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竹语对姚汝宁的出现并不意外,唇际以优美的线条勾勒出笑意,“嗨,姚,好久不见”,停了停,“如果雅间是包下的不防直说,本市不记得还有其他故友……”语尾有些迟疑,只因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悸动。

    虽然明竹语只是眼睛稍微动了一下,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也已被姚汝宁准确捕捉,鼻间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走到明竹语面前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明大小姐,请。”

    “这些年没见,如今当对刮目相看,”明竹语站起身,笑望着姚汝宁的眉宇,“当年那个自卑的小女生已经脱胎换骨。”

    “对的赞誉由衷感谢,”姚汝宁将胸前长发甩到耳后,迎上明竹语目光,“坐那个位置能平安活到现也挺不容易——这句话算对的回敬。”

    一旁的宫清夏微微眯起眼睛,她发现姚汝宁今天是格外的自信跟容光焕发,转首与楚幼姬交换了一个眼色——是什么力量使姚汝宁变化这样大?

    好似察觉到两目光,姚汝宁转而看向两,优雅地笑,“清夏,幼姬,们也一起来。”

    宫清夏和楚幼姬点点头,跟姚汝宁和明竹语身后上了六楼。

    走进雅间的一刹那,明竹语觉得无法呼息,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其他可能不会注意,但她却只要一点点便能唤回过往,当年她尚翩翩年少,伊款款情深,迷离的光影,旖旎的气息,热浪扑来,欲望袭来,铺天盖地,身体沉沦,生中最单纯的快乐,刻进灵魂,至今仍是清晰的记忆,弈萱……

    楚幼姬看到姚汝宁口中的“故友”背对众坐正对着门的沙发里,只露出半个头,仅凭这点对于至亲来说已足够认出,楚幼姬听到自己的心脏嘭嘭嘭的跳,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妈妈!”

    “幼姬,”林弈萱站起身,好似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发出的柔和的光全部落了她的眼睛里,温柔,明亮,怜爱地将女儿拥进怀里,“对不起宝贝,妈妈这几年太自私。”

    所以……妈妈……其实没有患自闭症吗?

    楚幼姬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被颠覆了,似瓷器般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惊心却悦耳——只要健康的妈妈回来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弈萱……”短暂的时间里心中经历了汹涌的潮起潮落,明竹语声音略显沙哑,深色的瞳中有泪光闪动,“……”

    宫清夏这两分钟内的心路历程比明竹语还要来的复杂跟迭荡起伏,此刻她纤手放鬓旁遮住一侧面孔低眉看着脚下地板,很想找地缝钻进去,尤其是林弈萱口中说出“宝贝”二字的时候,她的脸颊瞬间发烫,一路烫到耳后根,无心去斟酌林弈萱是病愈还是根本就不曾生病,她只觉得无法面对这位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年轻的长辈——如果给林弈萱知道自己和幼姬关系会怎样?完全无法想象……地缝,地缝,哪里有地缝……

    林弈萱放开楚幼姬,目光扫过宫清夏落明竹语身上,清亮的眸瞬了瞬,“好久不见”,唇角优雅地向两边弯起,眸中亮起明媚的笑意,“难得来本市,这顿饭请,为接风洗尘。”

    明竹语目中含泪,嘴角颤动,说不出话,姚汝宁对她一笑,“明大小姐,请”,明竹语走到林弈萱身旁坐下,姚汝宁则林弈萱另一侧落座,宫清夏低着头跟楚幼姬身后入席。

    “弈萱,还是这么年轻漂亮,还是这么,”明竹语眼底含着晶亮的水雾,目光温柔地林弈萱身上漫过,“还是这么会搭配颜色。”指的是林弈萱的衣着。

    做为当年最有才华的年轻画家之一,林弈萱对于颜色的敏感决不只限于笔端,日常生活中的着装打扮上也同样将自己对于颜色的领悟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对于明竹语来说,林弈萱打动她的地方不于五官之美,而于由内而外的气质以及举手投足中展现出的品味。

    “谢谢,”林弈萱大方地接受赞美,“过去的事已经放下了,也放下吧。”

    “哪有那么容易,”明竹语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年一心坐禅,简直能赶上半个释伽牟尼了,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将等世俗之全都骗了过去,连医生也不例外。”

    “为什么不觉得是久病初愈呢?”

    “本来的确这样认为,”明竹语深瞳中凝着笑意,“但刚才对幼姬说的那番话改变了的看法——真的很自私,让这些年过的这么苦,不止应该向幼姬道歉,还应该跟道歉。”

    “竹语,”林弈萱凝视着明竹语的双眸,“这些年一个静坐,大部分时间花思考跟的感情上……”

    “让考虑这样久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明竹语打断林弈萱,“对的心意完全不需花任何时间参透,因为它明摆那里,一眼便能看透。”

    “可是这份心意从一开始就承受不起,的家世背景,的性格……”

    “知道被楚辰卫囚禁是的错,是没有保护好,可是那个时候一方面太年轻一方面还没有坐今天的位置上,所能动用的力量和资源有限……”

    “的确错了,但不是错能力有限上,”林弈萱纠正明竹语,“错没有给安全感,也没有给离开的权力,让一心想挣脱的束缚——不该忽视是有夫之妇,更不该对骨子里天生叛逆视若无睹,是一个崇尚自由的,甚至于对自己的父母家教太严都深深憎恶,更何况是……”

    “所谓有夫之妇,以为那完全是为了跟自己的父母做对而做出的冲动之举,根本没有爱过楚辰卫,……”明竹语说到这里林弈萱眸子里发现深深的嘲讽,不由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睁开眼睛逼视着林弈萱,“不要告诉——甚至也不曾爱过。”

    “不,”林弈萱低下头,“爱过,巴黎的那两年爱过,爱爱的不能自拔,但也只有那两年而已……发现暗中对楚家做的事后便不再爱……”

    “很欣慰承认爱过,”明竹语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竭力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可是明氏对楚家下手并不是因为个私仇,楚德俊是个很干净的,这勿容置疑,可是他的儿子们……明氏如果只是为金钱而生的黑帮,不可能屹立世上五百余年,‘明’做的每件事都有充足理由,楚氏空难根本是楚氏兄弟咎由自取。”

    “那后来呢,”楚幼姬一旁义正言辞地道,“后来‘明’五次三番派为难和清夏姐姐,一意要取们性命,这又做何解释?”

    “对和清夏下手,这才是个的意思,”明竹语自嘲地笑了笑,“楚辰卫死了,无法和死斗,只有拿他活世上的后代泄恨——他将的爱变成了一个没有思维的活死,甚至不再认识,让如何不恨他!”

    “可有没有想过,”姚汝宁深沉的眸子里流动着清光,“幼姬是弈萱姐心爱的女儿,怎么能对幼姬下手?怎么忍心伤害弈萱姐唯一的骨肉?这样做只能说明对弈萱姐的感情只是以占有为目的而不是真正的爱。”

    明竹语并没生气,反而对姚汝宁笑,“对做出的评价不可能公正。”所以不会乎怎么说。

    “那个,”一直默默坐一旁的宫清夏清了清嗓子道,“菜要凉了,们是不是先吃饭?”一句话引得座四一起看过来,宫清夏低下眉去——别都没关系,唯独无法和林弈萱对视。

    “好,先吃饭。”

    林弈萱收回视线弯着唇角说道。

    “来,幼幼,多吃点鱼,以后会更聪明。”明竹语为楚幼姬夹菜。

    “弈萱姐,很久都没有出门吃过饭了,”姚汝宁为林弈萱夹菜,“尝尝这道‘灯影牛肉’味道如何。”

    林弈萱为楚幼姬夹菜,“这几年一直都是喂妈妈吃饭,辛苦了宝贝。”

    只剩宫清夏没夹菜,于是自己夹了一道,闷着头吃。

    楚幼姬看眼里,哪里忍心让姐姐大受冷落,忙夹了一道菜放进宫清夏面前的小碟子里,“姐姐喜欢吃的桂花藕片!”

    再次令宫清夏成功吸引所有目光。

    宫清夏头垂的更低了。她突然觉得这根本是冲着她一个来的鸿门宴……

    吃完饭已是十点多,林夫不见女儿回去电话一直催,林弈萱摇了摇头,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

    明竹语点点头,“会打电话给。”

    林弈萱没有回应,只是牵起楚幼姬手,“宝贝,跟妈妈回家。”看宫清夏一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宫粉,小时候曾经抱过。”说完不等宫清夏反应过来便挽着楚幼姬走了出去。

    宫清夏原地愣了半晌才迈开脚步,等她走出酒店去取车的时候,正看到姚汝宁驾车载着楚幼姬母女远去。

    车中。

    楚幼姬望着灯光下宫清夏孤独的身影心里隐隐的疼,回头看着林弈萱小心翼翼地道,“妈,跟清夏姐姐的事……”

    “自有主张。”林弈萱不等女儿说完便打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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