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打开,见宇凝芸玉颜上略带复杂的淡笑,让她进得室中后,又将房门扣合,斜身时却不曾迈步,只是含笑轻问,“皇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宇凝芸阖眸睁眸,瞧到宇凝卿那一袭单薄亵衫不禁嗔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熄灯休息?”

    宇凝卿觉得宇凝芸有些奇怪,可那里奇怪又说不上来,举步行至桌台边,为宇凝芸沏着茶水,方将茶盏放定,却见宇凝芸徒然转身推开了窗棂,夜间的空气一涌而入,冰冷的夜风吹得烛火摇摆不定,宇凝卿虽疑惑不解,可因着是宇凝芸,也没过多思虑,斜身走近床榻前,整理着被褥,边说:“夜深露重,把窗扉关上吧,皇姐,今夜你别回去了,正好与我说会儿话。”

    身后之人无言,只觉一股劲力的风透入室中,满地的阴影摇摆得更加历害,随即觉查到两道炽热的视线灼着后背,仿佛一下子让温暖溢满了全身,体寒不再,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温柔,刻入灵魂的熟悉。

    手中的忙碌不由自主的停下,宇凝卿惊愕着双眸缓缓转身,下一刻映入眼帘的身影,憔悴得令人心疼,披袍斜依着肩膀,衣衫褶起无数,额间的发绫乱些许,垂于耳迹处时,更增了几分颓然与乏累,遂眸中添了红丝,在望向自己时却炯炯有神,眉宇间的疲倦愈发的浓冽,好像在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轰然侵袭而来,胡渣子若隐若现,悄然的延伸在微张的薄唇周边。

    难以置信的捂着唇瓣,本以为枯竭的眼眸染上了久违的湿意,模糊了那个令她失神沉溺的身影,在一片朦胧中,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好似都要溶化掉了,无力的依着榻沿,待一滴凝结的泪珠滑过颜容后,宇凝卿再次清晰的见到了那令人吃惊错愕的身影。

    她的双肩似乎又变得弱小,如此又何以承受自己相信背叛后的责备?室中一时无人言语,宇凝芸亦被此时异常的气氛弄得有些心绪不宁,压抑难耐,转身扣合窗棂,回眸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两个皆深情凝视却又缄默无言之人。

    宇凝卿迈开一步,想扑到轩辕琅的怀中感受他的温暖,却又在蓦然间驻足,读到轩辕琅眸中的疑惑和讶异,狠心斜身看向别处,“你来做什么?”

    她的冷淡让轩辕琅不悦,可那哽咽的语声又让轩辕琅心疼,从怀中掏出云佩朝宇凝卿伸去手,“我来还你的东西。”

    又是一滴泪无声坠落,却在宇凝卿的心上泛起不小涟漪,缓缓偏过头去,见到他掌中平躺的云佩,看了看皇姐忧伤的眼神,宇凝卿的胸口又添几分纠结,“云佩是皇姐的,请将它还给皇姐。”

    轩辕琅出奇的配合,一转胳膊的方向,将云佩递到一旁,可他的视线却不曾偏移过一毫。

    宇凝芸拿过轩辕琅递送过来的云佩,颤抖着手接过,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仿佛玉郎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不会再有离别,不会再离她远去,搁在心口的位置,宇凝芸哭了。

    “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特意将云佩送来。”他为何要在此时出现在邵江城,难道不知现在的环境有多危险么?为什么又要重复当初在靖王爷中桥段?宇凝卿焦急得害怕,万一让人发现了,岂是拿自己作为筹码般简单。

    宇凝卿的声音让宇凝芸想到什么,她立即走过去站在宇凝卿的身边,握着她颤动不已的手,怒视着轩辕琅道:“他是来找你要答案的。”她分明知道那不是害怕,那是重逢后的激动,然这激动里掺了太多情绪,复杂得让人无以言表。

    答案?望着几步开外的男子,为何觉得遥不可及?

    “难道你就没话要说于我听?”轩辕琅依旧专注的盯着宇凝卿,仿佛要将失去的几个月全部都看回来,重新印入他的记忆。

    宇凝卿微微敛下眼来,不敢正视轩辕琅的眼睛,那眸光太过炽烈,她害怕再与他对视一会,会放弃先前所做的一切决定,那样就前功尽弃了,她不能不管他的安危,更不能不顾皇姐的余生,骤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跳一滴血,“该说的我都已让玉亲王爷转述了,我们之间再没什么好说的,你是辽鸢帝,于我仇深——似海。”恨自己为何遏制不住泪水,那似断线珠子的泪水何以汹涌不绝?

    “你说真的么?”轩辕琅上前一步,他真是听到宇凝卿亲口告诉他,如此残忍的话缭萦在耳边,久绕不绝,回味难过。

    那一步一步逼近的身影,让宇凝卿不知如何是好?疲乏的轮廓冷若寒霜,凌厉的眸光透着深深的探试与否认,此时轩辕琅的模样让宇凝卿看得心都碎了,那散落的一地细沙都随着渐渐远去。他不惧危险孤身来到邵江城,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想见自己而已,因为思念得紧,才会不惜一切那怕失了性命,而自己,为何要说那样残忍的话来伤害他?话出口时自己难过,听话的他又何尝心中好受?

    她是不是错了,不该如此自私收敛对他的情愫,将他看轻了,如果彼此的羁绊真会如此易断,那么曾经的追逐又算什么?可是她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如果你说真的,本王立即离开,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如你所愿的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宇凝卿睁大着玉眸,似乎连眼泪都忘记了掉落,宇凝芸见着轩辕琅已逼近宇凝卿两步开外,而宇凝卿亦已无路再退,立即出声言道:“卿儿,别怕,我这就去叫人。”

    轩辕琅在宇凝芸那里看出几分要胁的意味,她是在让自己赶紧离开,否则叫人来此绝不会虚言。

    而宇凝卿一听,心中一拧,立即拉住宇凝芸欲转身离去的身子,微微的摇了摇头,哭泣的眼眸中尽是恳求,“皇姐,不要,不要。”

    宇凝芸就知道结局会是如此,她又狠不下心来看卿儿亲眼目睹轩辕琅受到伤害,在这样的矛盾心绪之下,此时的宇凝芸惟有选择静观其变,缄默不语。

    他的傻卿儿呀,傻得让他疼到心尖上,一改方才的冷漠神色,轩辕琅瞬间柔和了腔调,“既是舍不得,何以要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卿儿,不论你的初衷为何,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如此温柔的声音,是出自那个冷情的辽鸢帝之口?宇凝芸目瞪口呆看着轩辕琅,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她可是记得当初那一眼是何等的冰凉与冷漠,可是记得那一眼后造成的悲惨结果。再见宇凝卿时,她抿紧的唇畔已是泛红,面对轩辕琅的温柔,如此温柔,她内心垒建的坚强一定在渐渐的溃塌罢。

    “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

    宇凝卿点点头,当然明白,明白不论她如何的坚强与伪装都逃不过宇泽成的眼睛,都逃不过要被当作筹码要胁他人的命运,明白不论她如何的决绝,只要不是自己真心的,轩辕琅一定能感觉出来她的用意,而他亦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违心的话而选择相信背离,此刻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终是自己错了,将他看得太轻,脑海里的矛盾徒然之间变得很简单,此时此刻更只有一缕迫切的思绪,扑到轩辕琅的怀里,宇凝卿感受着他的胸膛久违砰动的心跳声,泪湿了他的衫襟,“我怎会舍得如此待你?琅,对不起,对不起。”

    紧紧的拥着怀中之人,这一刻,轩辕琅松懈掉了所有防备,他的内心只有这个女子的存在,就算宇凝芸开门叫来士兵,他也会不惧劳累为自己的喜悦一战,“道歉的人该是我,我说过要让你永远快乐,却让你在这段期间承受了如此之多的痛苦和折磨,卿儿,原谅我。”

    能听到轩辕琅那句话的不止宇凝卿,宇凝芸亦明白那句话所蕴含的意思,如果说轩辕琅不会放弃宇凝卿的证明是此值危险时期他的出现,那么泽成不会相信卿儿的证明便是携她一同前来邵江城,见着眼前那一对相拥之人,宇凝芸顿时复杂矛盾凝结于胸,看着掌心的云佩,宇凝芸有了决定。

    “轩辕琅,趁天夜色浓郁,你带着卿儿走吧。”

    轩辕琅与宇凝卿都为宇凝芸的话吃了一惊,轩辕琅没料到宇凝芸如此轻易放过自己,就算有想过,也只局限于看在卿儿的份上,让自己独自活着离开城主府,不料她竟说出让自己携同卿儿一起离去的话。

    “皇姐——。”宇凝卿一声轻唤,她想和轩辕琅在一起,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背叛与利用的环境里共渡余生,可是,她放不下宇凝芸。

    轩辕琅倒是没有意见,本来此次前来就有带走宇凝卿的打算,然见此时她的犹豫,不禁让他心生疑虑,“卿儿,你不想跟我一起走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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