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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谁说过,说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于小北来说,日子的确过得很快。

    只一眨眼,五一便到了。

    同张军几人约好,她和顾天明先走一天,等她去看望了她父亲,再去那处森林公园同几人汇合,而后一起游上五六天,好好地给自己放上一回长假。

    离家门越近,她就不由自主地越紧张。

    顾天明上次因结婚的事来过一次,却没同小北的父亲有过多的交谈,只坐下,简单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说了自己与小北相识的情景,当然,为了安慰老人家,并未曾提及任何一句他与小北那次几乎改变了两人人生的第一次相逢,只说是朋友介绍认识的,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很合得来,然后自己也不算小了,所以想定下来了。

    那次相会,章父并未问什么,只淡淡听他说了,再望了自己默默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女儿一眼,便点了头。

    便是这么简单,简单得出乎顾天明的预料,可又似乎完全符合章父对待“女儿”的态度,甚至连一顿晚饭也没有留,顾天明便和小北出了章家,而后开车回了那座城市,第二天直接去领了结婚证,从法律上成为了从此最为亲近的亲人。

    结婚至今,将近五个月,这竟是小北结婚后第一次回到曾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还记得要说些什么吗?”一边开车,顾天明如何不明白小北心里忐忑的想法,却又无力开解,毕竟,他在某种名义和事实上,只是在章家父女那一团心结之外,他所能做的,也是只是尽力去弥补两者之间不明显却一直存在甚至裂口在渐渐增大的嫌隙而已。

    甚至,为了双方着想,他特意还是选择了下午到达章家。

    远远的,章家那在这座并不大的小镇上很显眼的双层门楼的大门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自章父那一场一下子改变了许多情感命运的车祸后,老人家便放下了所有的事业,近乎隐居地住进了这所老宅,再不曾出门。

    小北咬咬下唇,脸色有一些微微的苍白。

    她从一出生便爱了亲了的父亲,也爱着她亲着她宠着她的父亲,却在一夕之间,变成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甚至是……母亲出轨的证据。

    她无法用任何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用逃避来逃避一切。

    如果她不在父亲面前出现,那个一夕之间失去妻子失去爱的男人,或许会好过许多的吧。

    “什么也不要想,到了,多陪爸说会儿话,要关照爸注意身体。”顾天明握握她冰凉的手,轻声重复,“笑,知道吗,要笑,不要这么的……”

    他烦躁地叹口气。

    如何笑?

    小北如何来笑?

    小北的笑,或许更会是对章父最大的刺激吧。

    甚至背叛另一个为自己诞下血脉的女人,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到头来,赢得的,却是背叛,却是无法抹去的背叛。

    谁,可以平静地等候背叛带着微笑归来?

    如果是他顾天明,他绝对绝对无法等候。

    “要不我们别去了?”他考虑好久,慢慢问。

    小北无神地摇摇头。

    怎能不去?

    那位坐了数年轮椅的老人,是为她而坐的轮椅,是为她而成了这模样啊。

    为了她,为了她啊。

    “不管他还爱不爱我,甚至恨我讨厌我,都没关系,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啊,我爱着亲着的爸爸。”勉强地笑笑,小北深吸一口气,含雾的眼眸,怔怔望着愈来愈近的家门口,酸酸涩涩的,几欲泪下。

    却,咬牙忍住了。

    顾天明默默叹口气,将车子转到门前的停车坪,熄火,狠狠握了握身边人颤抖的手指,先行下车,去后座拿礼品。

    门前的守卫迎接了过来。

    “顾先生,欢迎!”

    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已经绕到车子另一端,微弯腰拉开车门,微微笑着说:“小北,好久不见。”

    “……章叔。”小北有些手足无措地下了车,站在车边,“您、您——”

    “从前几天接到你的电话说要回来时,三哥就嘱咐我在这里等着给小北你开车门啦。”章叔笑眯眯地搂上她肩膀,慢吞吞带着她往红色的大门走,“要不要去看看我这几天露营的小帐篷?我可真的对你望眼欲穿啊!现在晚上都有蚊子啦,我被咬得好惨的!”

    小北讷讷地低着头,即使明明知道这位从小看她长大的叔叔在同她开玩笑,可还是笑不出,只低低地道歉:“对不起,章叔。”

    “小北,章叔叔逗你玩呢。”一旁一起走的顾天明无声叹口气,尽力打圆场,“章叔叔,抱歉,小北大概有点晕车,您别见怪。”

    “天明,我可以直接称呼你天明的,是不是?”章叔微微朝着他点头笑,“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小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吗?这女娃儿,虽然平日里话少,可最细心最懂得为别人着想!不是我们自己为自己脸上贴金,可我们小北就是好啊,你呀,能娶到小北这样的好女孩子,真的是很有福气的呢!”

    顾天明笑着点头称是,标准一副小辈乖乖聆听受教了的模样。

    再说笑几句,章家三层高很中式的红砖大屋到了。

    这栋建筑很雄伟,飞檐挑梁,一色红色琉璃瓦铺就,雕花木窗,白玉台阶,如今中门旁分,屋内厚重的紫檀圈椅四排两列,中堂高悬章家祖训:德裕子孙。

    进了门,绕过雕刻着梅兰竹菊的雕花大屏风,转过旁厅进到素色湖绣门帘之后,眼前则是完全西化或者说很现代的客厅布置。

    “三哥,小北和天明回来了。”章叔推着小北进去,顾天明微落后一步。

    坐着轮椅正面朝着窗外的男人轻轻点头,微摆摆手,章叔会意,轻轻拍拍小北的肩,放轻脚步又走出去了。

    “……爸……”小北低低喊一声。

    “爸,我们回来了。”顾天明却是声音平静,上前一步同小北并肩而立,微弯腰行礼。

    男人没有出声,端坐轮椅上的身躯挺得笔直,从后望去,仿如硬石雕就,即便是坐于轮椅之上,慑人的气势依然不曾减少半毫。

    能在短短三十余年里,将没落了将近百年的家族一力挺起,在机电行业稳稳占据着国内的半壁江山,这一份几乎能以“丰功伟绩”概括之的人生,放眼天下,无人敢与之小觑。

    命运却与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一场车祸,让这个英雄般的男人在一夕之间,经历了生死两隔,经历了最亲近之人的背叛与离弃。

    再如何的壮志雄心,终究敌不过岁月,终究敌不过亲情的牵绊。

    如今,男人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终于肯回来了?!”声音有些冷,有些艰难。

    小北咬咬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天明工作太忙,以至于没时间陪小北回来探望爸。”顾天明拍拍她垂着的手,平声拦下一切来自老者的责难,“小北一直很想念爸的。”

    “想念我啊。”轮椅慢慢转过来,严厉的国字脸上,除了岁月无情雕琢下的深深痕迹,没有一丝的笑意,鹰一般的黢眸,瞥也不瞥低头的小北,只缓缓打量过顾天明,声音甚是严厉:“不是为了章氏的股份?”

    “我认为我已经度过横生贪欲的年岁了。”顾天明目光淡定,毫不躲闪地回视老者的视线。

    “爸,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小北慢慢抬头,强忍着不要眼中的酸涩与痛苦掉下来,深吸一口气,她力持平静,“我很谢谢您将我养大,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最亲最爱的父亲!可是与其让您每次见到我都……都伤心,我以后再不回来。”

    “小北!”顾天明一怔,不知她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立刻抓住她手喝止她:“小北,同爸爸道歉,说你刚才是气话!快点!”

    “我不是在说气话,不是!”小北用力甩开他的手,猛烈的举动,再也忍不住眼中的酸、涩、痛、苦与麻,颗颗滴落下来,她却不管,只倔强地望着白发苍苍的老者,轻轻地,一字一字地说:“爸,您的产业,妈妈名下的章氏股份,我不要,一分一厘我都不要。我长大了,能养活我自己,能好好地按您的希望快乐幸福健康地活下去!”

    “小北!”顾天明皱眉。

    “爸,我知道这样说会伤了您的心,可我还是要说。妈妈或许对不住您,我或许更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可我毕竟已经在了,在了啊!妈妈我已经没有了,我不想再没有了会爱我会疼我会宠我会一直一直关心我的爸爸,我不想!”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却只能嘶哑地喊出来,眼泪,一颗颗地掉落起伏剧烈的胸口,她却笑了。

    “所以,我……放您自由。我不会再回来,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不会再让哥哥嫂嫂担心,不会再给您添任何一点点的麻烦,不会,不会——”

    她用力呼吸,每一次呼吸,却似针扎刀割一般,引得她心尖巨痛,似会炸开一般,她却似毫不觉,只黑黑的眼睛凝着面目严厉的老者,轻轻接着说下去:“不会再是章小北。”

    “小北。”顾天明低低地叹。

    小北却谁也不再看,低下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手指拨了好久,才将那虚掩着的封口拨开,从里面拿出手工书写的一叠纸张,弯腰放在地上,站起来,再望着白发苍苍的老者,眷恋地望了又望,眼神执拗,一闪不舍得闪,吸口气笑着说:“我请教了好几位律师,关于放弃一切章氏财产的条文,我写得很详细很清楚,一切都是无条件放弃。这里面还包含了公证书,包括我的笔迹鉴定,应该不会在将来给我反悔的机会。”

    “小北。”轻轻握上她颤抖的手,顾天明抹去她一直掉一直掉的泪。

    她拉下他的手,朝着他微微一笑,却笑得他竟不忍看。

    “好了,爸,您以后多注意身体,不要总抽烟喝酒,晚上也不要总在屋子外头待……妈妈的坟……我会找时间迁出去……您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每天按时吃饭按时休息……爸……爸爸。”她含着泪轻轻唤:“爸,我……走了。”

    跪下去,认真地叩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额头贴在冷冷的地板上,泪水狂涌。

    顾天明无声叹气,也跪下去磕过头,手轻轻绕过她颤颤的肩,将她半托半搂地扶起来,不再看那石雕一样的老者,转身离开,步伐坚定,没有一刻的犹豫。

    二十余年的亲情,却因血脉的背叛,竟就这样烟消云散。

    凝着那光洁地板上小小的水痕涟漪,白发老者渐渐再不能挺直曾笔直的腰身。

    “你们这一下可满意了?”

    跪在房间角落的中年男女,低着头,什么话也不敢说。

    驱车离开小镇,顺着公路一路往西南走,车子在不太平坦的山区公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后,翠绿到仿似要拧出春水的森林扑面而来。

    顾天明慢慢开车。

    小北已经睡着了。哭过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苍白的面颊随着平缓的呼吸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微微拧着的眉,紧紧拳在胸上的手,偶尔不能自已地无意识地抽泣,让他知道,这笨笨的傻傻的固执的执拗的妞儿,真的很累很累了。

    任他再怎样想,却也想不到,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女人,这看似羞怯怯弱的小女人,心思竟是这般的细腻与义无返顾。

    怕深爱着的父亲见到自己伤心。

    好,从此再也不要见。

    知道看似无言的父亲其实一直关心着自己。

    好,我以后会好好活,快乐地幸福地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甚至,连毫无血缘更毫无感情的兄嫂的感受,也全盘接受。

    好,所有所有的财产我全部放弃,无条件放弃。

    ……

    二十余年构筑的世界,决绝地任其轰然崩塌。

    从此,我不再是章小北。

    从此后,我是章小北。

    世人曾趋之若鹜的一切,在这个决绝的女子眼中,竟是恍若无物。

    她要的,竟只是亲情。

    用最最决裂的手段,用最最义无返顾的义无返顾,来成就她心中的亲情,来坚守她美丽的梦想。

    竟是如此的纯粹。

    如此的纯粹啊。

    有些苦恼地揉揉额头,他在青山翠谷中驾车轻盈驶过,幽如古卷的风景,却是映不进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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