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遭你就不惜伤害自己,只为了除去长平,当时我以为你只是一时气愤所为,是以还纵容你,没想到如今竟然变本加厉,孟菀,我真是错看了你。你如今不但容不得旁人,还做出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甚至因为一己之私而不惜下毒毒害我的孩儿,孟菀,你怎么这样的狠毒!”

    他的指责带了歇斯底里的怒吼,震的整个屋子都似是椅了起来,郑公公见状,忙吩咐着其余的人全都退下,连带着暮词也一并拖走,屋子里只余下孟菀与皇甫谧二人。

    孟菀有些懵,皇甫谧的指责让她无力招架,她猛地抬起了头,“长平说我毒害长平的孩子,你。。。相信了?”

    她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她在意的是他的想法。

    长平那里的香料与她这里的一样他便怀疑他,难道,他真的相信,她会伤害他的孩子吗?

    “事实摆在眼前,这盒香料就是证据,不容你抵赖。”皇甫谧冷哼了一声。

    孟菀忽然就踉跄了两下,若不是扶住了桌案,只怕要倒下。

    她的嘴角轻勾,看到皇甫谧的心头生疼,“所以。。。你便信了。。。你信了。。。”

    他却只当着她是在垂死挣扎的解释,有种难以言喻的痛从心头蔓延开来,他的菀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你怨我气我,可是我都道了歉,也跟你解释过了,甚至就连长平怀了孩子都不曾给她名分,只是怕你更生气,我都这样,你还想要我怎样?”

    面对他的指责与怀疑,孟菀苦笑:“我想要你怎样?那你呢?你想要我怎样?”

    皇甫谧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沉痛道:“我已经想过了,虽然你做的事不可原谅,可到底没有酿成大祸,只要你去给长平道歉,并且保证往后再也不打孩子的主意,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啪!”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皇甫谧的脸上,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孟菀的身子都开始颤抖,“所以说,你真的以为,是我容不下她对吗?”

    孟菀的心,开始颤抖,眼泪在心间流淌,与那颗淌着血的心,一点一点的破碎。

    他竟然让她去道歉,去忏悔,可她怎么会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被诬赖的是她,她为何要去道歉。

    “孟菀。”那一巴掌,打的他怒火丛生,从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严,是以这一巴掌,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他握紧了拳头,极力的压下心头的怒气,望着孟菀,冷冷道:“我可以将这一巴掌当做是你的发泄。但是你要清楚,你我成婚多时,却一直无所出,是以这个孩儿不但对我来说重要,对整个兰陵更是至关重要。所以,我请你,请你收起你的小肚鸡肠,宽容一些,容忍一下,不要再找麻烦,否则,别怪我不顾念从前的情分。”

    小肚鸡肠?

    孟菀终于望了他一眼,望着这个她熟悉的脸庞,忽然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一般。

    她忽然就弯起了唇角,胸口是不住的抽疼,可是她却连解释的力气都没了,亦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解释。

    他说那样多,警告的那样严重,可是他难道不清楚么,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要他的一句不相信,便能让她长久来的坚信瞬间土崩瓦解。

    一滴眼泪顺着唇角滑落,那样的苦涩,她却弯了弯唇,巧笑嫣然:“抱歉殿下,没有生出一男半女来是我的错,做出违拗你心思的事也是我的错,可我就是这样狠毒的女子,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她笑,嘴角梨涡浅浅,媚眼如丝,就这么笑着望向皇甫谧,他的影像映在眼底,所有关于他们从前的种种都一点点的淡出她的视线。

    “你。。。你承认了。。。”皇甫谧的黑眸一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笑颜如花,他勃然大怒:“菀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变得这样狠毒?”

    “那你呢?”孟菀开口打断他的话:“你说我变了,那你呢?皇甫谧,扪心自问,你所说的两不疑,你真的做到了吗?”

    孟菀却仍是浅笑,泪眼迷蒙中,她最后又望了他一眼,之后就倏然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皇甫谧,我终究是错付于你。”

    她背对着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发梳来,那是他送给她的,她一直当做宝物一般的随身带着,她以为他能够做到,而她也尽力的在做,可是终究,爱情敌不过怀疑,从他带人进来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对于他,她彻底的心死。

    她扬起手来,将那把发梳狠狠的仍在地上,这一下,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那把发梳霎时间四分五裂开来,有一片溅落在他的脚边,上头鲜红的俪字跃然于目,有些狰狞,刺得人发晕。

    她缓缓的开口,声音平稳,一丝波澜都没有,她道:“若爱只剩下伤害,我宁愿,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皇甫谧的脚步一滞,瞬间变得面如死灰,转身望着她的背影,隐在雨夜当中,有种孤单而寂寥的触动。

    他凝了凝神,良久才开口:“既然如此,你就好生的在绛云阁闭门思过,来洗去你心里的怨念。”

    他的身子颤了一颤,复又望了她一眼,终究是迈开了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孟菀听着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雨滴声当中,她闭了闭眸子,最后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似是最后的祭奠。

    *

    雨潇潇,夜微凉,孟菀负身站在门口,任凭着雨点顺着檐下低落,洒在她的单薄的身影上,微凉。

    天已经蒙蒙亮,她却自始至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便那样站了一夜,清瘦的身影寂寥无比,让人心疼。

    院子里种着几颗不知名的花树,树上繁花似锦,一簇一簇的压了下来,被风一吹,扬了一片的萧条。

    她伸出手来,几片花瓣混着雨滴落在手心,那刺骨的寒让她缩了缩手指,只觉得那凉意顺着手掌蔓延至了全身,她打了个冷颤,却倔强的不肯收手。

    暮词便站在另一侧,目光忧郁的望着她,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才比较恰当,所以选择沉默。

    孟菀便一直从深夜站到天明,又从天明站到黄昏,第二日傍晚终于熬不住了,周身不住的发热,头也开始疼了起来,暮词手忙脚乱的就要去请太医,却被孟菀制止住了。

    “我没事,只是头疼,去拿药给我,吃过就好了。”

    想必是着凉了,头像是要炸开一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烈,她不住的抱着头,缩在了一起。

    暮词忙拿了药给她服下,孟菀连水都没喝就干咽下,药丸子卡在嗓子眼儿,她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主子,主子。。。”暮词惊呼一声:“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孟菀不住的摇头,扯过锦被来将自己团团的包裹住,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来:“我没事,咳咳--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与心痛比起来,她宁愿是头痛,头痛过后,就可以不必想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来,说这是逃避也好,说她懦弱也罢,可她到底只是个寻常的女子,也会软弱,也会难过。

    暮词在床前守了一会儿,见孟菀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这才将被子帮她盖好,叹着气出了门。

    只是心里却着实担忧,这样被雨淋了一夜,方才又咳嗽的厉害,只怕不能这样,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将此事禀报给殿下,于是便带上门出去。

    可是刚走出祠堂,便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走来,见了暮词,立马就迎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暮词:“孟菀呢?她人在哪里?”

    皇甫逸的发丝微乱,衣衫也有些不整齐,显然是劳碌奔波的模样,尤其是眼底的猩红,带着血丝,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暮词吓了一惊:“小姐,小姐她。。。”

    稍稍迟疑的时候,皇甫逸已经没有听下去的耐心,一把将暮词推开,迈开大步,便朝着屋子里走去。

    他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殿下,您不能进去。”暮词这才回过神来,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皇甫逸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的,根本不作理会。

    此时此刻,与见她想必,什么礼法,什么礼数,统统见鬼去,哪怕明日便要他死去,今日,他也要见到她。

    许是阴天的缘故,屋子里的光线极暗,皇甫逸掀开帘子,眼睛一时之间竟然适应不过来这昏暗的光线。

    他眨了眨眼,方才瞧见躺在床榻上的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几乎是不能自持,一把甩开了帘子,大步的走上前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在床榻前站住,眼底,倾泻而出的是掩盖不去的疼惜,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他的心,禁不住的抽疼了起来。

    他不过是这两日没进宫来,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眼见着她憔悴如此,他的眼眶儿,略略一紧。

    孟菀似是感受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迷蒙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皇甫逸的身影在眼前晃,晃的她的头更加的晕,她又闭上了眼。

    “我竟然看到皇甫逸哭了,真是瞎了眼了。”

    低低的喃了一句,她翻了个身,身子却陡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皇甫逸终究没有忍住,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

    “我不过才离开几日,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没有以往的不羁,语气里,隐隐透露出来的皆是肝肠寸断的痛。

    那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孟菀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奈何根本容不得她挣脱,他就死死的抱住她,不肯松手。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暮词进来,见到这一幕,禁不住低呼了起来。

    皇甫逸却仍是不肯松手,一只手紧紧的环着再度昏睡过去的孟菀,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来:“你拿着这个出去,去找花久夜来,若是有人敢拦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暮词当即拿着腰牌去办,否则她知晓,皇上已经下令封锁了绛云阁,若是没有令牌,她不可能出去。

    只是走了两步:“殿下,你在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皇甫逸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从今往后,孟菀由我来保护,有她的地方,便有我。”他抬了抬眸,眸子却闪着异样的光彩,缓缓的,渐渐的望向了暮词:“就是在七哥的跟前,我也是这句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一样的坚定,暮词听了,稍稍一滞,想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

    她又望了皇甫逸一眼,他却已经低下了头,仍是紧紧的将孟菀抱在怀中,虽然姿势有些笨拙,甚至有些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模样,可是眼底流露出的疼惜却让人不住的心底发颤,暮词稍稍一迟疑,方才转身出去。

    旁的都可以撇去不管,先救人要紧。

    --

    孟菀似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无数的人影攒动,想要看,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有些发晕。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中只掌了一盏灯,忽明忽暗的晃着,瞧出去,只见一个影子晃来晃去,她低低唤了声:“暮词?”却是不那么确定的。

    听着孟菀的声音,皇甫逸忙放下手中的水盆,一把掀开帘子,就见孟菀正试着从床上支起身子来,皇甫逸忙快步上前,一把支撑住了她的身子。

    “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躺着,不许起来。”

    皇甫逸霸道的说了一句,作势就要将孟菀再度塞进被子里,孟菀却讶了一讶。

    “皇甫逸?你怎么在这里?”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抽搭了两下,猛然间想起昏睡中似乎见到了皇甫逸的身影,原来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皇甫逸见她已经有力气开口说话,这才略略的放心,勾着唇调笑道:“是不是见到我很开心?”

    这个时候,竟然还开起了玩笑来。

    孟菀正了正神色:“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我的寝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皇甫逸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湿了方巾递到孟菀的跟前:“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能管得着!”

    一派的得意,只是笑容却并不那么明媚,隐隐的,有一丝疲惫从眼底倾泻出。

    孟菀皱了皱眉,并不伸手去接那方巾。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与他耍嘴皮子,正色道:“殿下,我不是与你玩笑,你快些离去,我就不送了。”

    皇甫逸终于收起了不羁的笑容,听着孟菀郑重的言语,稍稍的怔了怔。

    “你这是。。。赶我走呢!”语气里,隐隐有些落寞:“可是你的身子,总得有人照顾,我不在这里,不放心。”

    这句不放心,突然就让孟菀的心抽疼了一下,他待她的情谊她何尝不明白,可是还是那句话,没有办法,从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我这里有暮词,就不劳殿下忧心了。”孟菀只能佯作疏离的开口,希望能够让他离去。

    如今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实在是无力应对任何一种感情,无论爱情还有友情。

    皇甫逸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暮词是暮词,我是我,我担心你,所以不想走,孟菀,难道你不明白吗?”

    这样像是赌气一样的话来的那样突然,孟菀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错愕住,呆呆的望着皇甫逸俊美的面容,哑然。

    “我。。。”她咬了咬唇:“抱歉,我承受不起。”

    皇甫逸忽然就松开了手,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了两声,就退到了数丈开外:“是我不好,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不想给她压力,看得出来,她现在十分的疲倦,若是他再将自己的感情强加给她,只会让她不开心。

    陡然退去的阴影,光线一下子就照进了孟菀的眼中,她眯起了眼,望着皇甫逸红唇一张一合间,隐隐带了歉意,不由得心下一暖。

    这个时候,他还能够这样的为她着想,若说不感激是假,只是。。。她无力承受。

    “好了殿下,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皇甫逸滞了滞,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掀了锦被将她包裹好,方才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你好生歇息,旁的不要多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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