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澜辰猫咪

第六十三章 靡靡之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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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生活只剩下绝望,人就只等着死亡。夏亦菱就是如此。

    愣愣的望着窗外的落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痛苦啊!

    ……

    “……王妃,您多少,吃点儿吧!这样子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就算您不想吃,腹中的小王子也是会饿的啊!求求您,多少吃一点儿吧!”

    小莲和猩又在劝她吃饭了,并且尽量的挤出笑容,用以遮掩眸中那浓重的悲悯与同情。

    她一把又打翻了那精致的菜肴,忽地立起身子朝她们大喝道:

    “你们让我死,让我死啊!”

    心口抽搐个不停,挥甩下衣袖跑出了大殿。

    “王妃!”

    两人追了过去,却又被她甩至一边,无奈间,眼中都涌出了焦急心疼的水光。

    她需要悲悯与同情吗?她想着,她是个坏人啊!她应该被咒骂、被唾弃!

    跑到门口,却又撞进了一人的怀抱。

    她抬头,看到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流露出的无奈颓然伤感与心痛,便狠力推了开去——

    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紧而坚定地抱着她,凄然地望着她。

    “滚开,你滚开!我不要你碰我,不要!”

    她朝他大吼着,推搡着,捶打着;撕心裂肺的眼泪又冲出了眼眶,迷茫的迷离中只剩下痛的色彩。

    “菱儿,菱儿!不要闹了好不好,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元昊的脸上是少有的憔悴与黯然,眼中亦俱是疲惫与痛楚。

    从那之后已经三天了,她滴水未进,并且一见了他就大吵大闹,他愤怒的同时又无奈的心疼,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身子受不住?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受不住啊?!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何不把我杀了?你把我杀了啊!呜呜呜——”

    她大声的哭喊着,捶打着他,却仍旧洗不去心中那沉重的伤痛,因为那伤口,是那样的深,那样的疼……

    “如果非要我说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因为爱你!”

    元昊也有些愤怒了,无奈又伤感,亦朝她大声喝着:

    “你若怪,只能怪这上天了!是它让我遇见了你,又爱上了你!”

    “只因为我那样爱你,连我都不知道我为何要那样爱你!我不想要任何人抢走你……菱儿,你是我的,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不要闹了,我们都好好的,把一切都忘了,好吗?为了我们的孩子……”

    他温柔的拍抚着她的背脊,声音由强硬转为温和,眸中又覆上了只有她才懂的柔光。

    夏亦菱却狠命的推开了他!

    “是!是的!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表情,就被她一下子从身边闪过,跑了开去。

    元昊惊慌失措,转身朝外直呼道:“拦住王妃!”

    自己亦疾步迈了开去,忽想到一事,转而又再次喝呼道:

    “小心勿伤着她!”

    她的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啊!可她却如此莽撞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她的心中,可有这孩子吗?

    元昊想着,不觉心寒一片,亦扯扯的揪疼着。

    “谁敢拦我!”

    夏亦菱豁出去般地向那些前来阻拦她的侍卫们吼着,横冲直撞地向前狂奔着。

    众人都心有所忌,知晓王妃已身怀六甲,故均不敢肆意妄为,于是转眼之间,夏亦菱已冲出好远,并且跨上了一匹马。

    元昊瞧见,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此时的身体,怎么能够骑马?!

    不由分说自己亦上了一匹马,疾追而去。

    不敢追得她太紧,更不敢不追,只能控制住速度,战战兢兢满目凄然地跟在她身后。

    “菱儿!”

    “菱儿——”

    元昊的声音已有些哀求了,心却是痛的;她要用这个来惩罚他吗?她怎么能够如此?!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与有些恐慌的呼喊声,夏亦菱在风中冷笑:元昊,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吧!你害怕吗?可你一定比不上我心中的害怕,一定比不上!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啊!

    她故意回头看了他,正看到他惊骇的眼;随即转头一笑,双手放开了马缰,身子亦向后仰去——

    “菱儿——”

    ……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元昊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双手臂颤抖着箍紧她,苍白的脸对着同样苍白的她,慌乱的眸中俱是惊恐与疼痛。

    夏亦菱急喘着,还未从方才的眩晕中回过神来,直到无力的抬眼,看清他疲惫又满是伤痛的眼,才恍然醒悟,自己失败了。

    大力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紧的拥入怀中,紧的让她几近窒息。

    “别这样了,菱儿,求你,别这样了……”

    他的声音颤抖,浑身亦是颤抖。他竟有些恨她了,怎么可以如此?!

    她竟那样对待他们的孩子吗?只因为那孩子是他的吗?可也是……她的呀!

    他咬咬牙,尽量的放缓语气,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喃喃道:

    “菱儿,不要这样了,不要这样了……不要这样折磨我了……”

    夏亦菱眼泪已慌乱的落下,想到他方才不顾一切的跳马救她的眼神,那种震惊与骇然,恐惧与心痛,亦弄疼了她的心啊!

    元昊心疼的吻着她的发,手臂仍是没有停止住颤抖,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让他害怕了!

    夏亦菱仍想要推开他,他却不依,也许是方才的晕眩与此时的推挤,让她又呕了起来。

    元昊认真又小心的拍打着她的背脊,眼中除了痛楚与心疼,还有一丝丝的幸福与感激……

    他们的孩子,他与菱儿的孩子——

    他爱菱儿,也爱这个孩子,很爱很爱……

    也许是多日未曾进食,又逢此大变,夏亦菱的身体已完全承受不住了,无力的瘫倒在他怀中……

    “菱儿!”

    元昊大骇,赶忙抱起她,快步朝宫内走去。

    迷离中的夏亦菱,只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与浓重的呼吸,而这样的他,这样的情景,只能让她的泪水再也停不下来……

    她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肩膀,指甲亦深深的掐入了他的肌肤,狠狠地,深深的……

    元昊倒抽一口凉气,但却只是微皱了眉,随即展开,唇边勾起了浅浅的弧度,眼中泛起了疼痛又欣喜的波光。

    又紧了紧抱着她的双手,加快了稳健的步伐……

    *****

    谧罗来了,但却是颓然无力的,眼中夹杂了太多的痛楚。

    夏亦菱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脸颊与悲戚的眸光,有些心疼的疑惑,这些事情是让自己痛了,难道也让她痛了吗?

    “菱姐姐……”

    她的声音里含着颤抖,轻轻地坐到了她的床边。

    夏亦菱已无力对她微笑了,也不勉强自己,静静地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谧罗却抿抿唇,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道:

    “听说姐姐还是不肯原谅哥哥,还是不肯吃饭吗?”

    她把眼光投向了她的腹部,夏亦菱却有些无力又愤然地转过了脸。

    谧罗眼睛倏然湿了,抽泣着道:

    “哥哥让我来劝劝你,可是他不知,我根本就不想劝你,亦不能够劝你,我的心,也好痛啊!”

    她不想瞒她,亦没有必要,可今日,却是必须来的;并且不是为了哥哥!

    夏亦菱转过了头,谧罗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大声地哭道:

    “菱姐姐,你说这上天为何要这样残忍呢?为何要这样残忍的对你和云大哥,甚至哥哥和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呜呜——”

    她的眼泪亦感染了夏亦菱,原本的心痛又深了一分,眼泪亦簌然而下……

    是啊,这上天,简直是太残忍了……

    可是善良的谧罗为何这样说?她理解她的心痛吗?

    “菱姐姐,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哥哥来劝你的,而是,求你去看看云大哥!你去看看他吧!呜呜……”

    谧罗悲戚无限,抽噎着哭倒在她的床上。

    夏亦菱的心弦又被生生的扯痛一下,睁大了眼睛。

    昭云……

    ※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他的卧房。

    “谧罗,你可以,让我和昭云单独相处吗?”

    她的脸上似是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还有着迷离的氤氲。

    谧罗心中一跳,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身拉上了房门。

    走出门外,她又无助的蹲下,伏在膝上哭了起来,那哭声震撼天地,震撼人心……

    她在想着,云大哥,为什么那么傻?为了别人的孩子难过成那个样子?他知不知道,谧罗也愿意爱他,为他生孩子的呀!云大哥……

    “公主,呜呜……公主!你不要再哭了,雪儿看了,好难过!呜呜……”

    雪儿也陪着她哭起来,可又担心地回头向房门看了一眼,抽泣着道:

    “公主,您这样,让王妃进云少将的房间,可以吗?倘若王子或是王上王后知道了……”

    她毕竟小心,担忧的轻轻提醒她。

    谧罗却缓缓抬起了泪颜,双眼迷茫的望着前方,幽幽地道:

    “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乎这个吗?”

    雪儿低垂了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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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夏亦菱答应了谧罗的请求,任她想办法来看昭云时,心中就已有了决定,所以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稳重与坚定。

    耳边回响起了谧罗对她说过的话语:

    云大哥原本受伤已久,为了姐姐心痛更加,已经发作多次了。如今能救他的人,也许只有姐姐了。谧罗不求什么,只希望云大哥能够好好的,菱姐姐亦是好好的,谧罗就安心了……谧罗为此,愿意做任何事情!

    夏亦菱轻抚着已痛到极致的心口,苍凉一笑,在心中说着:

    谧罗,不用你做什么,我来做!

    心口仿似一下子舒缓好多,更加迈开了步子,来到了他的床前。

    他的脸色苍白,唇边犹挂着未干的血痕。

    原本以为做好决定的自己,已经不会再心痛了,可看到这样的他,仍是控制不住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纠结,一拨一拨的疼痛……

    她轻轻地坐下,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一滴,两滴……可他却仍旧未睁开眼睛。

    “昭云,还没醒吗?”还是再也不愿意见她了?也许吧,像她这样的人……

    她轻轻的抚触着他的脸颊,细心的为他擦试着唇角的血迹。

    “昭云……”

    她静静的把头贴在了他的胸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吗?我们应该是最最幸福的一对儿的,真的应该是……”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也是你;第一个爱的,更是你。”

    “……从那一天,从我把那颗心,画在你手上起,我就在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你的妻子,与你双宿双飞,幸福一生……”

    她的唇边漾起了浅浅的弧度,并且伸出手来,轻轻地在他胸口描摹着,那个心型的图案。

    “为了你,我再不想着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狠着心来抛弃了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曾经17年来的一切,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有你,就有阳光,就有幸福,就有希望……”

    “可是……”

    她哽咽了,双手揪紧了他的衣袍:

    “命运对我们太残酷了,实在太残酷了……它要用一个人的生命,来向我索要我们的爱情——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因为我是夏亦菱,面对一个爱我的人,一个如此爱我的人的生命,我实在没有办法,狠心的再不给他最后一丝的希望……”

    “我很痛苦,但是我很希望你能够幸福;因为你一分的幸福,就能缓解我一分的痛苦……”

    “可是,我们的苦难,为何这样多?”

    “……上天再一次的捉弄了我们,而这次,它竟然要用我完全承受不起的政治来摧残我们的爱情——”

    “可是我相信你,也许是有些天真地相信了我们的爱情,可是……”

    “我反抗不了命运,我们都反抗不了命运啊!”

    “它太残忍,亦太强大了……我承受不起,因着这些反抗而得的失去,承受不起啊!”

    ……

    她顿了顿,眨眨泪湿的眼睫,长长的舒一口气,继续幽幽倾诉着:

    “也许我错了,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来,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不应该爱上你……可是,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最最悲哀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跟你说这些话了,完全的,没有资格了……”

    “昭云,昭云……”

    “哎……”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爱情,亦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真的没有忘记……”

    “我没有忘记……”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它……”

    “昭云,你听到了吗?”

    “我知道你懂的,因为我知道你爱我,爱我们的爱情,而曾经的我,错了……”

    “我的心已经很累了,但是我相信,今天之后,它便不会再痛了,不会了……”

    “昭云……”

    最后的,抬起头来,眼中已没有了泪,却看到了他的眼角淌下的泪,那样的湿润,却又那样的清澈温暖……

    她笑了起来,伸出手,拂去他的泪痕,然后站起身,转头绝然的离去……

    她的背后,龙昭云的一双眼睛缓缓张开,投向了她最后的背影……

    双唇有些抖动,但终是咧开了会心的弧度。

    菱儿,我懂的,我懂你的……

    从今以后,他亦不会再痛了,因为,他没有失去,他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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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王宫赶去,急急地,却撞上了一人。

    抬头,惊愕。

    是许久不见的落兰。

    她无力对她说什么,转身想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落兰看向她的眼睛,直看向眸底深处。

    她亦回视着她,迎接着她的审视。

    “你……”

    落兰迟疑的开口,眼中有惊骇,有愕然,更有复杂的深邃的东西,她看不太懂。

    夏亦菱苍凉地笑了,轻轻地挣开她的手,转头走了开去。

    “……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落兰愣在当地,望着她的背影,轻眨了眼睫,心头,一片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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