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麦麦,众宿一口气狂奔到江城城外,在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和几十匹快马。幸好身后并没有追兵,否则,他们能否安然离开还是个未知。就算他们二十八宿能以一敌百,跑到人家家门口去劫人,这未免也是嚣张过了头。

    翼宿恭恭敬敬的请麦麦上马车,麦麦摇了摇头,只是站在前面焦急的张望着。受惊过度的小余也慢慢缓过了神,看一眼四周的陌生人,想起他们刚才杀人的模样,缩了缩脖子,畏惧的躲到麦麦身后。

    “主子回来了。”阿商欣喜的叫了一声。

    大家这才看到房顶上迅速掠来几个身影,麦麦一眼便瞧见那道亮眼的白。

    轻盈的落在麦麦身前,看到她想说什么,牵起她的手,“先上马车。”

    小余兴奋的叫了一声“狁王,”狁王还活着,太好了,他还活着!

    “小余,”看到自己的贴身婢女,万俟狁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鬼宿捅了捅娄宿,“喂,看到没?这个小宫女的地位可是在你之上哦。”

    “胡说!”娄宿死活不承认。

    “呵呵,就问你一句,主子对你笑过没?”鬼宿一句话正中要害,娄宿顿时便矮了声气。

    翼宿清点下人数,见人已到齐,忙吩咐一声,“上马!”

    “小余,快过来。”麦麦朝小余招了招手,谁知却被鬼宿拦了下,他“嘿嘿”一笑,“小余姑娘由我们照顾就行,女主子不必担心了。”

    小余马上抗议,“喂,我要跟狁王和璇筠姐……”

    鬼宿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一句,“他们久别重逢,你忍心妨碍吗?”

    小余微滞,随即便挂上甜甜的笑,转向麦麦,“璇筠姐,不必担心我,我跟他们走便好。”

    “嗯,”万俟狁点了点头,扶着麦麦上了马车。

    鬼宿顺手就把小余推给了娄宿,“呶,小余姑娘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相互不齿。

    鬼宿当没听见似的,潇洒的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瞥了瞥四周,只剩下自己和小余,娄宿一咬牙,不顾她的惊呼,抱起她便跃到马上,夹紧马腹迅速追了上。

    二十几匹快马,保护在马车四周,借着月色绝尘而去。

    坐在马车里,万俟狁不发一语的拉过她的手,看到上面的擦伤时,眸中划过一丝心疼,接着便拉开帘子朝跟在马车外面的轸宿要了伤药。小心的涂抹上,然后又用干净的帕子包了起来。

    麦麦窥探着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因为刚才的事生气,才略微放下心。她拉起了自己的裙子,指着膝盖,用着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他,“这里还有。”

    看到两块青紫时,万俟狁的眉宇处顷刻间溢出一丝妖佞气息,转瞬即逝。

    仍是默不作声的蹲下身子,将掌心贴在上面,麦麦抽了一口气,下意识的退后。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的舒凉。

    盯着他完美的五官,感觉着淡淡的静谧气息,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这样静静的呆在他身边也是一种幸福。

    万俟狁力道适中的揉着,散淤过后又将药涂到患处,这才将她的裙子放下,坐回原处。

    像是已走到了郊外,马车开始颠簸起来,两边的马蹄声配合着车轮转动的声音,有节奏的起落。

    “你先睡一会,还要赶几个时辰的路。”万俟狁拉来一张薄毯盖在她的身上,让她靠着自己。

    麦麦挪动着身子,朝他坐的位置挨近几分,昂起头盯着他淡漠无波的深邃瞳眸,“狁,你在生我的气吗?”

    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没有。”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是因为你四哥吗?”麦麦知道现在不是该提他的时候,可有些如果不说清楚,日后只会成为两人间的障碍。

    “其实,我只是……”

    轻轻的拥住了她,视线悠远的飘落到别处,“我知道。”

    他眼中的她,就像是一泓碧泉,清澈透明而又细致,不管它经历过什么,他永远都看得懂。

    收回目光,紧紧锁定住她,“是否该有另一件事向我解释呢?”

    眨巴两下眼睛,心虚的低下头,直接窝到他的怀里,来个抵死不反应。察觉到他仍在等自己的答案后,麦麦才认命的叹口气,“我不会再跳崖了,更不会去寻死。”

    “不管发生任何事?”万俟狁依旧没有发过她。

    “我保证。”麦麦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终于满意的笑了,“嗯,记住你今天的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失而复得纵然欣喜,可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撕裂心肺的痛。他的生命因她而完整,同样也会因她而黯淡,直到陨落。

    “知道了知道了,”麦麦抓起他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好想草原啊,虽然才离开几天而已,却像过去几年之久。”安心的倚靠在他的身上,嘴角轻轻上扬,挂着恬笑。

    终于可以回家了。

    慢慢的,麦麦阖上了眼睛,伴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睡得踏实而香甜。

    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他有几天没有阖过眼了?记不清了,好像是自她不在身边后,就没有怎么睡过。可现在,他又比平时精神许多,他不想睡,只想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令他深爱入骨的女子。

    不同于马车内,车外可是一片热闹,鬼宿和亢宿不时拿娄宿取笑,暧昧的跟在两边,朝马上的两人挤眉弄眼。小余第一次骑马,被颠得屁股生疼,碍于女儿家的羞怯,又不敢说,只能僵硬着身子,咬着牙坐在马上。对于他们的取笑,她根本就没心情去理会。

    感觉到她的僵硬,娄宿不耐的两手扯住缰绳将她固定在怀里,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你,如果不舒服,就到马车里吧。”

    “不不不,”小余慌忙摆手,瞬间,身子不稳的椅几下,尖叫一声,“啊!”吓得她赶紧扭回身抱住身后的人。

    “哇,投怀送抱啊!”亢宿的大嗓门吸引了所有人的侧目,看到这情形无不都掩嘴偷笑。

    发觉到自己惊世骇俗的举动,小余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倏地转回身抓住马的鬃毛,俏脸红透大半。

    “蠢,蠢女人。”娄宿不自在的清清嗓子,立即像个没事人似的目不斜视。可他白皙的耳根处,却已见潮红。

    “哈哈,自从女主子来了以后,涿浪堡终于阴阳调和了。我再也不用整天围着你们这帮没趣的爷们转了!”鬼宿笑得癫狂。

    许久未说话的轸宿一听到这等学术方面的问题,立即来了兴致,清喉更正,“所谓阴阳调和之说……”

    一看轸宿开腔,鬼宿当即变了脸色,“得,轸爷,在下知错了!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成不?”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连小余都不觉感染到了这种无拘束的欢快气氛,那是不同于江城皇宫的庄严肃穆,跟他们在一起,连心都忍不住想要雀跃高歌,怪不得璇筠姐会那么想念燕北,想念草原。

    策马奔腾,一路欢声,齿轮碾过的是一段段曾经的过往,牵扯着的,终究要割舍。属于各自的轨迹,只会寻着原路不停的转动,朝着命运相交的某一点前行,迟早会遇到等待在这里的人。

    她睡得很香,他浅笑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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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儿边哭边为梅妃敛棺,其余宫婢收集来皇宫种植的所有梅花花瓣,摆满了几筐。万俟擎神色默然的站在不远处,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周身,化作无数针芒,窥探着空隙想要刺穿他。

    良久,他倏然开口,“传旨,追封梅妃为庄娴皇后。封后大典……停止一切事宜。”

    “遵旨。”

    梅花树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青衣素衫的淡雅女子,正朝着他嫣然一笑,转过身,随着飘洒的花瓣肆意飞舞,直至,消失在蔚蓝的天空。

    喃喃的,“梅儿,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毫不迟疑的转身,大步离开。该是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万俟焰候在宫门,看到四哥现身,马上跟了上去,“四哥,你真的要……”

    “他在哪?”万俟擎的面容异常骇人,声音更是冰冷到极致。

    瞥了瞥他,万俟焰微叹一声,回道,“在天牢。”

    不同于普通的牢房,天牢里的光线很充足,空气也要干燥些。狱隶史前头引着万俟擎,恭恭敬敬的打开了整座天牢里最好的牢房。

    牢房里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木床,桌上摆着油灯茶具、笔墨纸砚。万俟景一身白衣,摇着纸扇,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看到进门的万俟擎并无惊诧,像是静候了很久。

    同样是白衣,穿在他和万俟狁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的潇洒惬意像是在迎合这身一尘不染的洁白,他的云淡风轻则是被这抹白衬托得恰如其分。可总是让人感到十分刻意。而万俟狁,根本就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来描述,只知道,他便该是那个样子。

    “皇上,关押我在此,是何用意?”万俟景稳稳的坐在椅上,丝毫没有起身施礼的意思。

    万俟擎咪起寒眸,冷冷的注视着他。

    万俟焰忍不住开口,“三哥,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作此姿态?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只要你有悔过之意,四哥会顾念兄弟情谊的。”他故意搬出兄弟之情,既是说给三哥听,同时也是在拐着弯的劝四哥。

    “呵呵,”万俟景收起折扇站起身,缓缓踱到万俟擎跟前,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皇上,想要治我的罪也需要掌握确凿的证据,以免朝中各大臣误以为皇上这是在借机铲除异己。”

    “证据?”万俟擎噙着阴佞的笑,眼眸半阖,“石将军之子石柏见是被谁所救?没有朕的命令,谁又敢私自放出他?”睨见万俟景根本不为所动的神色,万俟擎冷笑着朝门外吩咐道,“传冬儿来见朕!”

    万俟景骤然失色,他知道冬儿是梅妃向边的小宫女,每次送信都是通过她才转交给梅妃的。他以为万无一失,却唯独漏掉了她!

    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颊,万俟焰急道,“三哥,快跟四哥认个错啊!”

    “五弟,”万俟擎唤住他,沉吟片刻,“四哥可以不追究,可是皇上却不能容下自己的臣子存有逆心。”

    万俟焰神情复杂的望向两人,不再说话,一扭头出了天牢。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什么四哥,而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良久,万俟景抬眸镇定的看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怨不得任何人。皇位只有一人可以做,一朝成败,不成王便成寇!今日,你如此待我,倘若我处在你的位子,也一样不会放过你。”淡笑着,垂下眼眸,“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万俟擎收敛眸光,静静的与他对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她牵扯进来!”

    “呵呵,”万俟景莞尔一笑,“为了那个七弟的王妃吗?我倒真想看看你跟七弟最终会鹿死谁手。”

    意外的,万俟擎掀起一侧唇边,冷魅的瞳眸暗藏汹涌,“朕会将你的命留到那一天,让你亲眼看一看。”

    麦麦迷迷糊糊的被万俟狁从马车上抱下来后,震耳欲聋的欢呼,让她登时清醒过来。

    “哇,龙女大人!龙女大人!”白衣圣女们像十几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兴奋的奔过来围住麦麦。侍卫和婢女们都高兴的跟在身后,连膳房里的厨子们也抓着铲子也跑了出来。

    “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六九和芯叶亲热的挽住她,“您再不回来,我们就准备杀到皇宫去了。”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麦麦看到这些亲切而又可爱的姑娘们,眉眼处满是浓浓的笑意。亲人之间也不过如此,没有血缘又如何?万俟狁始终双眸含笑的望着她,也只有在这里,她才会笑得开怀而又不设防。

    “有我们二十八宿出马,哪有救不回的道理嘛。”鬼宿高喊一声,洋洋自得。他的话立即引起众宿的响应。

    “好了,先让女主子进去休息吧。”翼宿疏散了人群,在白衣圣女们的簇拥下,走进宏伟壮丽却不失温馨的涿浪堡。

    麦麦先是在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了一身轻便短袄和裤装,脚蹬一双羊皮短靴,头发随意的编成两条鞭子。推开门窗让新鲜空气灌进来,呼吸着带有草原独特的青草气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太好了,终于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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