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没有,那琬逸宫的贵妃娘娘不是意外小产,而是被皇上亲手给堕了胎!听说那血一直流一直流,怎么都止不住,那惨状生生的能把人吓死!”

    “是啊,据说还是个皇子呢,皇上可真是狠心啊!就算她失宠了,可那骨肉毕竟是皇上的啊……”

    “那可不好说,这琬贵妃本就是个来路不明的民女,保不齐皇上发现她做了不守妇道之事才龙颜大怒的。”

    “可我听说,是因为皇后的关系,是因为皇后迟迟怀不上龙胎,眼看琬贵妃要诞下龙脉长子了,所以就向皇上哭诉,皇上宠极了皇后这谁不知道啊,结果琬贵妃就惨了。”

    “唉,到底怎么回事谁能知道,总之我看那琬贵妃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也真是怪可怜的。”

    ……

    几个宫女在回廊一角唧唧咕咕的议论着,步履沉重的阿音闻得一些端倪,不由捏紧了拳,愤怒的瞪着几人,几人见状慌忙四散跑开,可方才她们的话音还残留在耳畔,刺的阿音的心,一下一下的狠痛。

    她低下头,又继续快步向元啸宫的方向走去,拳在袖口中不停的收紧,再收紧。

    只候了那么须臾时候,宫人便传她进殿面圣,她在看到站在墨宸峻身旁的洛璃时,紧握的拳更是用力的有些发颤。

    “奴婢求皇上去看望看望主子,求皇上发发慈悲,救奴婢那可怜的主子一命,求皇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的磕头声和泣诉声,让墨宸峻拧紧了眉。

    “她……许老不是一直在照料她吗?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吗?她究竟如何状况,你速速说来!”他急的一向镇静的声音已经慌了分寸。

    “主子心气高傲,皇上该是最清楚不过。皇上好端端的就把主子的骨肉拿掉,又从来不曾露面从来不曾有半分关切,以主子的脾气性情,皇上觉得,许老能够照料的了吗?”阿音哭道,“皇上就算是腻了主子想弃了主子,也不至于如此狠心,皇上这是在要主子的命啊……”

    “朕……朕……”墨宸峻被她的话说的捂住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再也说不出话,一旁的洛璃看着他重伤的手,心疼万分,她连忙扶住他,握住他的手,轻声劝道,“皇上,阿音所言极是,皇上还是去一趟琬逸宫吧,琬贵妃纵是心中埋怨再深,也定是想见皇上一面的啊。皇上千万不要因此时心中有结,而让日后后悔莫及!”

    本就惦记冷琬心的墨宸峻,又听到洛璃这一番话,顿时坐卧难安,他低哑说道,“好,朕去,朕这便去……”

    他威武的身姿似是再也没了力气,努力定了定神,迈起无力的步伐缓缓向外走去,洛璃紧随其后,阿音这才起身,看着两人的背影,咬紧牙,忽然便全力向墨宸峻奔了过去。

    沉浸在悲绪里的墨宸峻没有发觉,而当洛璃感觉不对回过身时,阿音已经举起手中匕首狠狠的刺向了墨宸峻的后背……

    “皇上!”洛璃一声惊呼,慌忙从墨宸峻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墨宸峻猛的回头,那匕首已经直直的刺来,他长臂一挥,虽是立刻把阿音打的倒在了地上,匕首却还是划伤了洛璃的右臂,四围已经冲上侍卫将阿音死死的按住,墨宸峻看着洛璃被划破的袖管露出的血迹,心痛说道,“阿璃,我根本不需你保护,你这是何苦!”

    “皇上不用为我担心,小伤而已。”洛璃努力笑着,墨宸峻却看的出她痛得连泪花都滚了起来。

    他紧紧拥住她,急声唤道,“来人,速传御医!”

    地上的阿音看着他拥她在怀那一副紧张的样子,惨惨笑着,“皇后只是受了这一点点的皮外伤,皇上都急成这般模样,我家主子连命都快失掉,皇上却无动于衷!我那可怜的主子……”

    刺杀皇上定是死罪,她的话还没说完,侍卫便毫不心软的一脚向她踏去,她伏在地上轻轻的挣扎,几人随即便要将她拖出,墨宸峻却开了口,“放了她吧。”

    “皇上?”几人以为听错了。

    “放了她,朕要随她同去琬逸宫。”墨宸峻重复道。

    阿音凄然一笑,“皇上不必如此假意慈悲,我今日来就没想活着回去。反正主子照此下去也难再捱过几日,主子有事我必会随她而去,总之都是一死,我就是特意来替主子出一口气,无论成与败,既然背上这弑君的罪名,横竖我都没想活!”

    洛璃倚在墨宸峻怀里,默然不语,墨宸峻长长一叹,“难为你如此忠心护主,朕说过不问你的罪便不会与你计较,起来吧,朕随你去看琬贵妃。”

    阿音顿时愣住,墨宸峻竟会如此“宽容”,她实在是没有料到……

    她咬紧唇,终于还是爬了起来,垂首向外走去,只听身后墨宸峻叮嘱着宫人照料好洛璃,便立即跟了上来。

    这一路墨宸峻步下生风,走得飞快,很快阿音便开始连跑带追的吃力的跟着他。

    刚一进内殿,便看到雪白素装的冷琬心正坐在镜前,瘦的几乎快露出骨头的手指,轻轻的梳着长发,那副萧索凄凉的模样让阿音的泪立刻落了下来,她匆忙跑到她身旁,极轻的声音哽咽着,“怎么下地了?天气寒凉,你该是好好在床-上安躺才是啊……”

    冷琬心没有应声,只是直直的望着镜面。

    那镜面中,正映着门口那一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梳头的手慢慢的落了下来,身子也开始颤抖,阿音心疼的拥住她瘦削的肩,泣不成声。墨宸峻亦是心痛万般,他迈着铅沉的步子,一步步向她走近,话却全都哽在喉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目光哀沉的望着镜中那凄绝无光的容颜,黑眸已是雾气一片。

    “阿音,你出去。”冷琬心虚弱的说道。

    “主子……”阿音不放心的看着她,却终于还是松开手,领命退了出去。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镜面上,一个哀痛,一个绝望。

    “为什么?”

    她先开了口,泪珠顺着瘦的不成样子的脸颊淌下,格外让人心疼,又心酸。

    墨宸峻的唇颤着,尽管脑中已经想过千万种谎言,此时迎上她那哀绝的目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聪明如她,他怎么骗得过,反倒更会让她伤心……

    “按时喝许老为你调的药,等你身子调理好了,我再告诉你。”他哑声道。

    冷琬心依旧直直望着他,泪依旧断了线的在往下落,“终究还是觉得我不配生你的长子?终究还是觉得,在我与皇后之间,不能背弃的那个人,始终是她?”

    “蛮儿,你多想了,不是……”

    “你住口!”墨宸峻的话还没说完,冷琬心忽然愤然转身,却因力气过猛而椅着险些跌倒,墨宸峻紧扶了一把,她狠狠将他甩开,悲泣道,“我以为,一个为我不顾性命的男人,足够我托付终生。我以为,一个对我誓言重重的男人,终会让我等到厮守白头的那一天。我却怎么都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心狠手辣,你可以不顾我的安危,你竟然连你亲生的骨肉都下的去手!”

    她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着,声音虚弱的几若游丝,“你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无情,最冷血,最没有人性的男人。”

    她轻轻展开掌心,泪珠一颗颗的落到手中那根莹白的玉簪上,她缓缓将那被泪水打湿的玉簪举起,看着墨宸峻,双手狠狠的一用力,一个清脆的声响之后,那玉簪已然两半,齐齐的坠落在地。

    “从此陌路,情断,义绝!”

    她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声音虽虚弱,却决绝。

    她这几个字一出口,墨宸峻顿觉天旋地转,心痛难忍,“蛮儿,不要这样,不要这么说……”他俯身-下去,颤手拾起那两截玉簪,一时竟没能起的来身。

    冷琬心再不看他,缓缓向外走去,墨宸峻惊觉,立刻抓住她的裙角,“你去哪儿?”

    “去一个,再也看不见你的地方。”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道,依旧倔强要迈出的步子却终因体虚悲恸而软软的瘫了下去,整个人就像一片秋风疾扫后坠落的飘叶,歪向了一旁……

    “蛮儿!”墨宸峻抱住她,看着她苍白的容颜,终于痛哑哀道,“蛮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半点选择……

    墨宸峻颤手抱着冷琬心轻的几乎快没有重量的身子,急急向床边走去,身后许远等众人已经匆忙跑了进来。

    他哀哀的退到一旁,目光始终凝在她憔悴的泪颜上,心就像被尖刀生生挑开一样,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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