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公演演出后台,墙上的钟在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变换着角度,偌大的后台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穿着戏服的演员们忙碌地为自己上着妆,对镜作精致的修整。

    副团长拿着名单跑前跑后,有时拉住一个演员为他们整理妆容,有时则是叮嘱着他们细节,有时则是大吼那些迟到的道具员。忙了许久,才有机会喘口气,他的眼光落在角落里那个美丽的女孩。

    所有的一切都看着很紧张,除了她,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安静的气质,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却宛如湖水一般使人宁静。他走向了她,将手上的名单放到一边,“第一次准备上这么大的舞台紧张吗?”

    姚豆豆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紧张得要死啊!可是又兴奋地活过来!”

    “啊?什么要死要活的啊!”副团长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吧!我很期待你的演出!”

    “嗯!谢谢副团鼓励!”

    “那你继续准备吧!我还有事没忙完,先走了!”副团长赞赏的眼神给了姚豆豆很大的力量,她端坐镜前,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纯白的华丽戏服掩不住清新的美丽,金黄色的亮丽卷发在灯光下闪着丝缎般的光泽。镜中的贵族姑娘脸上不自觉露出绝美的笑容,她轻轻抿着唇,将浅淡粉色的唇点缀得娇艳欲滴。

    “好漂亮啊!倒真像一位上流社会的淑女呢!”镜子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姚豆豆微怔,缓缓放下唇膏,转过身,“杜梦妮?!”

    “看到我很惊讶啊!我是有事来找你的!”杜梦妮笑得很无辜,“出去单独谈谈好吗?这里太吵了!”

    “可是我过会就要上台,有什么可以晚点说吗?”

    她轻轻一笑,“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想说出来,却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勇气,请给我一点时间吧!说几句话用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姚豆豆迟疑了一会,点点头,“那我们去哪?”

    “就台后的储存间吧!那里比较安静!”

    演出的时间在一点点地减少,童淑儿匆匆地跑入后台找豆豆,却无意中看到她们一起离去,不禁奇怪地摸了摸头。

    储存间位于台后最偏僻的角落,平时只是用来存放不太用得上的道具和服装,到了公演的时候,这里安静得好像世界的另一端。

    姚豆豆跟随着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杜梦妮到底要说什么话,那样认真的样子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有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鼓起勇气才能对她说得出口呢?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杜梦妮,你要说的事是关于什么的啊?”

    她轻轻一笑,“你会知道,我很快就会告诉你!”

    储存间的门就在眼前,姚豆豆伸出手准备推开时,身后突然一股很大的力量却将她猛地推了进去。止不住下坠的身体,她重重地摔进了储存间,剧痛立刻扯动了她的神经,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脚踝已经呈一种奇怪的方式扭到一边。

    她痛苦地抓住脚,不可置信地对着门口一脸得意的杜梦妮大叫:“可恶,你推我干吗?”

    杜梦妮冷冷一笑,在她的身后,甄妮缓缓地走了出来,她们得意地斜视着她,脸上浮现如出一辙阴冷的笑容,“只是要你委屈一下,在这里呆到公演结束!”

    “你们……”姚豆豆吃惊地望向她们,惊慌地想要爬起来,可以脚一用力就痛得重重跌倒在地。

    哐啷!门在她的眼前被大力地关上,禁闭的空间顿时陷入黑暗中。

    “放我出去!你们两个该死的家伙,凭什么关住我!”姚豆豆发狂地大叫起来,她恨死自己了,早隐隐觉得杜梦妮有些奇怪,居然没想到她会和甄妮联合起来阻止她参加公演!太过分了!

    此时,门外传来张扬的笑声,杜梦妮冷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你问得很好,我们凭什么关住你?你就从来没想过你有多么可恶吗?没有你,政勋会喜欢上我的;没有你,我会是政勋独一无二的搭档;没有你,我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连罗震翔居然都说我的演技不如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蹩脚演员!”

    听着这些话,姚豆豆不禁苦笑。这算是什么逻辑啊!难道没有她,这个世界就幸福了吗?为什么要给她扣这么大的帽子?

    “杜梦妮,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没有我,这个地球仍然会转;没有我,明天一样会来临。你以为我消失就能让你那所有的可能成为现实吗?人有一万种可能,但你的一万种可能绝对不会是因为我的存在而变成不可能!”

    甄妮唇角高挑,“不要在里面咬文嚼字的,你以为你现在是在上语文课吗?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的好运,梦妮已经是朴政勋的搭档,而你根本不可能进云端。”

    “我不懂你在讲什么!云端是我靠实力考进来的,不是靠运气,我不准你们胡说!”

    杜梦妮与甄妮互看一眼,不禁大笑起来,“姚豆豆,你还真是天真可爱啊!你以为在复赛里演得那么烂还被录取就是靠实力吗?真是个大笑话!那天比你优秀的竞选者大有人在,可是你能走到今天,全都是因为政勋。”杜梦妮深吸了口气,“朴政勋的成绩是所有竞选者里面最优秀的,团长和副团都很想培养他成为云端里最闪耀的明星,为了让你这个没有资格进入云端的落选者能成为这里的一员,他直接来找副团说如果不录取你,他也不会进入云端。副团和团长舍不得失去朴政勋这样有天分的演员,在考虑了你的初赛成绩后,才勉强让你进入社团。”

    姚豆豆彻底无语,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朴政勋在默默地帮助她,而自己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很自大、很坏的臭男生,其实她才是那个又坏又自大的人,从来都没有在乎他的感受,只会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总是和他吵架。

    拥挤的公车上,他为她赶走了色狼,她说他多管闲事;滂沱的雨下,他为她挡住春光,她说他鸡婆;漆黑的海边,他照顾受伤的她整晚,她却怀疑他占她便宜,狠狠地踢他。让人窒息的泳池里,他不顾一切地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而她却只是很生疏地说了两句谢谢。

    姚豆豆,只不过是个大笨蛋,大白痴,大傻瓜……她狠狠地骂着自己,眼泪却不自禁地流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心仿佛被分裂开,因为另一个人痛苦、欢乐、生气、烦恼。

    原来,她好早好早以前就喜欢上政勋,而自己却懵然不知。

    像夜一样漆黑的屋子,关上门的那刻,美丽的阳光被阻隔在外,小小的角落有一股阴冷的空气。

    姚豆豆缩到墙角,哆嗦地向手心哈气,默默地祈祷着……现在知道喜欢朴政勋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根本不可能赶上公演。眼泪一滴一滴打湿姚豆豆的唇角,滑过她的下巴,然后滴在手背上,凝结……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无故在公演前一刻消失,一定会被团长赶出云端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王子出现拯救她该多好!

    时间无声,每一秒流逝在这个静寂的空间没有一点感觉。

    “老天爷,淑儿说你会帮助真心向你祈祷的人,可以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吗?这里好黑,我的脚好疼好疼……”自言自语地说着,黑暗的世界依然黑暗,奇迹不曾来临。姚豆豆不禁苦笑,她现在这是干什么啊!居然白痴到向上天祈祷。

    突然想起一个电视剧里曾经说过一句话: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可以求神,神到了绝望的时候该求谁呢?即使它真有生命,现在也是绝望的时候吧!

    姚豆豆歪着头靠在墙角里,哭得声音越来越大,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状况,像个大傻瓜一样。考云端是这样,喜欢朴政勋是这样,连这次公演也是这样,难道她就注定会在梦想的道路上与理想擦肩而过吗?

    她不要像杜梦妮说的那样永远活在别人给予的幸运之中。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被人拯救!姚豆豆捏紧拳头贴进心头,雪白的脸泪痕未干,她的脊背猛然撑直,纤细的手臂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摸索。储存室漆黑如广阔的宇宙,但她的眼中仿佛有火芒,亮得惊人。她一定会出去的,她绝不会等着命运来决定将来。

    拖着腿向墙的另一边艰难地爬去,她知道那里是门,浅浅的光线透过细如线的门缝透过一丝光栏,那光线像来自天堂的光芒,指引着她不顾一切地靠近它。脚痛得已经失去知觉,细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地面磨擦,已经破了皮,点点猩红沾满双脚。她背脊的冷汗濡湿了衣服,脸色更加苍白。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远远地向这边来。姚豆豆心里暗惊,双手再次支撑起半身,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手好像也被磨破了,她也顾不了这些,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加快了爬行的速度,眼见门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那一丝透出的光芒不知道被什么拦住,门口一阵声响。

    她仰起脸,惊怔地睁大眼。

    “吱嘎嘎——”储存室的铁门被猛力拉开!室内积年的灰尘被扬起,飘飘荡荡在空气中旋转,铁门处似乎有万千道刺眼眩晕的阳光,灰尘的颗粒空落落地飞扬着,仿佛也被染成了阳光,金色的、炫目的。

    强烈的逆光中有一个金色的剪影,那人在万千道光芒里,明亮得让姚豆豆睁不开眼睛。

    “豆豆——”低哑紧张的声音扑进痛楚的姚豆豆耳边,她失神地望着阳光中飞旋的灰尘,忽然有种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海边木屋的早晨,阳光如琉璃一般,他拥她在怀中,亲密得好像相爱的世纪末情侣。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吧!

    “政勋!”不自觉眼泪滑落,好不容易的伪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瓦解。

    “你受伤了吗?”一双手臂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将她搂进男性的胸膛,他的呼吸紧张而急促,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拥住,又小心翼翼地似乎怕弄痛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茫然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杜梦妮告诉你的吗?”

    朴政勋摇摇头,浓烈黑玉般的眼睛,高挺俊秀的鼻梁,嘴唇微显苍白,“是淑儿记住了你和杜梦妮离开的方向,等了你很久都没回来,就跑来告诉我的,否则我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将你关起来!”

    她心里静静流淌过一阵露水般的清凉,就像海边翻腾的浪花儿,手心发热,姚豆豆脸上露出洁美的笑容,“谢谢你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

    他的脸一僵,微低下头看向怀中狼狈的姚豆豆,眼神黯淡,又是“谢谢”,好像无论自己表现得多么明显,每次都只能换得这样生疏的两个字。

    “不客气!”金色的阳光下,朴政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看着她手腕和脚上的红肿和鲜血,他的心脏骤然抽痛起来,大步流星地向戏剧院的门口方向走去。

    “我送你去医院。”他紧紧抱紧她,仿佛抱得她紧些,她就可以不痛些。

    医院……这一刻,所有的现实已然又统统回到了她的脑海。

    “公演要开始了,你不能离开,我也不能离开!”姚豆豆轻声说,声音里有种低柔的感情。

    他一怔,低头看怀抱里的她,她的眼里蕴着星芒般的泪光,嘴唇苍白如百合花。

    “可是……”

    她淡淡地对他微笑,“这次的机会对我们都很重要,我必须参加,你也不可以为了我而错过。让我的幸运就到此为止吧!这么久以来你为所做的,已经够了!”

    “不行!我不会这样若无其事地上台,也绝不会和其他人搭档。姚豆豆,我们是搭档,一直以来都是,你别想自以为是地抛开我。我必须送你去医院看你没事才会安心!”朴政勋的脸色一沉,抱着她走的速度更快,她的手腕和脚都有伤,点点猩红凝聚在破皮处,脚肿得很厉害,上次扭到的脚刚好,这次这么短的时间又再次扭到,很可能会伤到骨头。

    “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她声音依然很轻,然而清晰坚定。

    姚豆豆虚弱地被他抱在怀里,无语地侧过头去,远远看到杜梦妮正被童淑儿和阿木拉着大吼,金朗浩在一边盯着她,冷峻的脸庞透着股深深的寒意,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朴政勋又止了语,“政勋,豆豆,你们怎么样?”

    童淑儿随音回头,猛扑向他们,大叫道:“天哪!豆豆受伤了!”

    阿木看到姚豆豆一身狼狈的模样,气呼呼地瞪向杜梦妮,“你太卑鄙了,居然耍出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我们可以告你恶意拘禁,看你怎么还在云端呆下去!”

    她恶狠狠对着杜梦妮大吼,把她吓得脸色苍白。

    “阿木!”姚豆豆叫住了她,“别再说了,时间不早了,团长一定到处在找我们,我们还是快去后台吧!”

    “可是,你的伤……”童淑儿眼泪汪汪,脚又是肿得这么厉害,如果换作是她已经痛死了,豆豆居然还能这么淡然。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手上脚上的都只是皮外伤,脚是有扭到,有点肿,不会有大碍,与这些皮肉伤相比,这次公演更重要,结束了再去医院也不迟!”

    “你一定要这么固执吗?”朴政勋低哑地说着,双眼凝结深深的苦涩。

    “是!”

    朴政勋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眼底波涛暗涌,紧纠的眉头僵硬得要结出冰来,终于,他闭了下眼睛,脚步改变了方向,向后台走去。

    姚豆豆安静地看着他,松了口气。朴政勋还是朴政勋,永远都心细如尘,从来都不会让女孩伤心。

    她淡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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