

    “不是,刘珍现在有妈和护士在照顾,我是要带你来看弟弟。”

    “浩吗?”水莲笑容灿烂,好久没来见过弟弟了!

    “恩,走吧。要是还来得及,我们再去看刘妈。”他拖起她的小手,很冰凉,忍不住给她呵气,揉搓,最后握住伸进他的衣袋里。哎,好久没见她笑了,今天能让她开心真好!

    水莲温柔地看着他,忍不住与他十指相扣,与他相偎得更紧些。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甜蜜尽在不言中。

    “咱们赶紧走吧,我等不及要见到浩了。”水莲很兴奋,拉着他就走,两人笑闹着往里面走。

    两人见到李浩的时候,他正在做腿部肌肉能力测试,每天都要达到一定的能量指标。这样做的目的是减少骨折后的后遗症。

    不知易官扬给罗博特说了什么,他说可以给李浩放几天年例。春节对外籍的罗博特来说不是什么节日,可是他却没意识到这是中国人最大的节日。意外的是,他居然走过来对水莲说抱歉,并祝她新年快乐。

    李浩熟练地从器械中走出来,走过来抱住水莲感动不已。

    水莲也是,高兴得落下了眼泪。

    她含泪说:“走走给我看看。”

    李浩像没事人一样走给她看,还做了几个下蹲动作。他高兴地说:“我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姐,只要肌肉神经功能达到正常人的标准,我就可以回家了。医生说我还要练两组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刚刚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可以放假回家。太好了!”虽然已经看到李浩恢复得很好,水莲还是忍不住又感动地拥抱了李浩,弄得一旁的易官扬大声咳嗽出声,把她拉过来圈在自己的怀里。

    呵,她真是太感动太高兴了,他还要吃弟弟的醋么?水莲笑着给了他感激的一抱,说:“真庆幸,我们在一起!”

    被她这么热情一抱,易官扬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清了清喉咙,说:“我们回家吧,明天我们再去看刘妈吧。”

    “好。”水莲被喜悦的心情充满,暂时放下了忧伤。

    回到家,易南中见到李浩也很高兴,连忙吩咐小翠张罗食物收拾房间等等,恨不得李浩永远在这里住下似的。

    想到他的爱好,他热切地问:“浩,你会下棋吧?”

    “恩,会。”在医院住了这么久,现在做什么都来劲,更不用说是下棋了。

    “呵呵,那就好,这些天就陪我下下吧,最近他们都忙进忙出的。”

    水莲开玩笑说:“爷爷,那你可得让让浩,他才回来,还虚着呢!”

    “哈哈,丫头,看见弟弟今天已经好好的,高兴了吧,拿我来开唰!”易南中哈哈大笑。

    众人很高兴,喝茶聊天,这是这些天以来难得的放松。

    但是到了晚上,有一个人又吃醋了。

    一整晚,水莲都忙进忙出地给李浩布置房间,准备日常用品,铺床,给他按摩双腿,还和他在房间聊了很久的天。易官扬不好意思去催促,在房间走来走去。见她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他到父母的房间找他们商量点事。

    他认为,也许应该告诉刘妈刘珍的事,说不定,在刘妈的照顾下,她会恢复得更好。母亲和父亲最近为了刘珍弄得很忙碌,又是专柜又是照顾的。幸好刘珍的生意好,请多两个人没问题,可这么放着不管也不是一个办法,得问问刘妈的意思。

    易官扬在父母房间的沙发上坐下,说:“妈,刘珍的病目前没有很大的起色,我看,不如告诉刘妈吧,在她的照顾下,也许刘珍会好得更快。而且,她那专柜是否还要继续经营也得问问刘妈的意思,你说呢?”

    官彩玲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她的丈夫,易正天以眼神对她说“让她作主”。

    官彩玲说:“官扬,你这么说也对。我一个人照顾也挺累的,毕竟我还不如刘妈亲,要是将来有什么差错的话我也不好交代。按你说的吧,明天我去接刘妈。”

    “妈,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易官扬站了起来,谈话已结束,他想去找他的小妻子了。

    第二天一早,易官扬就陪官彩玲去接刘妈了。水莲也到医院看望刘珍。李浩则留在家里,易南中带他参观别墅,下棋,聊天,等等。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刘珍的脸已经消肿,只是脸色苍白如纸。

    想来,刘珍是惧怕那个现实所以不肯醒过来吧。有时看她眼睛眨动,似有几分神色,但有时又如死鱼一般眼珠转也不转。

    女护士正在给刘珍擦拭身子,水莲说:“让我来吧。”

    水莲边给刘珍擦拭身子,边和她低声聊天,应该说是自言自语。

    “刘珍,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醒不过来呀。我告诉你哦,下午你妈就会来看你了,你会很高兴吧?哦,等下官扬也会来哦,你们一起长大的,见到官扬会很高兴吧?所以,你要赶紧醒过哦!”

    刘珍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水莲高兴地说:“你听得到我的话是吗?”

    可是,刘珍又没有了反应。水莲不禁感到失望。

    两点多了,官扬他们还没回来,估计是路上太塞车了。

    守侯刘珍好一会儿,水莲想起,发生那件事以来都没好好感谢过刘军。于是,她交代护士之后,到外科急诊室看能不能碰到刘军。

    可惜,刘军并不在。他的同事是个和刘军年纪相仿的医生,很热情地招呼水莲。

    本来水莲说下次再找刘军,他却留住她硬是给刘军打了电话,并把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便签上递给水莲。

    水莲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说:“我已经结婚了,可能没时间和你通电话。”

    男医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这年头,实力美女怎么都这么说?骗人的吧?

    刘军到小卖部买了咖啡,和水莲坐在石凳上。

    “刘军,我今天刚巧来医院,顺便来当面谢谢你。”

    “来医院?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刘军眼露关怀神色。

    “哦,不是,看刘珍,和官扬一起长大的妹妹。”水莲淡淡地说,说起刘珍她总是扬不起心绪。

    “我看看你额头的伤痕怎么样了。”刘军拨开她额前的头发,伤痕已淡,慢慢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说:“线拆得还不错。”

    水莲噗嗤一笑,她想起刘军曾经开玩笑说他针缝得很好。

    刘军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她笑着说:“我想起你曾经说你针也缝得很好的玩笑话。”

    刘军也哈哈一笑。他注视着水莲,突然觉得面对她时不再那么难受了。他表情严肃地说:“水莲,以后都要这么笑,知道吗?”

    水莲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咖啡,继续笑着。

    刘军从衣袋里掏出东西,抓过水莲的手,把它放在她的手心,合上她的手双手握住,说:“这是你落的东西。”

    水莲打开手掌,赫然看见她曾经掉在图书馆的那枚发夹。她惊讶地望着刘军。

    刘军问:“水莲,我可以问你,你曾经对我有过好感吗?”

    “刚开始没有好感,觉得你和那些有企图的男生一样。后来接触之后,才觉得你这朋友不错。”水莲老实回答。

    刘军苦笑了一下,他们只能是“不错的朋友”!他说:“水莲,下辈子再相遇,我一定会先遇到你。”

    水莲愣了一下,喝光手上的咖啡。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她还是希望第一个遇上的是官扬。

    刘军望了一眼水莲,他知道她的意思。

    水莲抬头望着天空,轻声说:“刘军,谢谢你。”谢谢你曾经不求回报的默默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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