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餐厅时,客人颇多,放在他们面前的多是看着颇美味,嗅着颇香甜的中西式快餐。可可吃了数条朱古力,也不媳,擦擦鼻子脚继续朝前走去。

    在软硬卧车厢逛荡了一阵子,看来看去不过是一张张吃饱喝足后或聊天或神游或瞌睡的普通面孔。没有人注意她,她也不会记着那一个面孔。

    张眼窗外,月光忽明忽暗,瓷青色的夜空下,各种形态嶙峋的黑影飞掠而过。仿佛它们就站在窗外,只要她一伸指尖,就能触及。侧耳倾听,还有一阵阵形同女人的细细抽泣声——其实是风拍打着树叶和岩石吧,可是,怎么听就怎么像……

    可可凑至玻璃前睁大眼睛,越看越觉不能忍受,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它们。当然是不会这样做了,却开始奇怪地渴望,将来选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独自驾着车到这儿看看,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凄凉霎时弥漫心头——如果身旁有深爱自己的男友,必会因为她的疑惑喋喋不休地安慰、解说,这就是幸福!不一定要知道真相,有人在耳边说话,嗅到温暖的气息,便已心安。

    但她没有男朋友,甚至连男性朋友也为数不多。

    努力笑了笑,可可把凄惶压下心头,一抛马尾辫,转身朝餐厅走去——对她而言,无论何时何地,把思绪轻易自颓唐中抽离是一种必须要熟悉的生存能力,如果做不到,她的人生会失去所有的意义。

    不远处两个高低硬卧床上倒趴着两个男孩子,正瞄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

    可可眨眨眼,微昂着小脸目不斜视朝餐厅走去——自己高度适中,腰肢纤细,五官虽不能晋升为精致级别,好歹也是眼大鼻高嘴小,怎么看怎么顺眼——年轻男人们既冲动又自卑,最喜欢她这类显觉是很清爽干净的邻家女孩LOOK!

    男人爱吃小白菜,并不代表女人钟情嫩豆芽。若碰着个还记得如何窝在妈妈怀里撒娇或乱发脾气的黄毛小子,她会打冷战,一定会。

    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走,累了,便倒逛回去。再经过餐厅的时候,客人比刚才稀疏了许多,但还有不少人。她吃了一惊——莫非火车上东西特别好吃?如果这样可不能放过!她伸长脖子匆匆越过几台桌椅,朝食物柜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刚才堆成小山般高的三文治没剩下两件,煎饺子、煎包子和煎面饼也没了,意粉只剩一小摄,牛肉馅煎饼还有三块。

    可可当即高声问:“咦,没有新鲜弄好的食物吗?刚才还有很多啊。”

    一个坐在里间,长得又高又胖的服务员正包着饺子,抬头睨她一眼,“刚有中途上车的旅行团把食物全包了,想吃新鲜的一小时后再来吧。”

    “一小时?饿都饿死啦。”可可叨唠,“那我把剩下牛肉馅饼全要了……”

    服务员瞅她一眼,慢腾腾起身扯了个胶袋儿,准备把盘里剩下的馅饼夹进袋子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略沙哑的男音:“请问还有牛肉馅煎饼吗?”

    服务员抬眼越过可可向前望去,下一刻,脸面迅速挂上了一抹媚态,“有,有啊。”她连声应着。

    可可一皱眉头,“喂,刚才可是我先说要了的。”

    “小姐你没说要多少个啊。”服务员振振有词,“看你瘦瘦的,吃不了三个那么多啦,干脆让两个给那先生嘛。”

    可可不忿气,却忍着没做声。

    “谢谢礼让,我比较喜欢吃这款牛肉馅饼,这也是我喜欢坐火车的其中一个理由。”男音渐近,在她身旁边响起。话音沉稳有力,语气淡笑安闲。

    可可缓缓扭头瞅他一眼,不看尤可,一看竟吓了一跳——这人不是别个,就是在候车室替四个古怪老人提行李的男人!

    他神态自若地对她笑了笑,似乎两人从未照面,也不曾记得她在候车室对他咧嘴扮鬼脸。

    可可一咬嘴唇,心想现在的男人记性真坏,不过这也好,省得烦……其实也没什么烦的,这男人高大英俊,若借故和她搭讪,得益的可是她呢……想至这里,她窃笑,嘴角微微弯起。

    男人淡笑着睨她一眼。

    可可察觉,浅笑一下僵在脸上,随即俯下身子,装作察看橱窗里的牛肉馅饼,很计较地指向其中一块,“哎,麻烦给我那一块……近左边的,不不,前一点那块,对了,谢谢。”

    女服务员媚地谄对男人笑了笑,才瞅向可可,“小姐你苗条,胃口必定少些,就要小的那块,另外两块大的留给这先生吧。”

    “呃,嗯,就这样吧。”这女人真叫身为同性的她恶心!

    男人看看服务员,再看看她,仍然一脸淡笑。

    笑什么笑?把一个笑容同时分两个女人,虚浮!可可心中不屑,却皮笑肉不笑对他牵牵嘴角,一手拿过服务员递来的胶袋,吊在小指头上摇啊摇地朝厢房走去。

    回到厢房,她找出MP3插上耳塞,盘腿坐在床上吃牛肉馅饼。咬一口,韧而不硬,混合了香葱的牛肉汁馅料迅速流溢咽间,顿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怪不得那男人抢着要了两块。

    吃光馅饼,可可意犹未尽,吮着手指想再到餐厅多买几个回来吃个够。眼尾间,瞟到拉门好像微微颤着,她一惊,拔下一边耳塞,果然听到“啪啪”的拍门声,也不知拍了多久。

    她跳下床拉开门缝,伸出脑袋向外一望,门前背光站着一个男人,看不清面容,身后拖着黑压压的影子。她也不害怕,又拉开一点门缝,“找谁?”

    “我要进来,请开门。”

    声音有点耳熟,可可一愣,定睛一望,不正是拦路截劫她两块煎饼的男人吗?

    他伸手卡着门缝,似乎要拉开来,“请让一让,我要进来。”

    可可不笨,立即想到可能是邻房女子把车票转让给他了。不过想起这男人曾把一半笑容分给自己,另一半给了一个莫名与她为敌的胖女人,她微恼,粗着声问:“让什么让,你要干什么?”

    “看来我必须解释一下。”男人露出连她都觉熟悉的招牌笑容,“我有急事中途上车,没有固定座位,碰巧刚才那服务员说这儿有张空床……”

    明知不能鹊巢鸠占,只得“砰”地拉开门,可可没好气地说:“请便。”随即一甩身子,朝自己的床走去。一只耳塞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在胸口,像一颗突然变得敏感,却不知为何如此摇摆不定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仿佛只是让他知道自己虽然一副邻家女孩LOOK,却绝对不会因为帅哥流口水,因此条件反射地流露出一点点的厌恶。

    男人耸耸肩以示不介意,淡笑着略垂下头钻进来,把背包往床上一抛,满足喟叹地斜跌在床上。

    可可瞅他一眼,不看尤可,一看小脸竟自微微发热!这男人身体高大,上身斜瘫在床上,一只脚支在床边,别一只仍然半挂在床下,从她这角度看去,竟能直视他被牛仔裤包裹的下身,实在暧昧非常!

    她心一跳,连忙移开眼睛望向窗外,然心神微颤,久久不能平伏,不禁骂自己发烧,暗自发誓不再被这个不知姓甚名谁的无聊人影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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