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轻侯不再言语,只是死死地攥起了拳头,骨骼发出恐怖的格格响动。他整个人伏在桌上,垂落的发梢遮住眼睛,完全看不出表情,只是听到他的粗喘,压抑着骇人的怒意和仇恨!

    “为什么……”展轻侯的声音听起来几乎不像人声,那种糅合着太多的恨和痛的声音,像是一记记的重锤。

    丽娜看着展轻侯的样子,知道事情已然无法挽回。

    “为什么……”展轻侯抬起了眼,他的眼中盛着破碎的绝望,那些绝望在他眼底流转,几欲跌落成不轻弹的苦涩。

    丽娜捧起杯子,突然大口地吞咽咖啡,一直喝尽杯中所有的咖啡才一下把杯子放回到桌上,她抬头盯着展轻侯,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爱你,从你和姐姐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的那刻我就知道我没有选择了……你站在那棵芙蓉树下,风吹过无数的芙蓉花像粉雨一样在你周身旋转,你垂着头那么耐心地在用芙蓉花和嫩枝编着什么,我推开窗户的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童话。”丽娜沉醉的表情仿佛她又回到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展轻侯的那一刻,可是那表情陡然被伤心代替了,“我的童话刚刚开始了几秒钟就破碎了,我看到姐姐冲你跑过去,你们拥抱,你把编织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原来你就是那个姐姐在香港遇到的朋友,你就是!可是我越是接触你,心就越是深深地陷进去不能自拔……每次看到你和姐姐亲密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肢解一样。”丽娜捂着脸,咬牙切齿,“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你是上天送到我面前的,可是却被姐姐抢了先,如果你先碰到的是我,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我们是姐妹,我们那么像!只是席琳娜抢走了你,她凭什么跟我争!凭什么?”

    “这个世界上只要我喜欢的东西,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我宁愿用我所有喜欢的东西去换你的爱,可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丽娜泪眼??地看着展轻侯,爱恨交加。

    “所以,我只好让她消失掉。没有别的选择,她只有死掉你才会注意到我,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变得和她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丽娜抹抹脸上的泪水,指着自己近乎完美的五官,“可是,你还是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你说你和席琳娜一模一样,简直是在侮辱她。”展轻侯摇头,终于开口,“我爱她,不只是因为外表,更是因为她的心灵,纯洁如水晶的心。一个人的内在比美貌更为重要,这一点不管我怎么跟你解释你都不明白。”

    丽娜突然笑了,笑到最后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她伸手抹着眼泪拼命地摇头,整个人像是疯掉了一般。

    “我怎么……怎么不明白……”她捧着头盯着徐忆璇,“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会输,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我会觉得姐姐就站在她的身边……我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她……”

    丽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很夸张地在半空中挥起手,“你一定料想不到的吧,她,”丽娜的手指向徐忆璇,“在拍卖会场那里,‘嘭——’飞上天,也是我,是我撞的。”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开心地笑着。

    徐忆璇看着她的样子,紧张地抓起展轻侯的手,“她、她怎么好像不太正常……”

    “你才不正常!你身边有鬼,有妖怪……”丽娜又很怪异地咧开嘴角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撞不死你,因为我姐姐突然出现在你前面——”

    丽娜瞪大了眼睛,像是回到当时一样,两手僵直地擎起来好像把着方向盘的样子,“姐姐瞪着我,我好害怕,向右一打方向盘,才没有撞死你!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了桌子上面直喘粗气。

    徐忆璇吞吞口水,额上直冒冷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她凑在展轻侯的耳边,小声地说:“要不要报警啊?”

    展轻侯一直冷眼看着丽娜,他眼中的熔岩已经渐渐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埋藏很深的心痛和责任,他摇摇头,“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要,不用了……不用了……”丽娜瘫在桌子上面的手臂僵硬地摆动,好半天,她的头才晃晃悠悠地抬起来,她凑到手腕上很费力地辨认表上的时间,最后撑着头仰起脸来,“来不及了,已经八分钟了,还有两分钟就会毒发了……”

    展轻侯眉间一紧,眼神迅速地扫过丽娜面前已经空了的咖啡杯。

    难道……她服毒了?

    “本来是给你身边的人准备的,可是你没有给我一点机会就让我彻底地输了。”丽娜的脸色一点点地开始变得不自然,“可真是讨厌这种输掉的感觉,特别是两次……

    “所以,我不要玩了……我要走了,早点去向天上面的神仙祈求。”丽娜凄然一笑,“下辈子什么都可以不给我,只是一定要给我一颗善良的心,纯洁得好像……好像什么来着,对……纯洁得好像水晶的心……”

    她的头慢慢地伏在了桌上,再不动弹了。

    一周后,丽娜在美国休斯敦德桦林公墓安葬,墓碑上面的照片是一个短发齐耳很是干练的女孩样子,和席琳娜有几分相似但又完全的不同。墓志铭上刻着隽永的一行字——“我愿用短暂一生换取来世的善心”。

    丽娜的墓旁是一个很大的墓葬,墓碑周围精心的栽种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香蕈花株,那是一个旧墓,但是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墓地上连一片枯叶都没有,仍闪着光亮的碑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照片,深碧眼眸金黄长发,微笑地注视着眼前的世界。

    休斯敦警察局在两周后接到了一份销案的申请,关于一宗三年前的车祸。

    古斯特警官亲手将案宗封起,放入档案柜的最深那一格,而后他点燃一支雪茄把胖胖的身子安稳地坐入椅中,鹰般锐利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曾在三年之前每日发疯般冲进自己的办公室追问案情的进展,曾经用尽全部的手段发誓要从全宇宙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一个人,而现在,他决定不再追究凶手。

    “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展轻侯点头。

    “你要知道这样的决定将会让你失去很多,包括会让很多人疯狂的大额遗产。”

    依然是个无所谓的点头。

    古斯特耸耸肩,“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在你的国家,你一定是个厉害人物。”

    展轻侯微笑。他起身与古斯特握手,转身离开办公室。

    警察局外的跑车上,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孩正趴在车窗上舔着冰淇淋忽闪着大眼睛看过往的人。

    “等急了吗?”展轻侯拉开车门坐进去。

    “没有啊。”徐忆璇笑眯眯地回头,“看都看不够呢,他们的警察也不像电影里面那么帅嘛,你看那个大大的啤酒肚——”

    她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着,又“阿呜”一口咬在冰淇淋上面。

    “事情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展轻侯的回应里面有无比的轻松和长长三年的解脱。

    “我也解决了。”徐忆璇拍拍肚子。

    “呃?”

    “两个冰淇淋。”她抹抹嘴巴,“本来有一个是你的,我吃啊吃啊的就一起解决了。”

    展轻侯摇摇头,宠溺地拿出纸巾帮她擦拭嘴角的奶渍。

    “现在要去哪里?”她仰着头任他擦。

    “你决定啊,老婆大人。”展轻侯帮她系上安全带准备出发。

    “去游乐场吧!”徐忆璇欢呼。

    展轻侯顿时做昏倒状,“去第六遍了,你都不烦的吗?”

    “不会啊。”徐忆璇摇摇头,“因为回国就去不成了,我可不想你弄得跟007参加化装舞会一样去玩,多累啊!游乐场就是放松嘛,知不知道?”

    “知——道!”展轻侯回答,“目标游乐场,出发!”

    徐忆璇美美地靠在座位上面,指挥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太子司机”。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不听别人任何指挥的偏执脾气的呢?这还真的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呢。其实在她的记忆里面,似乎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捂着喷血的鼻孔被他吼,久到她和他面对面辣得满头大汗,久到她睁开眼睛看到病床边一脸憔悴的他,久到——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有着让人心痛的苍白脸色,有时威严有时不羁,有时却无比孤独脆弱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徐忆璇,这将是你人生最成功的一场大戏!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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