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我死在涿浪堡就尽管靠前,”

    柳盈盈拿着短剑,抵在自己的颈上,阴鹜的眼神,扫着四周的每一个人。

    “想死就滚远点,别脏了这里的地方。”六九抱着双臂,站在台阶上,满脸的轻蔑。她要是真有这寻死的志气,何必要来到这里?想做戏给大家看,也要看有没有人捧场。

    翼宿竭力掩住脸上不耐,沉声道,“柳姑娘,你不要再做这种无用的事。主子已言明,你是涿浪堡的敌人,你现在用自己的生命要赌注,未免有些可笑。我劝柳姑娘还是不要做傻事,在堡内安心等老爷派人来接吧。”

    “是啊,郡主,你千万不能伤害自己啊。”小余急得团团转,想上前又怕她真的会刺伤自己。

    “我要见蓝璇筠,”柳盈盈稳稳的站在院中,手抓得很稳,脖子上已经出现一道轻微血丝。

    “呸,姑奶奶真是忍你忍到想砍人!”六九一下子跳下台阶,朝着柳盈盈大步走去,“你以为你是谁?用你自己这条烂命来威胁我们?想死是不是?那我谢谢你了,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啊!”

    柳盈盈睨着她,倏然轻笑,执剑的手猛地扬起来,六九下意识的闪到一边,可她却不是攻向六九,而是将剑狠狠的刺进左肩,剑尖穿透了她单薄的身子。在众人的吸气声中,她又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测起一串血珠。

    她的表情未变,仍然在笑,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额上也开始泌出冷汗。

    “你……”六九惊讶的瞪大双眼,情不自禁的摇摇头,“疯了,真是疯了。”

    “你说得没错,我只是一条烂命,贱命,死不足矣。”柳盈盈突然疯狂的大笑,伤口正汩汩的冒血,衣衫染红了一片。

    翼宿的余光瞄到正赶来这里的麦麦和阿商,“女主子?”

    远远的就看到柳盈盈刺了自己一剑,麦麦吃了不小一惊,赶紧加快脚步。她来到众人间,站定在她眼前,幽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我来了,你想做什么?”

    芯叶和六九,小尧,阿商立即站到她的两边,时刻注视着对面的人。

    柳盈盈本身体虚,这一剑又让她失血过多,双脚发软,身子椅了几下便“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可脸上却仍维持着冷漠无波,她静静的看着麦麦,一字一句道,“蓝璇筠,你真的很不要脸,勾引男人不算,最后又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她的话激起了众人的怒气,阿商握紧了手里的剑,恨声道,“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柳盈盈的目光始终都落在麦麦身上,其它人根本连瞧都不瞧一眼,麦麦挑了挑眉,幽眸微咪,同样冷静的回望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呼吸也开始变得浓重,可仍旧挺直脊背,“所以,我柳盈盈绝不会欠你一丝一毫的人情,现在,我就将你的施舍通通还你。”柳盈盈的倏地的扬起剑,又朝自己的右肩刺去。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骇在当场,胆小的丫环们立即捂上了双眼。麦麦脸色微变,料想不到柳盈盈会对自己下此狠手。她上前几步,来到她身前,忙伸手阻止,“快把剑放下!”

    芯叶和六九警惕的护在麦麦身侧,她们才不会管那个女人的死活。不止是她们,就连翼宿也只是皱着眉头站到一边,没有出手制止的意思。他们不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没有行侠仗义的风范。救了她,就等于增加了女主子的危险系数。这点道理,大家都想得通。

    勾起苍白的嘴角,柳盈盈冷笑道,“该还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剩下的,只有恨。”说罢,抽出溅血的剑,又准备刺下去。

    “郡主?!”

    小余尖叫着捂住嘴巴,这种血腥的场面已令她的双腿打颤。

    麦麦下意识的探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可就在这时,那柄剑突然改了方向,朝着麦麦笔直的刺去,“蓝璇筠,你要你一起死!”柳盈盈就像是一只突然发疯的狮子,愤怒着,狰狞着,红了双眼。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麦麦下意识的避开,可两人间距离太近了,速度却不及柳盈盈手里的剑。

    “当!”阿商抬起一脚,直接踢掉了她手里的剑,将麦麦护在身后。

    六九气急败坏的踩在柳盈盈的腹上,抽出腰间的剑,双手握住剑柄就要朝她扎下去。

    “六九,”芯叶连忙拦住她,“不要,她已经伤成这样了,也不会再兴起什么风浪。”

    “哈哈,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蓝璇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拆你的骨剥你的皮!”

    “贱女人!”六九毫不留情的将她踹出老远。

    柳盈盈吐了一口鲜血,双眼仍阴狠的死盯住麦麦,两手紧紧抠住地上冰冷的岩石,指尖渗出了血,留下五道触目的抓痕。

    麦麦抚了抚胸口,平定下心跳后,无奈的看着她,“这一次,你没有赌错,要我亲眼看着你死,我的确做不到。可惜,我却不能容你这样一闹再闹。”一笑,娇靥生花,“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她侧过身不愿再看她一眼,“她想死便随她,一个只想用死来解脱,只想一命换一命的懦夫,死了确是一了百了。”

    被宿敌轻视的羞耻已令柳盈盈彻底癫狂,她歇斯底里的大喊,“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出现在他身边?!万俟狁爱的人是我!狁爱的是我!”

    就在这时,一道快如疾电的身影,横空出世般出现在众人眼前。对于在场的如翼宿这般一等一的高手面前,这也仅是眨眼的功夫,院子里便突兀的出现一人。而在这之前,侍卫们却没有发出一声警告,就好像是从空气中突然生出的一个人。

    院中所站之人是一个老者,年过花甲,两鬓斑白,身子骨硬朗得很,一对眸目却是混沌一片,此刻正逐一扫过四周的女子,最后将目光落在地上的柳盈盈身上。

    翼宿的眉头掠过惊诧,随即反应过来,倏尔出手。阿商马上跟在后,两人朝着老者一起冲了过去。

    老者不耐烦的撇撇嘴,状似随意的向旁边迈出一步,可再看向他时,却已是一丈开外。没人看得清他怎样移动的,只知道眼前一花,人便已离出老远。

    翼宿和阿商两人一招落空,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与不安。想他们在江湖上的武功足以位列一流,两人联手,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挨上。这个能够闯过涿浪堡的护卫,突然出现的老者,定不是等闲之辈。

    就在两人刚想转身再攻之际,耳后一阵掌风来袭,还没来得及躲开,背后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掌。在他面前,涿浪堡的二宿就像是没有半点反击之力似的。

    翼宿内力相对深厚些,硬是挺了住。可阿商却是被打得喷出一口血,甚是狼狈。翼宿脸色骤变,忙揽住阿商,退到一边。老者也没有下杀手的意思,只是傲然的站在原地。

    这时,闻讯而来的大批侍卫已经将院子里团团围住。刚想冲上前,却被翼宿喝了住,他将阿商交给小余,阔步上前朝老者抱拳道,“这位老前辈,不知来涿浪堡有何贵干?”他和阿商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说是这些侍卫们,冲上前只会是送死。必须要先搞清他的目的,这样的世外高人,绝不会毫无理由的出现在这里。

    老者根本就不理他,而是直奔柳盈盈,众人不解却没人敢问。柳盈盈也是一副疑惑混着畏惧的复杂神情。

    “你是我徒儿喜欢的女人吗?”

    老者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又让大家迷糊半天。麦麦始终静静的观察着他,看样子,他该是对人不对事。

    柳盈盈微微一怔,翼宿却抢先问道,“老前辈,你的徒儿是谁?”

    老者眼中不耐更盛,睨着柳盈盈上下打量,“你刚才说万俟狁爱的人是你?”

    一听到这话,柳盈盈刹时来了精神,苍白的面色满是决然,“他爱我,他一直都爱我,我相信他爱的是我!”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的。

    除她外,其余人则是谨慎得很。麦麦拧紧了眉,径自分析着眼前的景象。老者能问出这句话,显然是冲着狁爱的人而来。那么他的身份又是哪个?刚才提到了“徒儿”,难道说他是狁的师傅?她倒是从未听狁提过有关他师傅的事,抬眸看一眼同样蹙眉沉思的翼宿,这种可能又未必站得住脚。二十八宿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那他,到底是谁?

    老者掏了掏耳朵,不悦的阖了阖眼,“我找的就是你,现在就跟我回去,与我徒儿拜堂吧。”说着就要提起她,柳盈盈直到此时才恍悟,他应该是要抓蓝璇筠与别人拜堂。万俟狁的事,她十分了解,她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狁的师傅。

    思及此,柳盈盈倏然大喊,“我不是蓝璇筠,你抓错人了,蓝璇筠是她!”手指直接指向麦麦。

    老者微楞,放下她又扭头看向麦麦,虽有疑惑,却难掩激赏。

    柳盈盈在喊出这一句话时,麦麦便已猜出了她的心思,也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眼前的老者果然不是万俟狁的师傅。

    与此同时,芯叶也早已参透。她倏地冲了过去,跪在柳盈盈身边,“龙女大人,先不要说话了,还是快去处理下伤口吧。属下无能,居然让柳盈盈那贱胚伤了你!你放心,我们会誓死保护你!”

    六九虽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芯叶做事向来都有分寸,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六九紧随其后,也守在柳盈盈另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龙女大人,快去治治吧。”含糊不清的小声嘀咕一句,“免得死在这里脏了院子。”

    两人拦在柳盈盈身前,大有与老者拼命的架式。

    身后的柳盈盈没有半点力气,气得她直拍地面,“滚开,你们想陷害我是吗?

    芯叶如此做的目的再明显不过,翼宿倏地来到麦麦前,伸出手紧紧扣住她的咽喉,力道之大,让麦麦登时胀红了脸色,“柳姑娘,我涿浪堡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想要杀了我们的女主子!”麦麦已从他的眼神中窥出一二,心知他们这是在保护自己。可翼宿怕骗不过他,硬是下了狠手,她也只能痛苦的挣扎着,双手无助的乱抓。

    “老前辈,她才是蓝璇筠!是启萨朝的龙女,是星宿的王妃!你不要被这帮人给骗了!”柳盈盈顾不得肩上的伤,拼命挣脱着被芯叶和六九箍制住的双臂,叫嚷着。

    “龙女大人,你的神智怎么还没有清醒呢?”芯叶故作怜惜。

    老者被她叫得有些心烦,“吵死了,”看了看柳盈盈和正被翼宿掐住的女子,倏地,抿嘴一笑,“这还不简单,管她哪个是真,我都带回去让徒儿选便是。”

    猝不及防,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空档,翼宿只觉双臂一麻,两只手瞬间失去了知觉,女主子瞬间便消失在眼前。而芯叶和六九前胸各挨一掌,身后也立即没了声响。

    待再看向时,老者一手捞着一人,轻轻松松的跃出了几米高的墙外。

    “快去追!”翼宿忍住双肩钻心的疼,果断的下出命令。侍卫们及十六名白衣圣女,率先骑上了马追出堡外。阿商焦急的跑过来,一看之下仅是脱臼,这才放心的帮他接回原位。翼宿让阿商留守堡内,自己召集了其余一批侍卫也赶紧追了去。

    可是,正如同老者来时一样,追到堡外时,竟连个影子都没有,地上也没有马匹奔跑的痕迹。鉴于上一次麦麦被擒,他们又迅速看向天上,仍是连只鸟都没瞧见。他们只能兵分八路,一路追下去。

    直到天黑时,也没能找到一点线索。那个武功高强,神秘莫测的老者带着两个人,彻底的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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