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太后才缓缓开口:“你且起身吧。”

    “是,母后。”箬心答应了一声,便欲站起,许是跪得久了,膝盖发麻得厉害,刚站直身子,脚却一崴,复又跌倒在地。

    “臣媳失仪了,请母后恕罪。”箬心索性又跪好,免得太后怪罪。

    “起来罢。”幸好太后并无怪罪的意思。

    “谢母后。”箬心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好。

    “皇后,知道哀家叫你来是作什么吗?”太后的语气轻轻柔柔,话里听不出半分的怒意。

    虽是如此,却依然让箬心浑身一凛,难不成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回母后,臣媳愚钝,还请母后言明。”箬心微微垂首,低眉顺眼柔声道,方才已主动承认错误,但太后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真真叫她捉摸不透她的意图。

    “凝兮。”少顷,才听得太后一声轻唤,箬心不禁愕然,微抬螓首,满脸是掩饰不住的讶异,片刻后方觉得失仪,复低下头,掩下了脸上的惊愕,再抬首时,已是如常的神色。

    “凝兮。”见皇后久不出声,太后又唤了一声。

    “是,母后。”微慌神的箬心赶紧应了一声,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久得让她差点忘了这副身躯的本尊闺名唤凝兮了。

    “你怕哀家?”太后瞧着她不自在的模样,不由一问。

    箬心慌忙摇头:“不,不是。”

    “凝兮,你是哀家的儿媳妇,哀家……哀家打心眼里喜欢你,你是哀家的女儿啊。”话一出口,太后似觉得不妥,忙又改口道:“哀家的意思是说,哀家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谢母后抬爱。”箬心诺诺应着,心里千回百转,不知太后深夜把自己叫来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你真的以为竹儿是凶手吗?”话锋一转,太后突然绕到了今晚的事情上。

    箬心不防,不由讶然,沉默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她压根就不相信竹儿会是凶手。

    “唉。”一声轻叹自太后喉间逸出,她脸上的神情似惋惜,又是不忍:“竹儿确实不是凶手,她只不过遵从哀家的意思,做了替死鬼,这件事,总是要有人承担。”

    “母后!”箬心禁不住惊呼,原来竹儿是太后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可她竟不知道。

    “你不必惊讶。”仿佛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太后缓了脸色,继续道:“竹儿有个妹妹被嘉贵妃活活打死这件事确是真的,后宫之中,多的是算计与阴谋,凝兮,你得习惯,亦或是说,你要学会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生存,这个得靠你自己,旁人是无法帮你的。”

    “是,母后。”箬心无话可说,唯有颔首,若说她之前还保留着一点奢望,奢望人心的单纯,但是自今晚后,她算是真切的明白,就算你不算计旁人,旁人也会算计你,到头来,怕是连小命都会被别人算计进去。

    “今晚的事情哀家虽知你是无辜,但如果你无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你就只能咽下这些委屈,古话有云,眼见为实,旁人相信的自然是眼睛看到的,幸好,今晚的事情竹儿替你挡过了,但是,皇后,以后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别人挡着,你要学会自保,要在这宫中立足立威,你就必须要得到皇上的恩宠,必须要狠得下心,你,可明白?”太后定定地望着箬心,希望她今晚对她说的话,能够让她清醒过来。

    “是,母后,臣媳明白。”事情一步一步不受她的控制发展,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她要让那些看她笑话的人看她如何傲视后宫,如何活得万民敬仰。

    从安寿宫出来,箬心浑身一抖,生生打了个冷颤,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沁湿。太后警戒的话语仍历历在耳,她若不自强,没人能保她,且不说她那半路老爹,会不会为她出头?就算他肯,那耶冷颢羿也不是吃素的。

    她要如何做,才能在这暗藏凶险的后宫求得生存?

    “主子,看着快要下雪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梅儿替主子紧了紧大氅,将出门前备好的手炉放到她的手上,这才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

    这夜,箬心睡得极不安稳,朦胧中,她感觉有个身影向她靠近,她想睁眼瞧个分明,眼皮却沉沉地,似有千斤重般,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

    来人执起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唉。”一声叹息幽幽逸出,似无奈,又似哀叹:“凝兮,朕,该拿你怎么办?”

    他以为,这辈子,除了【她】,他断不会再为别的女人动心,就连最受恩宠的嘉贵妃,他对她,也只有宠,而没有爱。

    可是,他现在对这个他最厌恶的皇后,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会因为她而生气,会情不自禁地想捉弄她,每次看她被他气得脸鼓鼓的时候,他会觉得很有趣,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甚至会担心她。

    他越来越不明白,也越来越不清楚自己的心了。

    暖和的冬阳透过七彩琉璃窗,洒进了一室的明媚与温馨,箬心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拥被坐起,反正她现在已被禁足,短时间内再也不用每日早起看那些妃子贵人假惺惺的笑脸,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禁足于她而言,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梅儿。”只是心里有一件事,不弄明白她心里不舒坦。

    “奴婢在。”候在榻边的梅儿听得唤声,忙伸手将床榻两侧的帷帐掀起,用烫金小弯钩挽起:“主子,昨夜您睡得可好?”

    箬心微颔螓首:“昨夜有谁来过本宫的寝殿吗?”

    梅儿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不过很快掩去,她缓缓摇头:“回主子,昨夜并无人来过,奴婢一直在寝殿里守夜,并无发现什么,主子可是梦魇了?奴婢去宣太医开些安神药可好?”

    “免了,去唤人进来伺候吧。”开什么安神药啊?是药三分毒,她又没病,吃什么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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