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港台言情 > 红尘有泪
    一个风尘仆仆的小男孩牵着一匹比他高得多的骏马站在军营之外。他不过七八岁,但是表情沉稳大气,一派大将风度。

    尉迟潇几步奔过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蒙蒙,真的是你。”

    蒙蒙冷静地站在原地没动,他说话的语气像个大人,“尉迟将军,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个问题。”

    尉迟潇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你尽管问。”

    “你爱不爱心月?”

    尉迟潇的心猛跳起来,他预感到蒙蒙的到来一定与心月有关。

    “爱。”毋庸置疑。

    “不管心月是什么人,你都爱她,是不是?”

    “不管她是什么人,她都是我心中的心月。”尉迟潇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好,那我就告诉你,心月就是李沁,李沁就是心月!”

    尉迟潇大吃一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一瞬间他仿佛想明白所有的事情,又仿佛想不明白任何一件事情。

    看着尉迟潇默不作声,蒙蒙隐忍多时的坚强面具掉了下来,难道沁姐姐一直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吗?难道知道了真相,潇哥哥就不再爱心月了吗?他忍不住放声大哭,“潇哥哥,沁姐姐就要死了,求求你去看看她吧,看在她曾经救过你的分上,求求你去看看她吧。”

    “备马!”尉迟潇突然暴喝一声,有侍从把他的坐骑牵过来。他飞身上马,转头看着季风扬,“季风扬听令!”

    “末将在!”

    “本帅命你暂代元帅之职,负责处理与突厥谈判的一切有关事宜,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

    他又对蒙蒙道:“是男子汉就收起眼泪,带我去见你的沁姐姐。”

    蒙蒙惊喜地擦去泪水,用力点点头,他抓住马的鬃毛,飞身上马,动作像尉迟潇一样帅。

    尉迟潇纵马扬鞭,飞驰而去。不再有吃惊,不再有疑问,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见到李沁,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从边关到落霞湾千里之遥,尉迟潇与秦蒙一天一夜就赶回来了。

    落霞湾依然繁花似锦,仿佛云霞倾泻在此。尉迟潇没有心情欣赏,他心急如焚想快点见到他的心月。

    老妇人却拦住他,目光深沉,“尉迟潇,知不知道沁儿为什么不肯告诉你她就是心月?”

    尉迟潇摇头,“前辈,这都不重要,只求你让我快点见到她。”

    老妇人不为所动,“但是这对沁儿来说很重要。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她的种种表现都与她的童年有关,我现在讲给你听,如果你听了之后心存芥蒂,那你就不要去看她,她病得很重,经不起另一次伤害。”

    尉迟潇急切地点头,他其实无心听这个,他只想快点来到心月身边,亲口诉说他的思念。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听,老妇人不会让他见心爱的女子,他只有耐下性子,听老妇人的讲述。

    “沁儿并非王妃云苑所生,她是镇南王李柏延酒后无德,强暴一名侍女生下的孩子。”老妇人的声音灰暗而压抑,仿佛李沁的一生。

    “侍女产下女儿后,就被云苑害死,女婴则被养在云苑宫中。沁儿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异常美丽,但是这种美丽却成了她日后一切痛苦的根源。云苑一向自认为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她不能容忍沁儿拥有如此稀世容颜,因此她用尽一切办法折磨这个孩子;但是这种折磨同沁儿后来的遭遇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老妇人讲到这里停了一下,李沁宁愿死也不想告诉尉迟潇的事情却被自己讲出来,究竟是对?是错?

    “沁儿到八岁的时候,她的美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惊艳,其中包括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李云倾。李云倾垂涎妹妹的美貌,竟然做出了牲畜不如的事——他……强暴了自己的亲妹妹……”

    “畜生!”尉迟潇一声怒喝,打断了老妇人的话,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额上青筋暴了出来,心却痛得不能呼吸——他可怜的沁儿。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李云倾做出这样的事后,不仅没有愧疚,反而厚颜无耻地要求妹妹每晚陪他睡觉。沁儿那时年纪还小,也没有武功,根本没有能力自保,但是这个孩子却很坚强,她很多次要逃出府去,都被李云倾抓回来。后来,她拣到一条受伤的小蛇,就是现在的冥灵。冥灵可能是老天派来救她的,它极有灵性,每天伴在沁儿身旁,让李云倾没有机会再欺负她。可是李云倾歹毒无比,他为了使沁儿屈服,竟然在她的饭菜中下了一种叫蛇延草的毒,还残忍地把沁儿和蛇延毒发作的人关在一起,让她亲眼看着毒发的人多么狰狞、多么痛苦。我无法想象这个孩子是怎么度过她的悲惨童年的,我只看到过她毒发时的样子,面孔扭曲、身体扭成奇怪的角度,惨叫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老妇人描述着自己初见到李沁的情景,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惊惧。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在毒药的折磨下可以变得如此惨不忍睹,连她见惯风浪的心都忍不住颤抖,更何况一个仅仅八岁的女孩儿。

    尉迟潇痛苦地闭上眼,“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他不能想象李沁受到的折磨,因为那样的想象让他痛不欲生。

    老妇人长叹一声,“尽管如此,沁儿却不肯屈服,她宁愿自己疼死,也不向李云倾要解药。我想要不是她后来遇到我,受了我的功力,恐怕早已死在王府之中。你别看她外表骄横冷漠不可一世,其实她一生悲苦,外人实难想象……我希望你听了她的往事后,勿要心怀芥蒂。”

    老妇人的诉说让尉迟潇的心一波又一波地抽痛。芥蒂,他当然芥蒂!不只芥蒂,他还恨^李云倾对妹妹犯下的兽行,恨云苑的毫无人性,恨李柏延对女儿的不闻不问,更恨自己^自己不仅没有保护她抚平她的伤痛,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把她推上绝境。

    “李沁在哪?我要见她!我要见她!”尉迟潇眼中泛着血丝,大吼着,像一头发狂的狮子。

    老妇人叹口气,带他来到李沁房门外,示意他自己进去。

    尉迟潇终于见到了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她是他的心月啊,可是,她真的是李沁吗?那个蜷缩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女子,真的就是当初红衣胜火、美得不容逼视、连笑都是盛气凌人的云华郡主吗?

    曾经的如花娇颜如今仿佛寒风中瑟缩的树叶,蜡黄而干枯,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原本就消瘦的脸颊现在更是凹了进去,因而颧骨就更显凸出,凸出的颧骨上方是青色的眼底。眼眸紧闭,呼吸间都有了腐败的气味。

    蛇延草的毒比以往更惊人地肆虐着她的身体,毒的发作已经没有时间限制,甚至不需要有月光的出现。它像最残忍且狡猾的敌人,毫无征兆地突然在她体内咆哮起来,以无法想象的残酷方式折磨着她的身体。而她,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与它抗衡,她的生命力与意志力都以惊人的速度在流失,她像濒临死亡的野兽,意识已经混沌,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心月,”尉迟潇轻声唤着,抚着她脸颊的手在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

    魂牵梦萦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李沁微微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大而无神,眼里朦胧且灰暗,迷茫凝滞,仿佛已经无法聚焦。

    “潇……”她的声音嘶哑难辨。

    “心月,我在这,我在这。”他的声音轻轻的,生怕大一点声就会令她在他眼前消失,因为她看起来如此虚弱。

    李沁露出苍白的笑容,“真好……我又……梦到了你。”

    “不是梦,不是梦,”尉迟潇虎目含泪,吻上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最后是她冰凉的唇。他的声音呢喃在她的唇间,“这不是梦,我就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

    感受到来自他双唇的温度,李沁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这不是梦,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想抚摸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俊颜。

    尉迟潇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他把它放在脸上,轻轻摩挲。

    “对不起,沁儿,我让你受这么多的苦,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我要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沁儿?!李沁蓦然惊醒——他看见了她的样子,他知道她是李沁!不,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不要……看我的脸……求求……你……不要看……我的脸。”

    她虚弱的身子根本使不上力气,尉迟潇心痛得把她拥在怀里,“别躲,李沁就是心月,心月就是李沁,别再躲开我。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无法信任,所以你才宁愿独自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也不肯让我和你分担?”

    李沁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他的怀抱温暖有力,仿佛有着让她沉沦的魔力,如果一定要死,就让她死在他的怀里吧,冰凉泪水滑过脸颊,“很抱歉……我不是你……心中……高贵圣洁的……月亮……希望来生……能做一个……干净的女人……做你的……妻子……”

    尉迟潇搂紧她,把头埋在她的颈边,泪水濡湿了她的衣衫,“你好傻啊,你就是我心中的月亮,最高贵最圣洁的月亮,没有人比你更纯洁、更美好,我要你今生就做我的妻子,哪也不准去。”

    他突然打横抱起李沁往外走去。

    李沁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衫,“你……要带我……去哪?”

    “回家。你是我尉迟潇的妻子,我当然带你回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李沁痴痴地重复着,这个陌生而幸福的词真的属于她吗?“可是我……我不能……”

    尉迟潇打断她的话,抱着她的手臂坚定有力,制止她的挣扎,“不要一个人决定两个人的结局,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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