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午后,餐厅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安静的空间里,最后只剩下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淡淡地凝视着对方,空气里除了浓郁的咖啡香气外,还隐约飘逸着一丝丝困窘。

    “小桐,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嗯,很好。”除了夜里梦见往事,醒来时满面潮湿,其他的时间都算好吧。

    她眼色一黯,那抹熟悉的疼痛再度隐隐作痛,她忍住内心波动的情绪,嘴角边努力漾出一抹笑容,“我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的会计主管了,我考了ACCA,还在一间会计事务所挂了名,偶尔会做一些兼职。”

    “真好,你之前的那些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他由衷地从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人活着不容易,当然要多多努力才行!”她的眼中闪过坚定。

    他将数码相机轻轻推到她面前,她伸手接过,他注意到她纤细的手指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戒指……她还没结婚吗?!

    可是她已经有孩子了。

    是苏慎行不肯娶她,还是她不肯嫁?!

    他相信一定是后者。

    这是因为她已经受够了伤痕,千疮百孔的内心再也不愿意冒任何风险,只求平平淡淡、现世安稳,而这一切,只有苏慎行可以给她。

    苏家二公子,虽然出自政治世家,长于名门望族,可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包袱,他或者是任何其他人都想不通苏慎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苏家那样的门楣居然可以放任他我行我素,他几乎绝迹于台北的政商圈,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在苏家的地位是真正的不容小觑,搞政治的人是何等的心思,可是叱咤风云的苏奇峰却偏爱他这个性情如君子兰一般淡雅的孙子,外人琢磨不透,就连周亚菲也曾不经意地对他提及过,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苏慎行是苏家,甚至是整个台北,最为低调、最为隐秘的奇葩。

    这样的男人,该是她最好的归属。

    他端起咖啡,轻轻啜饮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从从前到现在,他对她的感情都来不及说出口,却早已经注定了是一场悲伤的结局。

    “容琛……”她望向他,表情严肃,“很抱歉,我当年的离开太匆促了,我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可是我就那样走掉了,我知道还是有人会担心的,你就是其中一个,对不起,我当年不告而别,这五年来也没有跟你联络,我真的很抱歉。”

    容琛微微捏紧了咖啡杯的手柄,心情复杂,她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愧疚的对象,可是她终究还是记得他的。

    他勉强安慰自己。

    一直以来,他和她都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从前没能走在一起,如今更不可能,可是他不后悔对她的心动,只不过有点遗憾,他竟然连一句“喜欢”也未曾说出口。

    这样的结局,有些伤人。

    “听闻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他将咖啡一饮而尽,明媚的眼角拂过熏然的醉意。

    ◎    ◎    ◎

    是夜,“帝苑”酒店附设的钢琴酒吧里琴音袅袅,黑人歌手沙哑的歌声配合着钢琴伴奏,听起来愈加沧桑。

    暗色调的空间里,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容尉迟坐在吧台前,一连喝下了数杯浓烈的威士忌,手心里把玩着一枚闪亮的钻戒,这个小小的戒指,承载着他五年的感情。

    心,再次揪痛。

    明知道她已经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他为什么还是割舍不下?!

    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苦涩的心。

    “容尉迟,你够了!”容琛从远处大跨步而来,伸手夺下他手里的酒杯,质问道,“你既然这么爱她,当年为什么要跟她分手,又为什么非要逼她打掉孩子?!”

    “你不懂。”容尉迟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身影,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银色的链子,将手里的戒指圈上去,重新放回胸口,那个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容琛用力揪住他的衣领,怒斥,“你不说谁会懂?!”

    “没什么好说的!”他推开容琛的手,甩下几张钞票在吧台上,起身离开。

    不是他不想说,可是说了有什么用,说了就能改变他们的血缘关系吗?!

    不能,而且还会引起轩然大波!

    顾仪容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可对他到底也是有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若是说了一切,那么她当年调换孩子的事情就会曝光,她一世的清誉就毁了,她如今还在昏迷,活着是痛苦,死了也会带着遗憾。

    赵婉华死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尽孝,对于顾仪容,他不能再不孝,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桐桐的那一份孝心。

    而且爷爷若是知道了桐桐的身世,他定然是不会放任容家的后代流落在外,他势必要将她带回容家,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回去,她的身份何等尴尬,回去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他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

    烈酒灼喉,也灼痛他的心,乘坐电梯,到达自己所在的那一层,刷卡,开了房门,任由孤独将自己包围。

    房间里太安静,他只好开了电视。

    宽大的床铺上,温凉一片,他捂住胸口的那枚戒指,蜷缩着入睡。

    ◎    ◎    ◎

    翌日清晨,尤桐自睡眠中醒来,泪水再次湿了枕头。

    她又做梦了,可是这一次的梦,有些奇怪。

    “桐桐……我爱你……我也爱宝宝……”他的呢喃在她耳畔响起,那么清晰,清晰得好像是它真的发生过。

    “容容,蓉儿,起床了,我们该去电视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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