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俊家中,也不是这陌生的大魏宫,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小巷。她是遭遇劫匪、惶然无助的少女,他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的军官,一段无意中结下的缘分竟多年后的另一个时空得以继续。

    “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了……”她低声道,“那时候,真的好害怕。”

    她害怕和他分开,可是如今,她好好地活着,他也依然她身边。手掌交握、四目相对,她便觉得,这世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之前自己的那些忐忑不安、不忿纠结通通都不再重要。

    “易扬……”她唤他的名字,整个都偎依到他怀中,“吓坏了吧?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她还记得,晕倒前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他恐惧的眼神。那样真切,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他对她的乎。

    他没有骗她。他如今是真的把她放了心上,一如她对他那般。

    易扬沉默一瞬,“说了,都是的错。是没有保护好,想要怎么责怪都可以。”

    只要,别离开。

    就算商霖没有把自己的不适表现出来,但易扬还是发现了,具体表现就是喂她喝药的时候叮嘱了句,“喝了药再躺一躺,就会舒服很多了。”

    因为知道自己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商霖格外听话,即使那药苦得要死都是没说什么,乖乖地由着他喂了下去。

    只是喝到最后的时候忽然有一阵余痛袭来,她忍不住咳嗽,将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药也吐了出来,弄脏了两的衣裳。

    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让她有点尴尬,用帕子掩住唇就要避开。他却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带着她的动作替她擦拭唇角。

    他神情还是淡淡的,唯有目光十分柔和,擦拭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易扬……”她喃喃道。

    他深吸口气,朝着她微微一笑,“怎么跟个孝子一样。”

    她脸颊红红,刚想反驳他却忽然低头,直接吻上了她。

    轻轻柔柔的一个吻,给了她推拒的机会,只要她不想随时可以结束。她却没有推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动作也跟着热情了起来。

    等到他终于松开她,两都有点气喘吁吁。易扬大拇指抚摸着她嫣红的嘴唇,促狭一笑,“这药这么苦,难为没有抱怨。”

    他这是……感受了一把她嘴里的药味么?

    商霖大窘,一把打开他的手,“烦死了……”

    这样没有力度的娇嗔,最终只能引得他扬唇一笑,心中是说不出的柔软。

    .

    商霖当天晚点的时候知道了霍子娆被暴怒中的易扬掐住脖子的事情,惊得连眼睛都睁大了。

    等到易扬过来的时候她便按捺不住地询问道:“和霍子娆撕破脸了?”

    易扬神情轻松,“不是和霍子娆撕破脸,确切地说,是和霍弘撕破脸了。”

    她就是这个意思啊!

    见商霖神情困惑,他想了想又道:“唔,阮玉是为什么能进宫知道么?”

    商霖摇头,“本来觉得她是艺高胆大,自己想办法混进来的。后来觉得皇宫大内,应该不会这么疏忽,所以……”

    “是霍弘送她进来的。”易扬干脆道,“想她多半是孤身跑到霍府献策,巧舌如簧令霍弘相信了她的计划,这才把她送进宫来帮助霍子娆。这回他们的计划既能取了的性命,还可以愤怒中的的手处死谢臻宁,那之后霍子娆后宫便能一独大了。”

    “……真是有够毒的。”幸亏棋差一招,苏忌当天居然场,而易扬也不是霍弘以为的昏聩无能,没按照他们的想法被迷惑。

    等等。

    商霖猛地抬头,“那这回朝霍子娆发了难,他们岂不是就知道……”

    “知道之前的荒唐都是装的,知道其实早就明白霍弘打什么主意,更知道一直防备着他。”易扬淡淡接口,“是的,他都知道了。”

    商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陷入了沉默。

    易扬瞥见她的神情,“别又那里自责,这回的事情不怪。其实霍弘送阮玉入宫,想杀固然是一个重要目的,但最要紧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那他是为了什么?”

    易扬嘲讽一笑,慢慢道:“还是之前那个理由,他是为了试探。”唯一的不同便是这回他没能藏住,被他试探出来了。

    商霖那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不该那么冲动的。要是不对霍子娆动手,觉得还是能敷衍过去的。现被他发现了,以后的处境就危险了。”

    “智商刚刚八十的商霖小朋友,让解放军叔叔给解释一下。”易扬揉揉她的头发,语重心长,“霍弘这回的试探最毒辣之处就于,只要没死,他就能发现问题。无论是暗中和苏忌有着往来,抑或是原来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解南疆奇毒,随便哪一条都说明了和原来那个任他摆布的徐彻不同。既然都藏不住了,那何必再做徒劳的遮掩?累得慌不说,还教他看了笑话。”

    商霖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受教。第一权臣的疑心果然够重的,她和易扬都那么小心了还是被他看出了破绽,接而连三的试探真是让防不胜防。

    易扬见女孩不再说话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叫他忍下这一回,继续和霍子娆敷衍。可是对于那个胆敢对她下这种毒手的女,他又怎么忍得下去?

    不出这口气,他心下难平。

    .

    这种毒药发作起来要命,但一旦解了恢复也很迅速,两天之后商霖便可以下床活动了。而与此同时,霍贵妃给贺兰皇后下毒并企图栽赃给谢庶的事情也终于被捅了出来,满朝上下一片哗然。

    霍弘为此专程上了奏疏请罪,称自己教女不善,有负圣恩。奏疏里同时用了不小的篇幅斥责了自己这个女儿,说她善妒成性、不识大体,实不配服侍圣驾,无论陛下如何发落她自己都没有怨言。

    不得不说,这份奏疏写得很有水准,言辞间直接将霍子娆毒害皇后这件事定性为后宫争宠,女间的小把戏而已。他身为国之肱骨,女儿惹出这种事来他虽然有错,却怎么也不会牵扯太多。皇帝若是执意为此发落他,反倒显得皇帝不知轻重。更不消说他那些慷慨陈词,一派磊落忠臣的架势。

    商霖的重点却放了另一方面。她认认真真读完了这份奏疏,几分愕然,“霍弘他……是不打算管这个女儿了?”

    “弃车保帅。”易扬的回答很简洁,“他试探出了的虚实,作为代价损失一个宫中经营多年的贵妃,虽然有些亏本,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商霖还是有点消化不良,“是他把阮玉送进宫来给霍子娆的,可是出了事情却立刻将她弃之不顾,这样的父亲真是……”

    见女孩一副三观被刷新了的样子,易扬的表情像是看什么小动物,“别说霍弘膝下儿子女儿一大堆,就算他只有霍子娆这么一个女儿,大业当前放弃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顿了顿,“而且,霍子娆只是她的庶女,估计从前并不怎么得她的宠爱。”

    “不宠爱的话为什么送进宫来?”话一出口,商霖立刻反应过来,就是因为不宠爱才舍得送进宫来啊。霍弘是奔着谋朝篡位来的,这个服侍过徐彻的女儿注定是个炮灰,后半生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好奇,霍子娆究竟为什么会肯进宫当这么一个炮灰?

    “对了。”她又想起一件事来,“苏忌和阮玉两个,打算怎么处理?”

    易扬神情微变,“觉得呢?”

    “觉得有什么用,看的安排啊。”商霖道,“不过,会杀苏忌么?”

    她没能掩饰住,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担忧。易扬听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受。

    “要是不希望杀他,就不杀他。”他淡淡道。

    商霖被他话里的意思惊住,“不用为了改变的计划,没那么任性的。”

    易扬闻言却笑了,“当然得为了改变计划。不喜欢的事情,如非必要,也不会执意去做。不过知道分寸,不用担心这些改变会对有什么危害。”顿了顿,“所以,可以放心地跟说的想法,要怎么调整会去考虑。”

    这样的语气,倒真是把她捧手心宠爱的意思了。

    但兴许是商霖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似从前羞涩,只是抿唇笑了笑。

    “还是自己决定吧。”她道,“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没意见。”

    苏忌固然救了她,但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中这个毒。她和易扬的处境已经足够危险,她实没那么多泛滥的爱心去管别。

    所以,就交给易扬来处理吧。

    她这么说完,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再次结婚,继父是个温柔敦厚的,如高山一般屹立妈妈身后,连带着她也有了依靠。打那以后,她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就交给继父,自己只需要坐一边等着结果就行了。

    十分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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