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港台言情 > 霉男偷女
    半晌,傅允修脸上慢慢浮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几分阴郁,几分悲凉,“年代太久远了,只记得那时我正上京赶考……”

    铛铛铛锵0说北风那个吹呀……瘦马那个走呀……平地响起一阵雷,田地跳出蛮夷人,带血把书生那个扑呀……

    一只乌鸦从楼岚头上呱呱飞过,从傅允修那个悲怆的微笑中,从阿扎克连说带唱的描述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总之,就是当年血族暴乱,一堆大佬围攻一个大大佬,能量暴发导致空间错乱,一堆人从罗马尼亚(传说中的吸血鬼发源地)跌进古代中国的荒野间,浑身浴血的大大佬抓住一个不幸路过此地的书生就把一腔腥臭的生血往人家嘴里灌。就在两人身后一群大佬扑上之际,书生发挥火灾现场的神力跳上老马狂奔而逃……

    而阿扎克本是由蝙蝠化身的血族直系,在阶层金字塔里也是属于上上层,只是热衷于追求力量与人决斗而无心权势。听闻此事后他兴致大发地寻过来,刚好目睹了傅允修的悲惨遭遇一时良心发现救了他,从此便多了个活动筋骨的干架对象。

    所谓傅允修的“悲惨遭遇”,其中包括因血液排斥躺在干草堆里高烧数日、醒来后有家归不得、睡桥洞偷鸡血被孩子扔石头,最后从阿扎克口中得知自己变成什么后尝试种种求死方法等等等等辛酸血泪。

    好、好可怜哪!

    楼岚头一回发现自己冷硬如铁的心肠竟也会发出这样由衷的感叹。不知为何不敢看傅允修的表情,她抽身站起,“那、那你们慢慢聊。”

    她下楼将多出来的那份晚餐放进冰箱,独自一人解决自己的那份,其间阿扎克翻窗下来搜罗了一堆柜上的红酒,招呼都没打又蹿了上去。楼岚松了口气,她讨厌与陌生人建立多余的关系,对方这样视她为无物的态度正合她的心意。

    吃完晚餐上楼时他们还在聊,楼岚轻手轻脚地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如往常打开电脑。自认清自己不得不在这住上几个月后,她就把自己的机子搬了过来,毕竟那可是她吃饭的家伙。

    她十多岁就开始给杂志画插图,一开始给投给纯纯的少女杂志,被对方以“风格太过血腥易给小女生的心灵造成不良影响”为由退了回来,并建议投到同一家出版社的恐怖刊物。随着恐怖悬疑小说的吃香,楼岚也画了七八年,整日都在研究如何使开膛破肚更具有震撼力和美感。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修着图,耳边不时飘来阿扎克猖狂的笑声,大多都是他在滔滔不绝,谈论的话题包括由于近来人类艾滋病猖獗,吸血鬼内部正考虑颁布一项法案规定内部成员在进食时都要戴上特制的过滤器(傅允修在此时插话,指出大佬们的艾滋病常识连人类的七岁孝都不如,并表示他倒是想看看病菌能够怎样过滤);还有某某长老抱怨这年头处女的鲜血千金难求,弄得他每次嘴馋时只能夜袭幼稚园,简直与变态恋童癖无异……

    真是超没营养的话题,亏他们还能聊那么久?

    楼岚不由透过落地窗望去。

    嗯……如果忽视他们聊天的内容,眼前倒是一幅颇养眼的画面。

    初秋的夜晚凉而不寒,一弯下弦月挂在城市的夜空中,枝叶依然繁密的金银花藤下两个男子屈膝而坐,左边的床单男浑身散发着狂野的气息,虽是棕发褐眼,在夜色下仍像烈日般夺人眼目。本来是个走在街上会引女孩子尖叫的人物,可一想到对方毛茸茸的肚皮曾趴在她的脖颈上……

    楼岚生生打了个寒颤。

    右边的那位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像是上班时穿白袍还不过瘾似的,这男人衣橱里全是白色系的衣物,此刻外套被他扔在一旁,衬衫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可东方人的黑发黑眸仍是脱不去那种内敛。就如白天的月亮无论身处怎样强烈的光线下,都不会褪去半分苍白倦怠的颜色。

    楼岚的眼滑过他的长眉,淡眼,被酒液润滋上一层光泽的浅色薄唇,突然觉得呼吸不畅起来。

    男色害人、男色害人……她默念着抓起素描本猛扇风,终是抑不住心中的触动,抽出木铅笔一阵乱画。

    这男人真的很高兴呢,虽然没有一反常态地高谈阔论,可无论是眼角眉梢的流光溢彩还是唇边浅浅的笑弧,都是平时难得在那张扑克脸上一现的。

    楼岚趴在桌面上侧头望着这幅画面,不由想象起当年在荒野上孤魂野鬼般游荡的落魄书生。不能回家,不敢见人,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异变,这种情况下阿扎克的出现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吧?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那男子对傅允修的意义。相形之下,自己等同于不小心闯进他家的阿猫阿狗……

    啊啊啊,想什么呢,一个月前她不是拼死拼活地想摆脱这个妖怪般的男人吗?

    楼岚霍地起身,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

    不管他们了,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平台上只剩下傅允修一个人垂首闭目靠在落地窗旁。

    “那只蝙蝠呢?”

    他懒懒地一指上头,楼岚瞧见花藤上倒挂着一个小小的黑影。黑影打了个很响的嗝,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们到底喝了多少啊?她扫过傅允修身边几个空空的红酒瓶,再瞟瞟被额前散发遮住了大半面容的男子,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他、他也不行了吧?

    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挣扎,可光想象把这人扶到床上端茶倒水送毛巾的画面就足以令她浑身发毛。一辈子就没有与人亲昵过,再说了,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这样想着,楼岚远远绕过不知为何让她感觉很危险的男子,重新坐到电脑前。

    “血流的方式不对。”温热的气息突然拂过她的耳边,楼岚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差点就毁了好不容易调出的色调。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惊魂不定地道。这人是鬼呀,一点声息都没有!

    傅允修却没有看她,支在椅背上伸指点点屏幕上的画面,“血流的方式不对,如果真的伤到了这个部位,血液应该呈喷射状。”

    “哪、哪个要同你讨论这种问题了!”楼岚恼怒道,心惊胆战地坐回椅中,“你喝醉了吧?”

    “没有。”傅允修平稳地说,将一双貌似清醒的眼睛凑近给她看。

    两人四目相对。

    头一次被他那么专注地凝视,楼岚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是几只手指?”她伸出一只手。

    “两只。”

    “果然醉了!”楼岚惨叫,猛地向后拉开距离。她出的明明是拳头好不好?

    妈、妈的,醉鬼还到处乱放什么电,当自己是发电厂啊,害她以为、以为……

    “醉了就滚下去睡觉呀,在这里乱晃什么?”难不成是怕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要她扶他?

    “我只是突然记起……你今天似乎还没有吃‘药’。”傅允修整个人都挂在椅背上,摇椅晃地说。

    “一天不吃没关系吧,你快点下去啦!”

    呜……大哥,拜托你快滚吧!我真的好怕你酒醉之下化身为吸血狂魔,犯下什么暴行呀!

    “不行……”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指摇摇坠坠地伸到她面前,男人自黑发后抬起半闭的双眸。

    “喏。”随着话音,指腹上像被风刃划伤般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血珠从红线中沁了出来。

    恶……楼岚脸色发青。死变态,难不成让她就这么舔下去!

    就在那只手快要按上她嘴唇之际,她尖叫一声闪了开去。

    真麻烦……咕哝声从傅允修喉中滚出,他揉揉黑发摇椅晃地站起,伸舌舔舔自己的手指,然后抓过躲避不及的女子。

    堵了上去。

    轰!霹雳闪电在楼岚脑中划过。

    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那个在她口中搅动的温热物体是什么?有酒味……当然啦,这家伙灌了几瓶红酒嘛……不对不对,在那之前他还喝了满满一大杯血!

    霹雳哗啦!精致的木椅承受不住两人的大力扯动,终于朝床上倒了下去,同时见证了女人抡起枕头朝巴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一记一记抡下去的过程。

    “变态、变态、死变态”的尖叫声充斥屋内,被枕头攻击头部N下的男子软棉棉地趴在了床上,不动了。

    如果木椅有知觉的话,它大概也要擦擦冷汗,感叹一声——女人,真是恐怖的动物!

    楼岚颤巍巍地爬下床来,抹抹满脸的冷汗,再用袖口死命擦拭嘴角。

    认识这个男人以来,那种收拾行李落荒而逃的冲动第三次掠过心头,但又被压了下去。

    他只是喝醉了而已,她知道。

    斜眼瞟瞟床上一动不动的躯体,一丝疑惑不由闪过脑中——他不会死了吧?

    怎么可能!若这么容易翘掉的话就不是吸血鬼了!

    “死王八蛋,平日一副正儿八经样,醉了就这德行!”楼岚喃喃着,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哭,结果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她哽咽着抱膝缩在地板上,因为只有自己知道这些眼泪的含意,所以才会越发觉得伤心。

    她不是气愤自己被轻薄了,也不是恼恨傅允修的酒后失常,就是太了解对方清醒时冷淡有礼的态度,所以才想哭的呀!

    这个混球……为什么只有在酒后才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他难道没发觉她的视线已越来越频繁地逗留在他身上了吗?

    胸口乱糟糟的,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一开始只是暗地被他吸引,后来明明很讨厌这人了,现在竟然又……是他那时的拥抱太过温柔了吗?

    恐怕,楼岚自始至终都没讨厌过床上那人。

    她自顾自地哭着,一点都没有发现落地窗外的蝙蝠眯了眯眼,又怪笑着又打了个酒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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